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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沁的東西並不多,來的時候就一個箱子,走的時候還是一個箱子,只不過多了幾件衣服幾雙鞋,以及靳奈給她的瓷娃娃。蘇沁拎着自己的箱子,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靳奈並沒有在別墅裡,箱子有點重,她直接乘坐了電梯。抵達一層,蘇沁拉着箱子從電梯裡出來,站在客廳裡,環顧了一下自己住了八個多月的家,才發現,自己竟然對這裡的裝飾那麼的熟悉,目光都還沒落到那個地方腦海裡就已經能想起那裡擺放着什麼。整整環顧了一圈,蘇沁才收回了視線,拉着箱子,走向了門口。

蘇沁剛推開門,便看到站在門口的靳奈,夏日滾燙的陽光直直的照在了他的身上,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熱一樣。靳奈聽到門響,便轉過頭,先是看了一眼蘇沁,然後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行李箱上,喉嚨動了兩下,說:“都收拾好了”蘇沁點了一下頭:“收拾好了。”頓了下,又說:“有些衣服和鞋子,我穿不到了,所以就沒帶走,我已經疊好裝在一個紙箱裡,就在臥室的更衣室裡放着,你回頭可以讓陳媽扔掉。”

靳奈上下晃了一下腦袋,無聲的轉過頭,盯着自己的車看了兩眼,然後摸出車鑰匙,開了車鎖,伸出手,接過蘇沁的行李箱,走下臺階,打開後備箱,放了進去,然後就走到副駕駛座車門前,拉開車門,看向了蘇沁。

蘇沁這才從臺階上走了下來,走到靳奈的面前,望了他一眼,才彎身,坐進車裡,她伸出手想要系安全帶的時候,靳奈卻彎下身,搶先一步的幫她繫上。

靳奈坐上車,繫好安全帶,詢問了蘇沁趙萌的地址,俯下身輸入導航的時候,手指抖得連連打了好幾次錯別字,最後好不容易輸對了地址,發動車子的時候,腳卻踩了剎車,愣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急忙更換,轉着方向盤,開出了錦繡園。一路上,兩個人沒有任何的交談,唯一的一次說話聲,是蘇沁拿着手機,給趙萌發了一條語音微信,告訴她,自己大概半個小時到她家的樓下。

車子在接近趙萌小區的時候,靳奈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直到蘇沁出聲提醒,他才急急忙忙的踩了剎車,然後望了望窗外,看到已經過了趙萌小區門口獎金兩百米:“我繞一圈吧。”“不用了,沒多遠,走過去就好。”蘇沁笑了一下。靳奈下巴繃得很緊,盯着正前方,好大一會兒,才說了一聲“好”。

蘇沁從包裡摸出來了一把鑰匙,遞給靳奈:“這是你錦繡園房子的鑰匙。”靳奈沒有伸出手去接,蘇沁最後將鑰匙放在了車子的置物盒裡,然後拉好包的拉鍊,說:“那我走了。”“好。”靳奈如同機械一樣,又說了同樣的字,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麼一樣,急忙的下車,打開後備箱,將蘇沁的行李箱拎了出來。“謝謝。”蘇沁伸出手,去接行李箱,在她接過去的時候,靳奈還握着行李箱拉桿的手加大了力道:“蘇蘇”蘇沁擡起頭,看向了靳奈。

靳奈張了張嘴,眼神晃了一下,過了會兒,說:“再見。”蘇沁扯了一個笑,也說了一句:“再見。”靳奈握着拉桿的手,力道鬆懈了一下,又握緊,然後又鬆懈,反覆了好幾次,最後終於還是鬆開了手。蘇沁將箱子拉到了自己的身邊,衝着靳奈笑了一下,轉過身,然後眼淚再一次就砸落了下來。再見,靳奈。我不知道要耗費多長時間,纔可以停止愛你,但是,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傻乎乎的,不自量力的來奢望你會愛上我。雖然我怪你拿掉了我的孩子,但是我還是感謝你,謝謝你給了我八個月的時光,謝謝你讓我明白,你終究是不會愛我的。

再見,青春。再見,我的愛。再見,十三年來美麗的疼痛。靳奈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看着蘇沁拉着箱子,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自己徹底看不到她的身影,他還僵站着不動,一直站到有交警過來,提醒他將車開走,他纔回神,說了一聲抱歉,轉身上了車,輕輕地踩着油門,開着車上了路。開到前方路口的時候,靳奈突然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開到前方路口的時候,靳奈突然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他現在又是一個人了。父親不要他,母親去世了,他愛的女孩,就在剛剛離開了他,他又回到從前那樣,一個人的日子了。許久未曾有過的孤寂感,一瞬間就這樣密密麻麻的湮沒了他。靳奈漫無目的的開着車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還是開回了錦繡園。沐浴在陽光下的白牆紅瓦別墅,格外的漂亮,他停好車,走進了屋裡,張望了一圈和平時沒任何區別的房間,卻覺得格外空蕩,餐廳的門敞開着,他可以看見她做的早餐,還擺放在餐桌上,沒有被收拾,他彷彿依稀都看見了他和她吃早餐時的場景。

靳奈的眼底一熱,就急急忙忙的上了樓,推開臥室的門,看到原本被她擺滿化妝品的梳妝檯上空蕩蕩的,心底疼的更加明顯,他踉蹌的走進浴室,她的洗面奶,沐浴乳,洗髮膏,護髮素都已經不見,就連她的刷牙杯,牙刷和牙膏都被她清理掉了,還有更衣室的衣櫃,空了一半位置,只剩下一排一排整齊的男裝。

她就這樣走了彷彿從未在他的世界裡出現過一樣彷彿那八個月的時光,只是他做的一場夢夢醒時分,異常殘忍。靳奈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他急急忙忙的走出了臥室,飛奔下樓,走出別墅的屋子,坐上車裡,心底才覺得稍微舒服了一些。剛剛分開了不過三十七分鐘四十八秒,他已經想念的無法自拔。s更新最快他不能留在這裡了,留在這裡,只會讓他的思念更加張牙舞爪。

靳奈手忙腳亂的發動了車子,離開,他胡亂的行駛了許久,一直到夜幕降臨,他將車子停在了一家花店門口,下車,他進去買了一束菊花,然後重新上車,開着車出了城,約莫兩個小時,開到了墓園,沿着蜿蜒的道路,開到了半山腰,停車,下來,走到了一座孤單單的墓碑前,將菊花放下,然後跪在墓碑前,看着上面的一張黑白照片,良久,纔出聲:“媽,我來看你了。”

迴應他的是半山腰上的風聲,靳奈擡起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黑白照片,又低聲說:“媽,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那個女孩我以前對你講過的,她叫蘇沁蘇木的蘇,蘇沁的蘇沁,很好聽的名字,是不是”

“她笑起來很漂亮,你都不知道,她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唯一一個祝我生日快樂的女孩可是,媽,她是嘉木的未婚妻你肯定會跟我說,讓我不要對不起嘉木,對不對”“所以,媽,現在的我,又是一個人了。”靳奈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間就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很安靜的跪在墓碑前,可是肩膀卻很輕很輕的顫抖了起來。與她重逢的第251天,他和她再次分離,悲傷遠比想象中來的重。

這251天裡的點點滴滴,在靳奈的腦海裡,宛如慢鏡頭一樣,一幀一幀的緩緩播放。

他和她最初扮演夫妻時,如同陌生人一樣冰冷的相處,他爲了可以靠近她,搬空了別墅裡的所有牀,終於如願以償的和她躺在一張牀上時,他卻被自己體內的衝動折磨的一夜一夜無法入眠,他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睡夢中的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貼到他胳膊時,他整個人如同電擊一樣,將她從牀上丟下去的畫面在宜山的別墅裡她照料生病的他,在傾城時光劇組裡他和她演的對手戲,在金碧輝煌他和她唱的那一首年少有你,他們一起去看的電影、走過的路、吃過的餐廳、說過的話還有她不知道的那些秘密,他給她“布、剪刀、石頭”的告白,他給她專程打造的“sily”品牌禮品,他給她藏了紙條的瓷娃娃,他唱給她的那一首好可惜伴隨着回憶,靳奈的心似乎被一隻手狠狠地抓住,用力的攥着,疼得他全身都跟着哆嗦了起來,有着無法抑制的眼淚,從他的指縫裡,一滴一滴,砸在了面前堅硬的石碑上。靳奈在墓地裡呆到了大半夜,纔回到車上,除了眼底有些紅,他的神情看起來,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他在車裡坐了一會兒,順手就點了車載音樂,有着悠揚的歌聲響起。

“想你,不只是因爲空虛,說到底,是真有感情不騙你,我與全世界爲敵,爲了你受盡委屈,這些苦我都甚至都願意”靳奈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緩緩地踩着油門,控制着方向盤,開下了山。“好可惜,終於失去你,對不起我已經盡力,我沒有放棄,只是不見你,以爲這樣就傷不到自己”深更半夜的郊區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靳奈的車子在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