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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很老舊的公寓,面積很小,裡面的擺設也很簡單,一張牀,一個電腦桌,上面放着一臺老式的臺式電腦,還有一個開放式廚房和一個洗手間。

到了公寓,靳奈先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示意蘇沁去洗澡,人卻拿着錢包出了門。

蘇沁洗好澡出來的時候,靳奈已經買了外賣,在唯一的電腦桌上擺放好。

吃過晚飯,靳奈給牀上換了新的牀單被罩,準備自己回學校宿舍住。

蘇沁卻伸出手拉住了他。

靳奈以爲蘇沁害怕,倒是也沒說什麼,就坐在電腦前,打開了電腦。

蘇沁躺在牀上玩手機。

屋內很安靜,只有臺式機運轉時發出的嗡嗡嗡的噪音。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晚上十一點鐘,靳奈直接鋪了個地鋪,躺在地上,蘇沁躺在牀上,身上的被子,帶着淡淡的清香,和靳奈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惹得她心跳速度,一下比一下快。

那一夜,歲月靜好,少男少女沒有絲毫的逾越,就那麼共處一室安靜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然後聽着彼此的呼吸聲,陷入夢鄉。

那一夜,半夜,杭州還下起了大雨,外面電閃雷鳴,那樣惡劣的天氣,卻讓蘇沁在睡夢之中,脣角都噙着一絲笑。

第二天,蘇沁補辦了一個臨時身份證,靳奈給她買了機票,親自送她去機場。

在她過安檢之前,靳奈還掏出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摸出來幾張紅彤彤的一百元,塞到了蘇沁的手裡,甚至一向話少的他,還低聲囑咐她,注意安全,到了北京給她回個電話。

那個時候,他和她明明很好,關係似乎越來越近,彷彿在這樣發展下去,一段感情,水到渠成,兩個人便會順其自然的在一起。

可是,後來就那麼一夜之間,莫名其妙的變了。

蘇沁回到北京,便去補辦了一切證件,等到證件下來之後,她便立刻訂了飛往上海的機票,然後拉着蘇安夏去了杭州,和往常一樣,給靳奈打了電話。

靳奈說,他在橫店拍戲,趕不過來。

她說,她可以去橫店。

靳奈繼續說,戲是封閉的,不方便見外人。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多想,只是以爲他真的很忙,她只是有些失落的和蘇安夏在杭州呆了兩天,便回了北京。

一個月後,她再次去了杭州,靳奈對她說,他在西安拍戲。

又過了一個半月,她還是去了杭州,靳奈仍舊是拿着拍戲拒絕她。

那個時候的靳奈,在娛樂圈裡,已經開始冒頭了,演得好幾個角色,很是深入人心。

甚至蘇沁大學同宿舍的一些女生,都開始癡迷他了。

女人天生都很敏感,當時她已經覺得靳奈在逃避自己了,可是她卻又不知道他爲什麼逃避自己。

她以爲是自己因爲愛情,患得患失,出現的胡思亂想。

所以在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之後,還裝成好朋友那樣,好奇的詢問他是誰。

蘇沁在夢裡想到這裡,便有些不敢往下去想了,她的眼淚流的更猛了。

那一句話,就像是一個噩夢。

不管我喜歡的人是誰,反正都不可能是你。

反正都不可能是她……

截止到那一刻爲止,初中一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她暗戀了他八年,萬里長征也不過才八年,她卻那麼八年如一日心無旁騖的愛着他,爲他努力,爲他犯傻,夢裡想着他,白天念着他,整個世界裡都是他,結果她暗戀的人,告訴他,不管喜歡的人是誰,反正都不可能是她。

她的暗戀,都還沒來得及,發芽,便被人掐斷了根。

從那之後,她愛他,便只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她從最初的避免和他見面,到最後真的再也不見,她偶爾會從許嘉木的口中得到他的一些消息,知道他在娛樂圈裡混的如日中天,知道他收購了環影傳媒,知道他又拿了影帝……

其實這些,即使許嘉木不告訴她,她依舊能知道,因爲他紅遍大江南北,關於他的一點風吹草動的消息,都能成爲頭條,引起轟動。

就算是後來的這幾年,她有意無意的躲着他,她卻依舊能夠見到他,因爲滿大街都是他的海報,商場裡是他代言的照片。

明明知道他不愛自己,可是,她每次在大街上,看到他的那些照片,就像是個傻子一樣,發呆,然後細細的觀察,他和自己記憶裡的那個他,有哪些變化。

想到這裡,蘇沁在夢裡忍不住低聲的抽泣了起來。

哭着哭着,蘇沁便從夢裡哭醒。

她茫然的睜着眼睛,望着熟悉的臥室,發了好大一會兒呆,才發覺自己竟然做了這麼長的一個夢,枕頭都被她哭溼。

蘇沁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二點鐘,下午回家,吃了藥,她竟然睡到了現在。

蘇沁下牀,去浴室裡洗了一把臉,然後拿了藥,走出臥室,下樓,去廚房倒了一杯水。

蘇沁先吃了藥,才從冰箱裡拿了速凍餃子,煮了一些,然後一個人坐在偌大的餐桌前,低着頭,認認真真的吃。

餃子吃到一半的時候,蘇沁聽到外面傳來了車聲,她下意識的扭了一下頭,看到有車燈從客廳的窗戶處一閃而過,她下意識的握緊了筷子,低着頭,盯着盤子裡的餃子看了一會兒,然後便聽見客廳的門,咔嚓的響了一聲,隨即門被推開,靳奈走了進來。

蘇沁只是悄悄地瞥了一眼站在玄關處換鞋的靳奈,便低下頭,繼續專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餃子。

她的模樣看起來和剛纔別墅裡只有她一人時,沒什麼區別,可是隻有她自己心底清楚,她握着筷子的手心裡,都佈滿了一層汗。

靳奈走進客廳,將外套脫掉,隨手扔在了一樓客廳的沙發上,然後伸出手解領帶的時候,視線才衝着開着門亮着燈的廚房掃了一眼,看到蘇沁一個人孤單單的坐在十幾個人桌的餐桌前,垂着腦袋吃東西。

靳奈手上扯領帶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轉頭望了一眼客廳擺設的一人高的歐式落地鍾,看到上面的時針快要接近一點時刻,眉心輕輕地皺了一下,隨後便將領帶扔在了沙發上,轉身衝着樓梯處走去,走了兩步,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腳底的步伐卻轉了方向,衝着餐廳的方向走去。

蘇沁雖然在吃餃子,可是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靳奈的身上,儘管她沒有去看他,但是卻能從耳朵裡,聽見男子窸窸窣窣的做些什麼,原本在他轉身衝着樓梯處走去的時候,她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結果誰知下一秒,男子的腳步聲,竟然離餐廳越來越近,蘇沁心臟猛地收緊,嚼着餃子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

在客廳的時候,隔得有些遠,靳奈看不清蘇沁到底再吃些什麼,踏進了餐廳,他纔看清楚她面前盤子裡是速凍餃子,原本蹙着的眉心,皺的更加厲害,脣瓣微微動了動,像是要問些什麼,最後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邁步走到了冰箱前,打開冰箱門,看到裡面除了他定時讓人在裡面擺的礦泉水以外,便只有一些簡單的速凍餃子和方便麪。

靳奈盯着冰箱看了一會兒,便伸出手,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半倚着身後的一米多高的大理石壁櫃,昂着頭,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因爲靳奈就在她的身邊,蘇沁有些不自在,她快速的將盤子裡的餃子解決掉,然後站起身,拿着盤子,匆匆的去廚房裡洗乾淨,然後擦了擦手,便上了樓。

蘇沁洗漱完,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恰好靳奈推門進臥室。

浴室的門口,緊挨着臥室的門,蘇沁和靳奈撞了個正面,蘇沁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擡起頭去望一眼男子,卻又沒勇氣,最終只是低垂着腦袋,衝着臥室裡快速的走了進去。

靳奈淡淡的瞄了一眼蘇沁的背影,便伸出手,推開浴室的門,走了進去。

感冒的蘇沁渾身十分疲倦,她走到牀邊,便倒了下去,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想要入睡的時候,卻聽見浴室裡傳來的水聲,這才猛的想起來,靳奈進浴室洗漱,怕是今晚要留下來過夜的意思。

蘇沁只好掙扎的又從牀上爬了起來,去更衣室裡,將那隻大熊抱了出來。

蘇沁抱着熊,還沒走到牀邊,靳奈身上裹着浴袍,手裡拿着毛巾,擦着滴水的頭髮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靳奈看到蘇沁手裡抱着的那個大熊,擦頭髮的舉止停頓了一下,隨後便神情淡漠的走到了梳妝檯前,拿起吹風機,吹起了頭髮。

他透過梳妝檯的鏡子,看到蘇沁將熊擺放在了牀的正中間,然後掀開被子,背對着他要睡的那半張牀,躺了下去。

靳奈眉眼變得有些陰冷,忍不住加大了吹風機的風速,胡亂的將頭髮吹乾,便將吹風機用力地扔在了梳妝檯上,轉過身,目光冷冷的掃向了大牀。

儘管中間放的那隻熊,將牀一分爲二,蘇沁卻依舊躺的很靠外,幾乎是緊緊的貼着牀邊再睡。

女人的直覺告訴蘇沁,靳奈在盯着自己看,她窩在被子裡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臉忍不住往枕頭裡埋了埋,竟然發覺枕頭是溼的,她愣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之前睡着的時候,在夢裡哭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