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思置若罔聞,只是拼了命的按着電梯開關,電梯門一打開,她就衝了進去。
因爲速度太快,她險些撞上了電梯壁,好在許嘉木眼疾手快的扯了她的胳膊:“到底怎麼了?”
宋相思面色蒼白,彷彿沒有聽到許嘉木的話一樣,目光直直的盯着電梯的紅色數字瞧,一到一樓,她就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
走出酒店,宋相思直接站在街道旁開始攔出租車。
許嘉木繼續問了宋相思兩句話,看到她始終沒有回答的意思,想到她醉成這副樣子,最後索性強勢的一把扯了她的胳膊,拽着往一旁的停車場走去:“我送你過去。”
“不用,我攔出租車……”宋相思抗拒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彎身又幹嘔了起來。
許嘉木在一旁等她一停了乾嘔,就二話不說的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的車前。
許嘉木將宋相思塞進副駕駛的位子,很快就跟着上了車,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要去哪裡?”
宋相思按了按因爲喝太多酒,有點疼的胃,搖了搖腦袋,說:“在前面地鐵站把我放下來就好。”
許嘉木壓根就沒理會宋相思的話,反而更加用力的踩了一腳油門,車子一眨眼的功夫就略過了地鐵站,然後就繼續開口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要去哪裡?”
宋相思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許嘉木又說:“我不介意帶着你一直繞着北京城的街道兜圈。”
宋相思脣瓣動了動,最後就垂着眼簾,語氣有些低弱的說:“市三院。”
第
許嘉木眉心皺了皺,一邊在前方的路口轉了去市三院的方向,一邊問:“醫院?”
宋相思轉着頭望着車窗外,沒吭聲。
一路很順暢,不過二十分鐘,就抵達了市三院,宋相思推開車門,匆匆的留了一句“謝謝”,就下車,急急忙忙的衝着醫院裡跑去。
許嘉木望着宋相思的身影,遲疑了一秒鐘,最後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也跟了進去。
宋相思直奔到了醫院急診樓的三層手術室門口,手術室門外坐了一個穿着淡粉色護士服的看護,看到宋相思過來,立刻就站起身,在聞到宋相思身上的酒味時,看護眉心皺了皺:“宋小姐,您喝酒了?”
宋相思輕點了一下頭,就看了一眼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到底怎麼回事?上午我來的時候,我爸他還好好的,還說過幾天可以出院了,怎麼突然間晚上又昏過去了?”
看護搖了搖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晚飯的時候,宋老先生還很好,而且心情也不錯,還讓我特意給他放了一部宋小姐演過的電影,可是看完電影,我準備扶他上牀休息的時候,他突然間就昏過去了。”
宋相思:“我在這裡等着就可以了,你先去忙吧。”
“那宋小姐再見。”
宋相思輕“嗯”了一聲,等到看護離開,她就扶着牆壁,慢慢的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上,盯着手術室上“正在手術”的四個字,發起了呆。
許嘉木將宋相思和看護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在電梯門口站了一會兒,就邁着步子走了過來。
宋相思聽到腳步聲,微微的側了一下頭,看了一眼許嘉木,就抿着脣就轉回了頭。
許嘉木倚着宋相思對面的牆壁,盯着她略顯得有些蒼白的側臉,稍微遲疑了一下,出聲問:“你父親的病還沒好?”
“嗯。”宋相思輕應了一聲,就沒再說話,走廊裡一片安靜,過了很大一會兒,她才轉頭望了一眼許嘉木:“早些年做了一次手術,身體還算好,今年突然間情況惡化了。”
許嘉木輕點了一下頭,沒接話,視線在看向地面的時候,突然間瞥到宋相思的腳腕,眉心皺了皺,下一秒就邁步走了過去,毫無徵兆的蹲在她面前,抓起了她的腳。
宋相思被他這樣突然間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瑟縮了一下,低下頭,還沒來得及反應,鞋子就已經被許嘉木脫了下來,然後就看到許嘉木皺着眉心說:“腳腕怎麼腫成這樣?”
宋相思低下頭,沒說話。
“是下午拍戲的時候,扭到的嗎?”許嘉木想到宋相思踩着臺階上高臺時,從上面摔了下來,又問。
宋相思還是沒出聲。
“都腫成這樣了,怎麼也不吭聲,好讓導演當時停拍。”許嘉木的口氣聽起來帶了一絲不悅。
宋相思仍舊垂着頭,過了一會兒,她才擡起頭,衝着許嘉木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有什麼好說的。”
隨後,宋相思就轉過頭,盯着不遠處的手術室門,眼神變得有些飄忽,約莫過了半分鐘,又用那種點蠻不在乎的語氣繼續開口,說:“這麼多年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沒什麼好在意的。”
許嘉木的心底一下子就泛起了沉悶的疼。
他和宋相思並非天天黏在一起的,她有她的事情要忙,他也有許氏企業的事情要處理,就算是見面,大多數也是晚上,一場歡愛各奔東西,但是在他的記憶裡,宋相思從來都是那種很淡然的模樣,似乎什麼東西都不在乎,他從沒見過她因爲病痛難受的樣子,也沒見過她因爲難過流淚的樣子。
可是現在,她卻跟他說,這麼多年都說這麼走過來的……她是再說,這些年,不管她多難受多難過,她都是一個人獨自忍着嗎?
許嘉木盯着宋相思的腳腕,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就把她的腳放回了鞋子上,起身離開
許嘉木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拎了一個袋子,他站在宋相思的面前,從袋子裡拿了一盒酸奶,插了一根吸管,遞到宋相思面前。
宋相思詫異的望了一眼許嘉木,似是納悶他剛剛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她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了那盒酸奶。
許嘉木單膝跪在了宋相思的面前,將袋子扔在了一旁地上,脫掉了宋相思的鞋子,然後在手心倒了一些紅花油,搓了兩下,就揉起了宋相思的腳腕。
宋相思望着低頭揉腳的許嘉木,脣瓣用力的抿了抿,然後就咬着酸奶的吸管,移開了視線。
這大抵是這些年來,第一次有人照顧她。
許是母親去世得早,她早早的學會了**,後來父親病重,她就一個人擔起了所有的家庭責任,因爲沒人照顧,所以只能學着自己照顧自己,久而久之,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不管是生病還是受傷,能忍就咬緊牙關的忍過去,然後等到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時候,在流淚,在因爲疼痛低呼出聲。
她跟許嘉木的那八年裡,其實無數次的都在想,她什麼時候可以依靠許嘉木,想到最後,她發現,那個男人根本沒有任何想讓她依靠的念想。
她不是膽小的人,可是她卻從來都沒膽量去跟許嘉木說自己心底的真實想法。
她看起來很自信,其實她骨子裡很自卑,不管她怎樣努力的讓自己在衆人面前光鮮亮麗,可是她本質上始終是被人買來的情婦。
現在有了小紅豆,她更要堅強,以前的時候一個人還會因爲過得太累偷偷地哭泣,現在一個人的時候,連哭都不敢哭了,生怕自己會一旦落淚,就垮掉,甚至以前她還想着,如果許嘉木不娶她,她可以找個老實的好男人結婚過日子,可是現在爲了小紅豆,她連結婚都不敢結,她怕那人對小紅豆不好。
現如今,突然間有人對她這般好,她莫名其妙的有些想掉眼淚。
許嘉木按完宋相思的腳,幫她重新穿上了鞋子,纔開口問:“好些了嗎?”
聽到許嘉木的聲音,宋相思猛地回神,她急忙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的淚光,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用力的吸了兩口酸奶。
許嘉木站起身,抽了一張溼巾,擦掉了手心裡紅花油,然後就靠回了宋相思對面的牆壁上。
樓道里一片安靜,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許嘉木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在一片寂靜裡格外的刺耳。
許嘉木摸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才猛地想到自己竟然忘了還在飯局上的楊思思,他往宋相思的遠處走了走,才接聽。
雖然許嘉木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但是宋相思還隱隱的聽到了一些內容。
“不好意思,我突然間臨時有事,忘了告訴你……你現在在哪裡?我派人過去接你,送你回家……好,嗯,沒問題,一定會給你好好道歉的,嗯,88,回家早點睡。”
許嘉木掛斷電話,重新走了回來,距離宋相思還有大概兩米遠的距離時,宋相思突然間轉過頭,出聲:“今晚謝謝你了,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關係。”許嘉木淡淡的說了一句,就重新靠回了原本靠着的牆壁位子。
宋相思動了動脣,沒再說什麼,樓道里再次歸於平靜,這次約莫過了大概五分鐘,手術室的門就被打開,宋相思猛地就站起了身,就連許嘉木也跟着站直了身體。
主治醫生最先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摘了口罩,對着迎面走來的宋相思一臉凝重的搖了搖頭。
許嘉木下意識的望向了宋相思,眼底藏着一股擔憂。
宋相思衝着主治醫生眨了兩下眼睛,纔開口問:“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