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遇到事情就尋死覓活的, 能不能讓我瞧得起你點兒。”彭湛臉色鐵青,炮轟着她。
委屈不停地複製累積,化做眼底的晶瑩。她不能哭, 硬是將它昇華成僅有的力量, 聲嘶力竭地喊着。“你什麼都擁有的人又懂什麼?你懂得幸福被碾壓的滋味嗎?你知道信念崩塌, 未來無望的痛楚嗎?”
“誰活的不破碎, 這就是現實的規則, 無人能倖免。”他看到她轉在眼圈裡淚,仍是狠心地懟過來。
墨管家跑過來,見他們渾身溼透了, 急忙說着。“少爺少夫人,快到房間裡來, 會感冒的。”
彭湛抓過大毛巾, 扔到她的頭上。
寧恩都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裡的, 又怎麼洗過的澡,她躲在被子裡才緩過神來。大聲地罵着, “誰想死了,誰他孃的想死了!”
她只不過是想,讓勾過芡的腦袋,在冷水中清醒清醒,來消化這突糟的災難。
書房中的彭湛背靠在門上, 他生氣到發狂, 更...怕到極致。如果不是他有封郵件要收, 要不是推開窗, 都將錯過站在游泳池旁的她。
他曾以爲, 他們不斷的爭吵是最折磨人心的,原來還有目睹她沉溺於水中, 和此刻源源不斷的後怕所帶來的煎熬。
“少夫人!”
“啊?”寧恩傻愣愣地呆坐在一旁,被小順推醒。
“少夫人,我剛纔在說,我們什麼玩水槍大戰啊?搖大繩也好久沒玩了!”小順代表着大家問的。
“阿晗在複習,不好影響他,再過一陣吧。”寧恩心不在焉地說着。
餐廳裡,彭晗拿着試卷開心地宣佈,“大哥,看我的模擬小測試及格了。”
“阿晗你的進步很大。”彭湛拿過試卷,比上週的成績強了很多。
一旁的寧恩專注地,用筷子攪着碗裡的菜,沒有吃下一口。
彭晗喊了過來,“寧恩姐,你怎麼不說話?”
寧恩擡起頭,勉強地說了句。“嗯...祝賀你。”
彭晗像個小孩子一樣要着獎勵。“寧恩姐,我有好多天沒吃到你做的甜點了,今天發個福利嘛。”
她強擠出一個笑意,答應着。“好。”
寧恩把黃油隔水融化,筷子攪動間,又沉迷在失戀中,烤箱裡冒着滾滾的黑煙,如同她焦灼的心。
廚娘跑了進來關了火,打開窗戶,“少夫人你沒事吧?”
寧恩被嗆得眼淚直流,才反應過來,黃油已經糊在鍋上,烤箱裡的核桃派像烤焦的黑炭。
她擦着臉上的淚,忙擺手說,“沒事。”
廚娘納悶兒,少夫人從學烘焙以來,從沒犯過這樣的錯誤,今天是怎麼了?
寧恩倒在牀上,淚先沾溼了枕頭。她腦袋裡有個閥門,白天不準掉一滴淚,晚上蒙着被子大哭特哭。
她想生病,躺在牀上像豬一樣哼哼!不用強打精神去裝沒事人,她想肆無忌憚地,做個失戀中的棄婦!大哭一場,大睡幾天。
她就不明白,跳入泳池那麼冰冷的水中,也不得個重感冒?她的身體到底是有多彪悍!直接導致她的痛楚無處宣泄,只能憋在心裡,快要爆炸了。
書房裡只有檯燈亮着,不多的光源正集中在半張A4大小的簡報,舊事被擺在桌面上,再柔和的燈光也美化不了慘白的事實。
這幾天彭湛格外留意着她,時常愣神發呆,心不在焉的話語,勉強的笑,她欲蓋彌彰的演技糟透了。
走廊外的光線從門縫中透了過來,他注視着停留不動的影子,靜待着她輕啓這扇門,從門外走進來。
門外的寧恩不知是幾經停留在這,她盯着硃紅色的門板,想走進去,醞釀幾次,心中的勇氣還是不及格,推不開那份沉重。
她就像一塊浸透的麪包片,帶着難以負荷的重量,卻經不起半點力道,一碰即碎。
彭湛見那道光影又一次消失,眼中滑過失望。‘寧恩你可以消沉,但不要讓我等太久。’
“阿晗,讀書辛苦了。”寧恩端着牛奶和甜點。
彭晗拿過新出爐的核桃派,咬了一口。“這不是寧恩姐做的。”
“李廚娘的手藝,不知比我高几倍呢。”她相信味道一定差不了。
“不一樣,我還是覺得,寧恩姐做的比較好吃。”彭晗只吃了一點,便放下。
“多謝你這麼捧場,給我這麼高的評價。”論技術她可謂是烘焙新手,多半是阿晗出自善意的謊話。
“是真的,寧恩姐做的甜點有勇敢的味道。就像寧恩姐本人一樣,什麼都難不倒你,自帶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魄力。”
彭晗認真的說辭,讓寧恩無地自容,就在早起前,她還窩在牀上哭的稀里嘩啦。
也罷,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來個痛快!她快步走向書房,不想勇氣隨着一分一秒而跌停,用力推開那扇解答迷團的門。
“你知道我訂過婚。”她肯定地問。
“知道。”彭湛不否認。
“兩年前的事,你也一定很清楚。”她想知道真相,又顧慮重重。
他看出她的遊移不定,確認地問。“你準備好了嗎?”
寧恩重重地點頭。
“兩年前,劉博偉的事業順風順水,一路提拔到總經理。深得老闆的賞識,和他獨生女的傾慕。我不知道是他老闆許諾過什麼,還是他迫切需要成功,總之他犧牲愛情來賭事業。”
彭湛內心充斥着鄙夷,就連接管家族企業的他,都要遵從腳踏實地,從最底層開始做起。像劉博偉這種根基不穩,就妄想一步登天,必定會摔的粉身碎骨。而像他這種人,在當今社會比比皆是。
他不想出言安慰,卻又無法沉默到底。“痛就哭出來吧。”
她眼神黯然,幽幽地說。“好像我再怎麼哭,他也不會回來了吧?謝謝你肯告訴我這些。”
他看着她即使淚在眼圈中打轉,仍倔強地不讓它流出來,她落寞受傷的身影,讓他一陣心疼。
彭湛對劉博偉有着複雜的情緒,恨他,是他的貪念一手造成了寧恩如此的痛苦。但又得益於他的有眼無珠,才讓他和寧恩走到一起。
寧恩將小摩托開到最大馬力,呼嘯而過的風,並沒阻礙她強烈的心聲。
‘既然他不會回來,那麼,她就去找他。她要他親口說明,她需要一個交待!’
她心力憔悴地奔波於大街小巷,卻找不到那個戴着眼鏡,一臉斯文的男人。鄰家哥哥的他怎麼可能背叛她?不是說好一輩子不分開的嗎?怎麼會跟別人結婚,就因爲幾個臭錢嗎?
她心中的疑問鋪陳出來,露出理性的關鍵。如果她不被帶到這個時空,按時間推算的話,在他們定婚之後,僅僅一年裡,他就跟老闆的千金有染。
她的心更亂了,卻找不到任何頭緒。
這天,小摩托罷了工,打不着火。寧恩只好讓司機老田來幫忙,檢查看看出了什麼毛病。
“少夫人,這車太舊,有的零件都老化了。再這麼跑出去,恐怕要報廢了。”
寧恩摸着它,“真對不起,這幾天一定是累壞你了。”
這幾天摩托是不能再用了,儘管她想第一時間找到劉博偉,但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也不是辦法。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遠比她想像的要大的多!她需要有人來幫忙。
寧恩走出車庫,迷茫中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而彭湛見她走遠,從車庫角落中走出來,手中握着一個火花塞。
她最終還是敲開了他的門,彭湛知道她會來。他即期待她的開口相求,又忌憚在這薄弱關口,她和劉博偉會死灰復燃。
她的憔悴落入他的眸中,激盪起憐惜與不捨,最後演變成澎湃的醋意。請原諒他的自私,對她,他不具備成全的能力。
“你能考慮一下...”她緩緩而又艱難地開口。
“沒什麼好考慮的。”
“你的意思,是不同意?”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他反問道。
“這是好事,你憑什麼反對?”寧恩暗自罵了聲,這頭倔驢。
“誰的好事?你的,還是我的?”
“當然是阿晗的。”
“這跟阿晗有什麼關係?”
“輔導班不跟阿晗有關係,難道跟你有關係?”寧恩沒好臉色地說。
“你,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彭湛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爭執了半天,原來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以爲是什麼?”寧恩覺得他是故意的。
“你現在還有心情,來管別人的事?”這跟彭湛的設想出入太大。
“我不想看到,阿晗半途而廢。”正因爲她的心願不復存在了,才更不想讓阿晗感受這種噬心的痛。
找劉博偉去求彭湛,無疑是最有效的途徑,以他的社會地位和人脈,相信找一個人很容易。但這是她個人的私事,她從來都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解決不了就死扛,也不求人。
彭湛對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要他幫忙,這不僅沒讓他輕鬆,反而更加的生氣。她把他當什麼?一個毫無關聯的別人嗎?
對,他就是這樣彆扭。他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