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手死死揪住醫生的衣領,生猛的力量幾乎快要將醫生掐死。
“南,南先生……我,我快要喘不上氣了……”
主治醫生臉憋得漲紅,揮舞着雙手艱難說道。
其他幾名醫生護士見此情景,尤其是看到走廊上一片血紅時,頓時驚叫出聲。
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
南陌夜驀地鬆開大手,主治醫生將口罩摘了下來,大口大口喘着氣。
“南先生,您放心吧!您妻子她,她搶救的比較及時,除了失血過多以外,身體沒有太大影響,只是……”
“只是什麼?”
南陌夜一聽就急了,手掌驟然攥緊。
“只是……因爲上一次事故,再加上這一次,都是失血過多,您還是做好心理準備,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原本,原本就不大穩。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只是盡力而已,最後保不保得住,就……”
主治醫生小心翼翼的傳達着他的意思,這個男人就像只易怒的獅子,他可得好好說才行。
不然……
你看看他的拳頭,都怪嚇人的。
南陌夜一聽這個消息,儘管心臟處隱隱揪痛,但好歹,她是平安了。
至於孩子……
他也會竭盡全力去保得!畢竟她,那麼喜歡……
“墨,給杜伯航還有霍辰軒打電話,讓他們立刻到意大利來!”
墨一點頭,迅速轉向一邊去打電話囑咐。
一夜無眠……
南陌夜再次守了蘇紫音一夜,剛毅的臉頰因爲這場事故變得憔悴,顯得更加英挺有型。
這一夜,他幾乎是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
心中的擔憂化作無比的楚痛,從他的眸底深深蔓延……
記憶,像是洪水般衝擊着他的腦。
過往的種種,仿若放電影般。
那些曾經的稚嫩,純真,美好,以及黑暗,殘忍,血腥,全都襲來。
看着眼前女人蒼白的小臉。
曾經,雖然她也哭過,卻笑得更多。
究竟什麼時候起,他的注視,愛,都變成了佔有,甚至不惜一切,都要將她捆綁在身邊……
她說……她只想解脫……
是不是隻要離開他身邊,她就會,不再這麼痛苦?
難道……他真得做錯了?
他的身子依靠在椅背上,闔着雙眼,眼皮脆弱的顫抖着,像是在隱隱壓抑着某種情緒。
她求他……
她不止一次的求他,放了她!“
此時,南陌夜第一次覺得倍感無力,不管是身,還是心。
久久後,他方纔睜開眼睛。
目光始終盯着躺在牀上的人兒。
痛苦,眷戀,愧疚依次從眼底閃過,最後凝聚成無限的深情,他執起她的手,輕吻着他蔥白纖細的手指,像是要深深吻上她的心靈……
窗外,淡淡的曙光映窗棱,透過通透的玻璃淺淺映照在男人的側臉上,他的輪廓在光影下顯得更加憔悴。
俊逸的五官,無一處不都流露着從未有過的妥協。
還有那深邃的眼底,那觸動心尖的情愫凝聚,再凝聚,最後化爲一片汪洋。
一直站在門外的墨,就這麼久久看着。
這個男人眼底的深情,那痛苦的情愫,他明白。
只不過,他比他更明白的是,自己所愛的人,永遠只能這麼默默守着,看着……
“墨,她想走……”
這道聲音,如同天際傳來的微弱之音,帶着無盡的蒼涼和無力。
墨知道他從來沒有詢問別人的習慣,卻在這時……
這樣的勇氣和改變……
只不過,這樣的改變令人心疼。
“主子,那你決定……”
墨的聲音頓住,空氣裡一片死寂,久久沒有迴應。
南陌夜又重新看向蘇紫音,她靜靜躺在那兒,就像一尊水晶娃娃似的,容顏晶瑩似玉,靜謐的神情將她日益變得絕望的情感遮掩。
此時的她無喜無憂,只是透着一股清冷,籠罩在第一道曙光之中。
這樣的她,勾起了南陌夜所有的憐惜和珍愛的柔情……
他的眉宇間深深攏起,厚實的大手將她的小手拉過,輕輕地,十指纏繞。
對她……
他如何能放得下?
“主子?你決定放手了……嗎?”
深深看了兩人一眼,墨輕嘆之中帶着一抹蒼痛,無奈也隨之蔓延。
“放手?”
南陌夜有了反應,鷹雅頎長的身軀也隨着這兩個字輕輕顫抖了下,大手卻下意識更加緊的纏住蘇紫音的手指,像是生怕一旦放手,她就會隨風而走一般。
“我愛她!”薄實的脣抿成一條直線,緊緊的。
“主子,愛,不一定就要擁有。”
“我……只是想將她留在身邊,好好疼愛,就這麼簡單,難道,這倒成了奢望?”
男人的聲音低低的,透着從未有過的無力,尤其是凝着牀上的人兒時,無時不刻都在宣泄着他的不捨得。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離開我身邊,她會過一種什麼生活?”
墨也有些頹然的站在原地,一向在他認爲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時更像一個無助的普通人。
在他的眼裡,主子像個無所不能的人,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倒他,而他也從來不會被任何事情打倒,但現在……
“但是……二少奶奶寧願選擇死,也……”
墨知道他這麼說很殘忍,但這也是他所擔憂的。
這一次是及時發現,誰能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依照蘇紫音那倔強的脾氣,總會找到空子。
南陌夜的手也顫抖了一下,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排山倒海般襲來……
她是這麼堅決的,毫不留戀的用這種方式跟他道別。
他,真的令她這麼不快?
甚至用死來逃離!
空氣裡倏然有種淡淡的悲涼。
“讓我靜一靜……”
這一刻,南陌夜很自私的想要擁有跟蘇紫音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靜靜地思考,思考着接下來要走的路。
墨一欠身,完全離開了房間。
南陌夜靜靜凝視着蘇紫音,她那張恍若細瓷的小臉就像是月兒般透着柔柔的溫柔,原本櫻紅的脣微微泛着瑩白。
他深吸一口氣,坐在牀頭,長臂一伸,溫柔的將她微微扶起,令她的腦袋無意識的依靠在他的胸前。
懷抱着她,絲毫不想放手。
懷裡的人兒柔弱清泉,細細淺淺的呼吸靜靜在他胸口處流淌,卻激盪着他的心口好痛。
他從未像現在這麼恨過自己,她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無比,而他,都對她做了什麼?
薄脣落下,於她的髮絲間,深深眷戀,久久不捨,最後,他閉上雙眸,這一瞬,一貫剛毅的眼角,竟泛起溼意……
“我想……給你快樂……”
他的聲音近乎蒼穹般低沉,帶着如同千年沉澱下來的楚痛和歇斯底里的分別之苦。
對於墨說得話,他認同,卻也不認同。
多可笑,現在的他竟連自己究竟要怎樣都拿不定主意。
他在苦苦掙扎和徘徊,甚至讓一切的抉擇都顯得如此無力,到頭,只剩下了傷害,而她,成爲了最大的犧牲者!
病房中,纏綿悲愴,病房外,墨深深嘆息。
……
陽光,暖暖的午後,像是透過雲層的希望,將萬丈之光直耀大地。
病房內,白的耀眼的剔透全都集中在蘇紫音身上。
“杜醫生……辰軒……”
蘇紫音看着在病房內忙碌的兩人,嘴角輕輕牽動。
自從醒來後,這兩人便一直在旁邊照顧。
雖然此時她仍然無力,但精神還算好,只是手腕處纏繞着雪白的紗布。
霍辰軒回頭,眼眸如同他的面色般溫潤,柔和的像是洛水之中的落葉。
對於蘇紫音的行爲,他是震驚的,同時又能理解。
尤其當他們趕到這兒,看到她躺在病牀上的樣子時,他的心,竟是莫名的一陣陣灼疼。
一個人,該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將刀片割下去?
除非,真的生無可戀。
“你這麼做,太自私了,你難道不知道還有很多關心你的人嗎?”
霍辰軒深深嘆口氣看着她,語氣卻沒有半點責備。
“其實……那一刻也不是痛苦的,我想……這是很好的解脫。”
她的聲音很微弱,如果對不起的話,她最爲對不起的,便是肚子裡這個孩子,還有生死未卜的父親了!
“以後不準再做傻事了,嗯?”
霍辰軒眉梢微微皺起,卻也不忍心呵斥她什麼。
杜伯航在一旁聽着他們的對話,猶猶豫豫,卻最終沒再說什麼。
愛,原本就很辛苦,他作爲旁觀者,也只能看着,頂多,隨之嘆息一聲。
……
南陌夜親自爲蘇紫音辦了出院手續。
從主治醫生辦公室出來時,墨快步上前——
“主子,警署的人包圍了醫院!”
利特徹底變成了殘廢,不僅如此,似乎精神也跟着受到了影響,現在的他,就是一個廢人。
這般情況,終究是要給個說法。
自從蘇紫音出事手,南陌夜也不問公司跟幫中的任何事,甚至凌靜說肚子不大舒服,他也只叫杜伯航去看。
所有的一切都無限延期,蘇紫音醒後,他也幾乎全天守在她身邊,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對於,警署就算是禮讓三分也不能容忍。
除了這樣的事,他居然一絲表態都沒有的做法顯然就是對警署的公然挑釁,而這次,顯然也是得到了區長的首肯。
南陌夜面無表情的走到窗前,居高臨下看着窗外的一切,眸光就像是平靜的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