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
臥室裡只有微弱的壁燈開着，窗外是雨幕下籠罩的夜色，漸漸地，房內僅有的淡淡的暖意也消失殆盡。
南陌夜眼底的冰寒，使得那張俊臉也倏然變得扭曲冰冷，就像溫度降到零點以下的冰窖。
只是看着，就讓人不由顫抖。
“你，你胡說什麼！”
他終於開了口，聲音聽上去嚴苛肅殺。
蘇紫音一怔，淺眸一轉，視線卻鋒利得如同利劍。
握住刀刃的手越攥越緊，喉嚨也不由得上下滑動一下。
她，依然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着他那雙變得漸漸猩紅的冰眸，心，疼到極致，無法呼吸。
“那你告訴我真相！”
柔淡的聲音帶着無盡蒼穹的絕望，卻似乎又在期待着什麼。
南陌夜的心也被狠狠撞擊一下。
“是，的確我母親的死跟你母親也有關係，但你母親的死，絕對跟我無關！”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還有，你到底查到了些什麼？”
她忽的擡起下巴，與他視線相對。
可等來的，卻依然是一室的靜默。
她不耐煩了。
“你不說？還是你不敢說？”
南陌夜看着她，卻並非想解釋什麼，眸底翻滾的冰點漸漸平靜下來，似乎是被一貫的隱忍強烈壓下，聲音也變得異常平靜……
“你鬧夠了嗎？”
一句話，宣告着他對她質問的不理睬。
蘇紫音心底一寒，冷笑一聲，緩緩又往後退去，眼底的霧氣亦逐漸加重。
“嘭……”
房門還未拉開，已被男人突然伸出的手臂將其再度關上，緊接着，她的身子也被男人扯住，拿着刀子的手腕更被鉗制。
一股強大的壓力襲來……
“想離開？”
他死死桎梏着她，她拼力反抗。
兩人形成一場拉鋸戰。
“你到底要怎樣？”
終於忍不住，她朝他大吼，與他的冷靜形成鮮明對比。
眼裡好不容易硬逼回去的淚水再度決堤，在眼眶裡凌亂飛度。
她的情緒異常激動，“我問你，我母親究竟怎麼死的？我父親之前又對你說過什麼？你！到底知道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啊……”
男人高大的身軀微顫一下，緊箍住蘇紫音的大手又倏然加重。
眼底的淚水早已經將視線遮住，他眼中一蹙而過的悲痛，她更是無法看清。
“從一開始，你的接近就是有蓄謀的，爲了奪得南家的一切，你利用我，利用孩子。爲了給你母親報仇，你設計了曾林倩，那麼我母親呢？我母親究竟怎麼死的？”
“是別人殺的！”
南陌夜終於怒吼一句，頭一次做出瞭解釋。
“我是想找她，但找到時，她已經死了！”
他眸底堆積的怒意顯而易見，像是一顆炸彈，好似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蘇紫音臉色蒼白一片……
“你也想找她？想殺她？不想別人先動了手？你知道我母親的什麼事？告訴我！”
“我父親爲何突然想要找我母親？你應該知道的，告訴我！”
南陌夜的臉抽搐着，脣角緊緊抿成一條嚴苛的線，半響後，他才冷硬回了句。
“我不知道。”
“呵……”
她自嘲一聲，卻讓他更怒了。
“你別這麼笑，我最後說一遍，你母親的死，跟我無關，至於爲什麼有人要殺她，我也不清楚！”
他壓低頭，岑薄的脣幾乎顫抖着，一句一句說道。
“我說過，我們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當然也是你的，如果……你真的覺得生氣，甚至想要我的命，那麼……”
說着，他的身子猛然向前。
驚慌的瞬間，她的手胡亂揮舞着。
突地……
鮮紅的血液，就那麼瞬間從她的刀刃中噴涌出來。
絢紅的色澤刺的人的眼睛都發疼。噴出的血液，濺到蘇紫音的臉上和身上。
“啪啦”一聲。
染滿血的刀子瞬間掉落在地，以最快的速度，她往一邊退去。
滿眼驚恐的看着身上到處是血的男人，嘴裡呢喃一句。
爲什麼不躲開？
剛剛明明他能躲開的，他甚至身子還往前，主動迎上了她的刀……
爲什麼？
鮮紅的液體沾滿她的手，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她一邊退着，一邊重複呢喃着這一句。
四周冷冰冰的一片，她就像一個無措的孩子，站在哪裡，都覺得冷。
然後看着已經彎下腰的男人，正試圖重新站起身來。
蘇紫音一慌。
直至男人捂着肩膀上的傷口終於站起來，她整個人都震驚了。
可她的身子已退到牆壁上。
他一步步向前，她除了恐懼，做不了任何事。
“不，不要……不要過來……”
她的眼睛越睜越大，原本紅腫的雙眸充滿了血絲，此時看起來，森人異常。
甚至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在抖動。
“你在害怕？”
男人的聲音靜靜傳來，不同於蘇紫音的驚慌失措，他顯得格外平靜。
甚至仔細看，你還能看到他的脣角也淡淡勾了起來。
一雙漆眸微微眯着，像在笑……
因爲南陌夜的靠近，蘇紫音全身變得冰冷，手撐住一旁的桌角，想趁着空檔逃跑。
他卻突然靠近，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鮮血透過他的身體，蹭到她的身上，雪白和紅色之間，旖旎一片。
“你，你要做什麼？”
蘇紫音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聲音和身體是有多麼不受控制的在顫抖。
當她的視線觸及到他那依舊潺潺血流不止的傷口時，心裡“咯噔”一聲。
驚慌擡眼間，正好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就……那麼恨我？”
他輕笑出聲，說出的話像是平常吃飯一樣輕鬆。
蘇紫音皺了皺眉，有些煩躁的側過臉去。
“不恨！”
不恨，但是她剛剛真的想捅他一刀。
“那你是……愛上我了？”
男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伴隨着他們相貼着滿身的鮮血，像是曼陀羅花一樣，妖冶的在她面前綻開。
她的眉頭皺得更深，從嘴裡冷冷吐出兩字，“不愛！”
隨後，她又道：“我只想離婚，離開這裡，放我走！”
誰知她這冷漠的話卻惹來男人再一次笑出聲。
他像是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般，指尖留戀的撫摸着她光滑的小臉，替她擦去臉上濺到的血跡。
蒼白的薄脣裡，緩緩吐出一句。
“蘇紫音，我告訴你，我們之間，要麼愛，要麼恨，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你可以在這兩個裡面選其一。”
“想離婚，離開？我說過……不可能！”
他柔柔的笑着，對上她冰冷的視線。
“我選你去死！”
她突然狠狠說道。
他俊美的眸子裡卻溢滿笑。
“這麼說，你對我，是又愛又恨了？”
“沒有！如果你不放我離開，那麼……我寧願你死！”
蘇紫音瞪着面前的男人，大吼一聲，放在胸前的胳膊也一用力，瞬間就推開面前這一抹高大身影。
或許是失血過多，男人根本沒了反抗能力。
隨着她這麼用力一推，整個身子猛然往後退了幾步之後，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最後在蘇紫音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地上的男人淡淡一笑，聲音也有些虛幻。
“這次，你滿意了，恐怕我真的……會死。”
說完，便徹底暈了過去……
嘴角還似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蘇紫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南陌夜送到醫院的，也不知道救護車是什麼時候來的。
總之所有的經過，她都木然的看着。
像個陌生人。
眼前是陌生的設備，陌生的一切……
只有窗外連綿不斷的雨聲，似乎是更大了。充斥着她的耳膜。
“二少爺他怎麼樣了？杜醫生你可一定要救救他，二少爺不能有事！”
李嫂使勁抓着杜伯航的胳膊，滿臉驚慌的說道。
有些滄桑的臉上，充滿了慌亂和無助。
“李嫂，我會盡全力的，放心，二少爺會沒事的。”
杜伯航話是對着李嫂說的，但視線卻一直放在一臉木木表情的蘇紫音身上。
他緩緩走過去，神情有些凝重的看向蘇紫音。
“他怎麼樣？”
半響後，蘇紫音終於擡頭看了杜伯航一眼。
“只是失血過多昏迷不醒，那一刀不在要害上，二少奶奶，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杜伯航的臉上已經沒了以往的溫和，看上去有些冷漠。
目光一直落在蘇紫音身上，聲音也帶着嚴肅和無奈。
兩個人之間的事，向來很難分清誰是誰非。
雖然他只是一個局外人，但依舊有維護自己人的權力。
杜伯航的話讓蘇紫音微微鬆了口氣，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粘着血跡的衣服，觸目驚心的紅，既狼狽又駭人。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都是她的血。
“不了，我想他現在也不想看到我，我先回去了。”
“二少奶奶，讓墨送你回去吧？”
看着轉身就要離開的蘇紫音，杜伯航臉上雖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蘇紫音的身形微微一頓，隨即嘴邊勾起一抹無力的淺笑，聲音弱弱的說道：“不了，我認識回家的路。”
可她的腳步纔剛邁出幾步，整個人忽而一怔，就那麼站在原地，僵直着身子。
不管是她，還是李嫂，還是杜伯航的臉色，全都大變。
蒼白的小臉上，染過一抹揪痛。
鮮紅的液體，就那麼緩緩地，從她的大腿處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