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大人請息怒! 119 原來,他從未放棄過她們娘倆
蘇采采已經奔過來,二十四的女孩,雀躍歡快得像只小鳥:“媽!快看快看,和我想的一樣,粉雕玉琢的,就是……怎麼那麼瘦那麼小呢?像個糯米糰子!啊啊啊,這是我的侄……洽”
“采采!”
蘇雲忙攔住口無遮攔的女兒,因爲她看到了季深行眼底密佈的冷意。
上次在季家別墅門外,季深行警告過她的。
蘇雲走上前,眼中泛紅,輕輕喚了聲:“綿綿。”
顧綿的手已經被蘇采采強行握住,那力度,緊而激動鈐。
她心中五味陳雜:“阿姨。”
“小嫂子……你太壞了。”
蘇采采捶打她的手臂,根本沒有力度,水汪汪的明眉大眼漸漸蒙上一層霧光,慢慢變紅。
她不由分說趴上她瘦削的肩頭,不一會兒,顧綿感覺到肩上那片溼漉漉。
暗暗嘆聲氣,顧綿喉嚨裡也哽咽。
這大概就是故人重逢,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蘇雲則怔怔地看着已經被季深行重新抱回懷中的小人兒。
承襲了父母得天獨厚的基因,真的和采采說的一樣,粉雕玉琢的糯米糰子,皮膚奶白得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臉小小
瘦瘦,頭髮是泛黃的絨捲毛,三歲多的孩子,兩歲多的模樣。
蘇雲心裡一揪,孩子能生下來已是萬幸,可能先天不良,所以身體纔不好的吧。
“二哥,我能抱抱她嗎?”蘇采采擦擦眼角的淚水。
季深行面色還是沉的,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倒是男人懷中的小東西,大眼睛溜溜地在兩個陌生美麗的女人臉上轉。
小腦袋歪到顧綿面前,小手捂着嘴,口水呼呼的聲音:“媽咪,你認識這兩個漂亮阿姨嗎?”
漂亮阿姨,多討喜的話。
“真是可愛的小東西,小嫂子,你把她教的真好。”
尤其是那頭小黃卷毛,看着就讓人有種忍不住想摸一把的衝動啊。
蘇采采心癢癢極了,笑嘻嘻的湊過去:“小盆友你好啊,我叫蘇采采,你呢?”
皺皺很大方:“我叫顧未來,小名皺皺。”
顧綿走到自始至終沉默的男人面前,也不看他,踮腳從他懷裡抱過皺皺。
季深行皺着眉頭望她,手臂,卻漸漸鬆了力道。
顧綿把皺皺放到地上,牽着她,回身招呼:“阿姨,采采,跟我往這邊走。”
皺皺走了幾步,發現少了個人,回頭,果然,她的老伯伯一臉不高興地杵在原地。
“媽咪,老伯伯呢,你不邀請他嗎?”
顧綿停了一下。
蘇雲心領神會,老伯伯,看來,深行還沒和孩子相認。
“他有他的事要忙……”
顧綿剛說不到一句,身高腿長西裝革履的男人已經大步朝她們走過來。
當着蘇雲和蘇采采的面,顧綿也不好做的太難看。
沒說什麼,牽着皺皺上樓去了。
蘇采采等季深行走過來。
男人始終繃着深刻立體的五官,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蘇采采是個不怕死的:“二哥,你動作怎麼這麼慢,小侄女現在還不認你這個爹啊。”
季深行斜她一眼,眸底的冷意和警告,令蘇采采一個寒噤。
“看你這情況,那肯定小嫂子也沒追到手嘍,真遜誒……”蘇采采繼續嘀咕。
男人步子一頓,清瘦高大的背影,幾不可覺地一僵。
蘇雲忙斥:“話怎麼這麼多。”
…………
小區半舊不新。
建的時候就沒有電梯。
一行人走到五樓。
顧綿拿出鑰匙,皺皺好動地搶過鑰匙,踮起小短腿就要趴門,那小小的個子怎麼也挨不到鑰匙孔。
“皺皺,把鑰匙給我。”顧綿又氣又好笑。
小東西的性格卻像了她,要做一件事就非要做不可,執拗得很,跟門較上了勁:“三天前老師才量了我的身高,說我
長高了一點點的,爲什麼還是開不了門?可惡,一定是門也在偷偷揹着我長高,故意不讓我開……”
顧綿哭笑不得。
身後,蘇雲和蘇采采卻都是掩嘴笑了。
就連季深行,薄脣也忍不住彎了彎。
身側清冽的氣息一晃而過,然後,顧綿就看到季深行擠進來,半蹲腰身,大手將小東西一摟,抱起:“來,再試試。”
皺皺雙腿騰空,一下子高了許多,小手拿着鑰匙往鑰匙孔裡去,雙手並用,折騰了一會兒,咔擦,門開了。
“噢耶!”
皺皺歡呼一聲,季深行把她放下,小東西咬牙拉開門,站在裡面,憨態可掬地衝蘇雲和蘇采采做了個請的姿勢。
逗得蘇雲和蘇采采樂不能止。
心中對這個小傢伙的喜愛,更深。
蘇雲忍不住暗暗感嘆,老爺子盼了那麼多年的曾孫,盼成了心病,若是他見到這麼可愛的皺皺……
只是……
蘇雲看向季深行,又看向顧綿。
終究,目光黯然了下去。
……
顧綿把皺皺的書包放下,進了廚房。
給蘇雲和蘇采采泡茶。
房子不大,所以,客廳裡的聲響廚房聽得一清二楚,大概是蘇采采正給皺皺展示禮物,皺皺脆脆的笑聲縈繞了整個屋子。
小孩子都一樣,皺皺也喜歡小東西小玩意兒,只是她條件有限,很多貴的高檔的,買不起。
皺皺懂事,別的小朋友抱着一兩千塊的布娃娃,皺皺大眼睛瞪着,那亮澄澄羨慕的目光分明也想要,卻總是衝她笑,
小腦袋搖着,說,媽咪,我纔不玩那些幼稚東西。
每每那時候,顧綿就心疼的發酸。
盯着冒白氣的水壺,顧綿眨眨眼,要去拿櫃子最上層的茶葉罐,上次凌風過來放到最裡邊了,踮着腳怎麼也拿不到。
頭頂有陰影覆蓋過來,熟悉的清冷氣息靠近。
一道長臂從她右肩伸出,男人胸膛貼了她的背脊,衣料短暫摩挲,低頭,茶葉罐已經擺在她手邊。
男人長身玉立在她身後。
背脊灼灼的,顧綿沒回頭,自顧自泡茶。
待顧綿端了兩杯茶要出去時,他拉住了她。
顧綿凝一眼手臂上修長好看的手,擡頭,對上那兩道深幽漆黑。
他薄脣抿着,淡淡的:“蘇雲和蘇采采,不是我叫來的。”
顧綿看他一眼,沒什麼表情,手臂從他手裡出來,走出去。
…………
“我來教你,這個要這麼安裝的,然後你按一下這個鍵,聽,有音樂了吧……”
蘇采采整個身體歪倒在半舊不新的沙發上,懷裡窩着皺皺,一大一小,根本沒有年齡上的隔閡,短短的時間,混熟了。
蘇雲接過顧綿手裡的茶杯,放下。
轉身拍拍蘇采采的肩。
蘇采采回頭,看一眼顧綿,明白意思,抱起皺皺拿了一堆東西:“小傢伙,你的臥室,哪間?”
皺皺一指。
蘇采采抱着小傢伙進了臥室。
蘇雲拉着顧綿坐下,擡頭,見西裝革履的男人還立在客廳中央,微蹙着眉頭漫不經心打量房間佈局。
過於頎長挺拔的身形,襯得本就不寬敞的客廳更加憋仄。
蘇雲敲敲玻璃挨桌。
男人沉沉看過來。
蘇雲努努嘴,使眼色。
男人不悅地掃了一眼她旁邊安靜坐着的女人,慢吞吞走開了。顧綿知道蘇雲有話跟她說,並且,也大致猜到了些內容。
果然,蘇雲端詳着她,握住了她的手:“綿綿……”
顧綿斂目:“阿姨,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也請你不必再說。見到你和采采,我很高興。也感謝你們,沒有把我和皺皺
的消息透露給爺爺奶奶,若是他們知道了,那今天來的就是他們。我不想再和季家有任何牽扯,我和皺皺生活的很
好,不需要任何幫助,你和采采要是想我們了,可以偶爾來看看皺皺。”
她一口氣說完,幾乎堵住了蘇雲所有憋在心裡的話。
蘇雲看着這個比過去四年成熟也果斷了很多的小輩,一時間心思百轉。
笑了:“綿綿,你長大了。”
顧綿淡淡一笑,爲了長大,她付出了太沉重的代價。
“綿綿,作爲長輩,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說。其實上次也看到了你。深行警告我,不要對老爺子說你回來的消息,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兩年前醒來後就找到了你,並且一直派人暗中關注和保護你和皺皺,不然你以爲,憑着爸爸那麼厲害的人脈,四年都查不到你的消息?而且,國外生活那麼亂,你自己想想,四年,你遇到過什麼難事嗎?”
顧綿身子微微一震。
擡頭望向臥室裡,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蹲在地毯邊,靜靜看着采采和皺皺玩耍,留給她一個深邃堅毅的側面。
是這樣?
他並不是在她回國後遇到她才知道皺皺的存在,而是兩年前就知道了,並且一直沒出面,派人暗中守着她們?
她一直以爲在國外那麼亂的地方四年生活安靜祥和是她的運氣,原來,是他暗中給了她這麼一個寧靜生活的環境。
“深行不去找你,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兩年前醒來短暫失憶,失憶好了以後就是永不休止的手術,他的腿斷了,腦顱重傷,大半年不能下牀的,只有不停的手術,縫合,又拆開,塞進去東西,又取出來。那段日子暗無天日,直到一年前,他勉強能走路了,就開始強力復健,你要是看到一年前的他,你會覺得恐怖的,別說見人了,那時候他的病房,是不能有反光的東西的,連他自己都害怕見到那樣的自己,有時候我去看他,他躲在洗手間裡,一遍一遍自言自語,說這幅樣子,怎麼去見你們,怎麼去見你們。”
蘇雲說到這裡已經紅了眼睛。
顧綿怔怔的,腦袋裡,白茫茫的一片。
“上次我去河濱印象給他打掃房間,看到他臥室的抽屜裡有本做的很美的相冊,裡面全是你和皺皺在國外生活的照片,那些照片,按照皺皺從小到大的順序排放……”
顧綿猛地站起來,心中激盪,築起來的堅固城牆似乎在一點一點坍塌,她拒絕再聽下去。
蘇雲看她這樣的反應,拉住她,笑着擦擦眼淚:“好了,我不說了,免得你以爲我再給他拉票。”
“阿姨……”
“阿姨的意思,他一直愛着你,沒有停止過。阿姨也能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你對他,沒有完全放下,你們又有皺皺,可愛的結晶,爲什麼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顧綿不說話。
蘇雲緊了緊她的手,嘆道:“世上最難過的,是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啊。”
眼見顧綿眼裡涌起波浪,蘇雲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作用了,不再多說什麼。
…………
臥室裡。
蘇采采時不時側目睨一眼靜靜杵在一旁的男人。
小心思一動:“對了,皺皺,怎麼沒見你爸爸呀?”
皺皺一頓,把烏龜慢慢放下,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瞬時黯淡下來,粉暈的小臉蛋也像蔫了的花,半晌才咕噥小嗓子:“……我沒有爸爸的。”
說着,大眼睛看向蘇采采,好像在等蘇采采鄙視的眼神。
因爲在幼稚園,她說她沒有爸爸,小朋友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有點冷,好像好有點同情,有些就不跟她玩了。
季深行冷掃一眼蘇采采。
蘇采采吐吐舌頭,拉過小傢伙的手:“我也沒有爸爸。”
皺皺像是找到了同盟,灰灰的大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真的啊,我生下來就沒見過爸爸。不過雖然沒見過,但我還是會想他,那皺皺,你想爸爸嗎?”
蘇采采賊笑着,瞥一眼身旁明顯僵了僵的男人。
皺皺繼續摸着慢慢的龜殼:“有時候會想,但是媽咪躲在被子裡哭的時候,不想,討厭他。”
身旁男人,更加僵硬。
“其實我好多次都夢見了爸爸的,他長的比其他爸爸都要好看,很高,一隻手就能把我舉到頭頂,他對別人都好凶,但會對我笑,每天早晨把我抱起牀,揹着我去幼稚園,跟媽咪一起接我上下學,還會帶我去遊樂園動物園,帶我去吃披薩套餐,還會來看我六一兒童節的表演,買一大束花,會很輕很輕地叫我皺皺,教我畫畫,回家就幫着媽咪準備晚餐,我呢,就坐在沙發裡看動畫片,然後他餵我吃飯……呵呵……采采姐姐,我是不是要求太多太貪心了?”
蘇采采背過身,偷偷擦了擦溼漉漉的眼角,轉身,抱起小東西狠狠揉進懷裡,啞着聲音:“怎麼會,這些都是爸爸該做的,他就該這麼做,還要做更多!二哥,你說是不是?”
轉頭,身旁原本蹲着的男人已經站起來,蘇采采沒去看他的臉,只看到,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拳頭攥得很緊很緊。
蘇采采摸着懷中小傢伙的腦袋:“皺皺。”
“嗯?”
蘇采采再度擡頭看一眼背對着她們要離去的男人,像是下定決心了似的:“皺皺,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你的爸爸……”
將要離去的男人,忽的頓住。
蘇采采嘴裡每蹦出一個字,他的背影就更加僵硬一分。
蘇采采盯着二哥高大卻在輕微顫抖的背脊,一字一句:“……皺皺,其實你的爸爸……”
“采采!”顧綿忽然跑進來,臉色有些壓抑不住的鐵青。
季深行長眸深邃漆黑,直直地看向她——
眼眸裡的翻涌的激烈情緒,深不見底能將她淹沒,而他的薄脣嘴角漸漸添了寡淡的自嘲。
顧綿垂眸,壓不住的心跳聲裡,一把從蘇采采話裡奪走皺皺。
“小嫂子……”蘇采采表情糾結地站起身:“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
顧綿面色尚是冷的:“天差不多要黑了。”
送客之意明顯。
客廳裡,蘇雲無聲而嘆,看來,顧綿這次真的是鐵石心腸,那麼堅決,很難撼動,恐怕還得看深行自己去努力,外人
只是外因推助一把,不會起最深最根本的作用。
“采采,出來吧,差不多該回家了。”蘇雲召喚。
蘇采采戀戀不捨地看着皺皺,實在捨不得這個小可人兒。
季深行眼眸暗黑無波,已經平復情緒,推了推蘇采采。
蘇采采不情不願地和皺皺道別,被蘇雲拉着,走出門。
顧綿抱着小手揮着的皺皺站在門裡,側頭怒視:“你也走。”
季深行不會想在這個時候激怒她的,摸了摸皺皺的小黃毛,柔聲:“再見。”
皺皺笑容甜美:“老伯伯再見,蘇奶奶再見,采采姐姐再見。”
門啪嗒關了。
皺皺慢慢放下小手,剛纔還高興的小臉蛋有些蔫蔫的,小小的期盼的聲音:“媽咪,采采姐姐什麼時候會再來找我玩?”
小孩子尤其怕寂寞。
皺皺除了在幼稚園就是家裡,晚上顧綿要處理公務,請不起保姆,皺皺身體又不好,不放心她一個人下樓,怕被其他孩子欺負,皺皺也從不嚷嚷着要出去玩,總是一個人很乖的抱着慢慢看動畫片,樓下歡聲笑語一片,偶爾她會趴在陽臺,盯着下面打鬧的孩子們,寂寞無聲地看。
顧綿嘆氣,避過蘇采采:“來,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吃了飯,給皺皺洗了澡,哄她入睡。
顧綿回到自己牀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了,蘇雲的話歷歷在耳。
她花了四年來平靜的心,這一刻,兵荒馬亂。
原來,他一直在,從未放棄過她們娘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