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大人請息怒! 127 小娃,叫聲曾爺爺來聽聽 10000+
顧綿望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兩位老人,有一瞬腦子是沒了反應的。
震驚無措,驚惶害怕,最終漸漸化爲一股冷意,涼颼颼的長驅直入心底。
皺皺大眼睛烏烏地反射着月華清輝,澄澈明亮地與兩位一直盯着她看的老人對視。
被盯看地有些害怕了,皺皺轉了小腦袋,小身板兒縮了縮,咿咿唔唔地,直直往毛毯裡,媽媽的懷裡躲。
顧綿拉了拉毛毯,將她裹得更嚴實鈹。
這番舉動,在季家二老看來,是極度的排斥。
季老爺子沉浸在初見曾孫的喜悅裡不能自拔,拄着柺杖踉蹌着蒼老的身體往顧綿這邊直逼近。
顧綿抱着皺皺,眉頭緊鎖,不發一言地後退枇。
“綿綿。”季奶奶看她的舉動,又傷心又無奈:“你別這樣。”
雙方就這樣僵持着。
直到季深行像一個巨大的阻礙物,頎長挺拔氣場冷硬地擋在季老爺子面前。
朝身後的顧綿微微側頭,聲音很低很沉:“你先上去。”
“季深行!”老爺子高喝了一聲,明顯不滿。
寂靜的夜晚,雄渾蒼勁的聲音很大,顧綿明顯感覺到皺皺抖了抖小身子。
抱緊皺皺,腦子亂哄哄地轉身上樓。
留下爭鋒相對的爺孫倆。
樓道里持續一段時間的腳步聲,然後是開門和關門聲。
季深行墨眉緊蹙地走到黑色轎車前,敲了敲玻璃門,司機立刻降下車窗。
他彎腰探身往裡看,果然,季子陵正蜷縮在後座,看樣子是睡着了。
季奶奶趕緊走過來,聲音帶着情緒:“你別瞅子陵!不關他的事,他是無意中提到丟了的孩子的母親叫綿綿,我和你爺爺才起疑心的。深行,這事兒你做的太不對了,顧綿回來了,上次叫你爺爺撞見你還堅決否認,小曾孫和子陵一個幼稚園,你不吭氣兒!現在,小曾孫都給子陵帶到家裡來了,你還瞞着我們!你到底想幹什麼?四年來你爺爺花了那麼多時間精力派人到處搜索打聽顧綿的下落,都是些辦事靠譜的人,我說怎麼這麼長時間一點線索都沒有,合着是你從中作梗!”
“和這個逆子廢那麼多話幹什麼?他要是在乎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感受,能從中作梗瞞那麼久!”季老爺子拄着柺杖踉蹌過來,滿腔怒氣。
季深行面無表情,原地站定,點了一根菸。
吞雲吐霧,煙霧繚繞後是略微譏諷挽起的薄脣,語氣也像含了煙味般刺鼻嗆人:“不瞞着你們,好讓你們和顧綿搶人?好讓我再一次失去老婆孩子?”
“你……哼!”
被一語道破,季老爺子重哼一聲,卻沒了下文。
季奶奶抹一把眼淚,夜風吹得她白髮飄搖,佝僂的身形更飄搖。
“深行,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們,不錯,你爺爺是強勢了點,可並不是冥頑不靈說不通的啊。他這些年盼曾孫盼成什麼樣你不是看不見,顧綿偷偷把孩子生下,你也知道了,爲什麼要幫她瞞着我們,難道我們沒有權利知道孩子的存在嗎?”
季深行抿脣不語。
季老爺子手摸着柺杖,望一眼設備簡陋半舊不新的樓層,蒼老的眉宇,皺了起來。
一想到他的寶貝小曾孫住這麼破這麼不安全的地方,季老爺子心就揪得慌。
剛剛那幾眼根本看不夠那粉雕玉琢的小東西,他着急見曾孫!
滿腔怒火要衝孫子發,卻還是壓抑了怒氣盡量和聲悅色道:“這些年發生過的這些事,我也想通了,我不會再那麼蠻不講理!”
“是麼。”季深行淡淡挑眉,語氣是明顯的不信。
季老爺子不是個耐心的人,火了:“好說歹說說不通!我今天就是激動過來看看小曾孫,怎麼,顧綿還沒明確反對你跟我着什麼急!別擋着路,滾一邊兒去!”
“老頭子!”季奶奶暗暗掐了老伴兒手臂一把:“過來時不都答應我了,有話咱好好說。”
“對這種油鹽不進的東西我怎麼好好說話!”季老爺子一柺杖指向孫子,咬牙切齒。
季深行眉宇不擡,冷峻深沉地看了眼爺爺,不冷不熱道:“收斂不了滿身的刺和戾氣,別想上去,會嚇着孩子。”
“你他媽說誰滿身的刺!我季凌天怎麼就養出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這幅教訓的口吻,季老爺子哪裡肯默默挨着。
“老頭子!”季奶奶忙拉住憤恨不已的老伴兒,眉開眼笑看一眼孫子:“聽不出來麼,深行的意思,是肯讓我們上去了!”
季老爺子停下了怒火中燒,老臉收不住地哼哼:“老子看小曾孫還用得着經過他的許可?!”
季深行聞言,扯了扯嘴,走幾步丟了菸頭到果皮箱,又是一句不冷不熱地:“是麼。”
走到樓道入口處,望着兩位老人,緩聲而道:“上去後只是看曾孫。如果你們不想嚇跑顧綿和孩子,別的有的沒的,不要提。”
這有的沒的,自然是指孩子撫養權和認祖歸宗的問題。
季老爺子哼一聲,沒吭氣兒。
好不容易找着曾孫,傻子才第一次見面就提撫養權的問題呢!
好歹是有了孫媳婦和曾孫的下落,怎麼着不得好好哄着?撫養權和認祖歸宗的事兒,那是遲早但不是今晚!
季老爺子瞪一眼季深行,哼道:“你要是有點能耐把人重新追到手,撫養權的問題就不會存在!”
季深行修長指節撫上眉宇,薄脣抿出淡淡弧度:“正在努力中,只要你不搞破壞。”
季老爺子:“……”
老式的小區住宅,樓道陡而窄,並且是感應燈。
季深行叫了司機拿着手機照明,攙扶着兩個老人緩慢地上樓。
季老爺子見曾孫心切,可是老胳膊老腿的,沒上幾級臺階就氣喘吁吁,拄着柺杖的手都打顫了。
季奶奶在一邊,心疼又覺得悽楚,給老頭擦汗。
季深行在後面走走停停,望着老人蹣跚爬樓的背影,眼神漆黑深邃。
心中的情緒,微微漾動起來。
其實在衛川家和傅斯的通話,傅斯從顧綿家裡下來時就提到爺爺奶奶那個時候已經等在樓下。
若是不想讓爺爺奶奶見到皺皺,他大可以找個理由搪塞顧綿,今晚不回小區。
爲什麼沒那麼做?
季深行想,他終歸是不忍心吧。祖孫相見,天經地義,爺爺奶奶大晚上等那麼久,不容易。
何況,季深行並不真正意義上懼怕爺爺爭奪皺皺撫養權的問題,爺爺這些年的改變,他看得見。
這一面,早見晚見,總是要見,爺爺年邁,說不定哪天也就去了,死時都見不上曾孫一面,那對爺爺來說,太殘忍。
季深行還有一個私心,那就是藉着祖孫見面的事兒,刺激顧綿,讓她不得不更加依賴他。
…………
顧綿抱着皺皺一路不停歇地衝上樓,開門,立即關門。
把皺皺放到客廳沙發上,想了想,又走到門口按了反鎖。
心緒不定地捋亂了一頭長卷發,在不大的客廳裡忐忑踱步。
皺皺窩着小身體在沙發上,小胳膊往玻璃桌上伸,一邊拿餅乾往小嘴裡塞,一邊對顧綿的驚慌不定表示關心。
“媽咪,你怎麼啦?”
顧綿衝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走過去摸摸小腦袋:“媽媽沒事。”
皺皺仰頭,烏黑大眼睛水光晶瑩的,餅乾末子糊了一嘴:“可是媽咪,你的臉好白,生病了嗎?”
顧綿搖頭,比生病更嚴重。
心裡,腦子裡,一團泥漿一樣亂糟糟的,彷彿樓下站着的不是季家二老,而是法院對皺皺撫養權的判決書。
她覺得自己太過驚恐,可是她抑制不住這種會失去孩子的驚慌感。
她走進臥室,從牀底下拿出行李箱,胡亂在衣櫃裡拿了幾件衣服,又到皺皺臥室拿了她的小書包和一些衣物塞進行李箱。
皺皺爬下沙發,看她滿頭大汗地收拾東西,懵懂又有些不安:“媽咪,我們要去哪裡啊?”
一句話,問的顧綿怔怔,啞口無言。
對啊,她們去哪裡?大半夜的去哪裡?
收拾行李,顯得毫無意義,季家二老就在樓下,她們哪兒也去不了。
怎麼辦?
“媽咪,你怎麼哭了?”
顧綿驚覺地擡手撫臉,摸到一串熱熱的液體,望着皺皺擔憂的小臉,心中更加難受,一把摟了她的寶貝,緊緊的摟在懷裡:“媽咪沒哭。”
說是沒哭,卻哭得更兇。
皺皺到底是小孩子,看見媽媽哭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明明嘴裡的餅乾很甜,可小金豆子還是跟着出來了。
…………
季家二老經過長途跋涉到達五樓停在門前時,聽到的就是門裡面傳來的一大一小的哭聲。
隔音效果不好,女人隱忍的啜泣和小孩奶聲奶氣的哭腔,很清晰。
季老爺子大概猜到屋子裡面是什麼情況,臉色難看。
奶奶手足無措唉聲嘆氣的,看向孫子。
季深行聽着令人揪心的哭聲,雙眉緊鎖。
眸色沉沉地掃了兩個老人一眼,有些冷意的眼神,似乎是在等他們良心發現主動離開。
季老爺子和季奶奶都不說話,但顯而易見的,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季深行等着,等到裡面一大一小把情緒平復。
等了一陣,哭聲小了些。
老式住宅門鈴壞了,季深行直接擡手敲門,沉穩有力的三下。
驚得裡面的顧綿身子劇烈一顫,雙臂無意識用力,摟緊懷中小人,癱軟在地板上,不動。
敲門聲又響了三下。
顧綿閉着眼睛不動。
門外,季奶奶着急了:“綿綿,我們就是進來看看孩子,不幹別的什麼,看在我們老胳膊老腿爬了五樓的份上,讓我們進門喝口茶總行吧。”
季老爺子覺得老伴兒這話丟份,哼哧一聲,卻沒說話。
等了一分鐘,還是沒人來開門。
季老爺子白眉緊鎖,扭頭衝司機吩咐:“給老子找個開鎖的來!”
話音一落,收到兩記白眼。
司機識趣的沒有動。
季深行拿出手機,編輯短信,發過去。
簡訊提示的聲音,顧綿拿起來一看,言簡意賅的一行字:開門,放心,一切有我。
她深深嘆口氣,剛纔也聽到季爺爺要找開鎖的,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這個時候,除了依靠他相信他,她好像沒有別的選擇了。
顧綿把皺皺從懷裡拉出來起身,摸摸她的小黃毛,柔聲說:“門外有個老爺爺老奶奶想要見皺皺,媽媽去開門。”
皺皺拽着她的手不放:“是剛纔在樓底下的一直盯着我看的爺爺奶奶嗎?”
顧綿點點頭。
“可是那個老爺爺好凶的樣子。”皺皺小細眉打了結。
那個爺爺好凶……
屋子裡脆脆的童音,分毫不差地飄到門外站着的老人耳朵裡。
季老爺子老臉一黑。
季奶奶戳他胸口:“看吧,叫你成天板着個臉,第一印象毀了!”
“笑一下,”季深行扭頭教育爺爺跟教育孫子似的:“別那麼僵硬,怎麼比哭還難看?爺爺,我對你絕望了……”
季老爺子:“……”
這他媽的是見曾孫女還是見國家主-席!
…………
門開了。
兩個老人帶着寒氣蹣跚進屋。
皺皺小手拉着顧綿的褲子,躲在媽媽身後,有些好奇,想到之前老爺爺的眼神,又有些害怕。
就這樣,一下躲一下露出個小腦袋地張望。
季奶奶看到小曾孫女,再度熱淚盈眶,蹣跚着佝僂的身子走過去,扶着膝蓋艱難蹲下,想要抱抱這個可人兒,卻又不敢,伸手想握握她的小手,皺皺立刻擰起小眉頭把小手附到身後,小臉上滿是戒備。
季奶奶身形一僵,慈愛的臉上,神色頓時黯然。
季老爺子在一旁看老伴兒吃癟,想起剛纔在門外挨訓,不由幸災樂禍,鏗鏘道:“孩子不是你那麼哄的。”
大有一番‘看我的’的架勢。
拄着柺杖也走過去,老人脆骨,季深行到底不忍心扶着他。
季老爺子衝顧綿身後探首彎腰,老臉上硬是給擠出點和善慈祥的微笑,卻不知道,真是比哭還難看。
咧嘴,露出沒剩幾顆的牙齒,下命令習慣了:“小娃,叫聲曾爺爺來聽聽。”
話落,一時寂靜。
顧綿與季深行相視一眼,均是默默無言。
季奶奶鄙視瞪向老頭。
只見被命令的小人兒,大眼睛烏突突地盯着季老爺子那幾顆光禿禿的牙齒看,認真看了半天,小嫩手拉了拉媽媽。
顧綿彎下腰把耳朵湊過去,皺皺呼哧呼哧口水交替的聲音:“媽咪,這個老爺爺的牙比我的還少,真可憐。”
小孩子總是以爲自己在說悄悄話,可是每個大人都聽得見。
顧綿望一眼老爺子明顯沉黑如碳的臉色,眉尖輕蹙:“皺皺,不要沒禮貌。”
被媽媽訓了的皺皺,覺得都是老爺爺的錯,更加不待見他了,小臉蛋完全躲到媽媽的腿後面。
一臉陰沉卻還是極力擠出微笑的季老爺子,着急看一看抱一抱小曾孫女,可是顧綿老擋着他是怎麼回事?!
“你讓開!”伸手就去撥開礙事顧綿。
“不許兇我媽咪!”皺皺突然出聲,奶聲奶氣,卻認真嚴肅。
季老爺子被說得一愣。
顧綿擔心老人要發火,雖然心裡慰藉,但還是女兒的小手:“皺皺……”
皺皺很認真地仰頭:“媽咪,你要我對這個老爺爺禮貌,可是他對你不禮貌,對我媽咪不禮貌的人,我爲什麼要對他禮貌?”
像繞口令似的,皺皺囫圇着小-舌頭,口齒不清,意思卻表達得很到位。
顧綿擔心地看向季老爺子,原以爲他會生氣,不料老人繃着臉卻漸漸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朗聲鏗鏘:“哈哈,好!三歲看終身,護母,講道理,不愧是我季家的孩子!”
季奶奶也笑得合不攏嘴,看向一臉愕然的顧綿,拉住孫媳婦的手:“綿綿,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們季家這樣一份天賜的禮物。”
“小娃,老頭子我很喜歡你,交個朋友。”季老爺子懂得變通,換了一種溝通方式。
果然,小奶娃從媽媽腿後面慢慢露出了小小粉暈的臉蛋。
大眼睛亮錚錚,一本正經伸出小手,大大方方:“只要老爺爺對我媽咪禮貌,朋友嘛,還是可以做的啦。”
季老爺子別有深意看一眼顧綿,目光精深中帶着微笑,點點頭。
蒼老掌心裡那抹如雲朵棉花般的溫暖,好歹是握到手了。
季深行沉默寡言在一旁看着爺孫的互動,薄脣,難得地緩緩勾了起來。
再看向沙發另一頭,奶奶緊緊握着顧綿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問東問西的,但是不該提及的,季奶奶都很小心沒有提及。
窄小的客廳裡,氣氛漸漸由最開始的僵硬變得和諧融洽。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
季老爺子本性上就是個固執蠻橫的老小孩,這個特質導致他和小孩能在最短的時間打成一片。
當然,皺皺小朋友還是有防備心的。
一面和這個面向兇惡性格古怪說話重聲重氣的老爺爺聊天,一面大眼睛時不時地瞅一眼媽咪,生怕她受到不禮貌的對待。
季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皺皺坐在旁邊。
季老爺子看着粉粉嫩嫩像個小綿羊一樣的可愛小東西,忍不住心頭的那股癢癢,笑眯眯誘哄:“可以不可以抱抱你?”
皺皺十分傲嬌,看着老爺爺渴望的眼神,不忍拒絕,點點頭時不忘提醒:“可以是可以,但你要記得答應我的,對我媽咪……”
季老爺子板起臉,不耐煩:“對她有禮貌嘛!記得了記得了!”
連聲答應着,小東西才伸出小小藕白的手臂。
季老爺子哈哈大笑着,溫暖綿綿,抱了個滿懷,心滿意足。
這是他的小曾孫啊,終於終於,見到了,說上話了,還抱到了。
老人伸手抹一把蒼老的臉,擋住眼眶裡通紅的溼意,那一邊,季奶奶看着,也是熱淚盈眶。
擡頭與靜靜站在客廳的男人對視一眼,季深行眼神深深凝視她,那麼沉默,卻蘊藏了那麼多情緒在眼底,一層一層,像海浪深深的漩渦,將她吸裹了進去。
顧綿猝不及防,被他灼灼有力的注視看的臉上火燒了一般,迅速移開目光。
而這悄無聲息的一切,都落入了季奶奶的眼底。
………
手機震動。
季深行穿過皺皺小臥室到陽臺上接電話。
那頭傅斯的聲音在研究室安靜地響起:“季先生,檢測過了,就是普通加密過的布,裡面並不含有毒物和放射性的成分。”
季深行倚着陽臺,目光深幽眺望無盡的夜色,迷迷茫茫寒星四目,頓了頓,淡淡嗯了一聲。
“加派些人手,莫靳南那邊,給我盯緊了,這個人藏得太深,摸不清他的意圖我們只會永遠處於被動狀態。”
“好的,季先生。”
掛了電話,修長手指掐上眉間緊皺的位置,揉了揉,頭痛得到緩解,他咬了咬緊繃的腮幫,又緩了緩,轉身走回去。
經過小臥室的小牀,看了眼牀頭被褥底下微微凸起的位置,目光冷冽沉沉。
………
同一時間,莫家宅邸。
二樓書房。
莫靳南盯着電腦上顯示的定位儀器,從他放到那小東西牀底下到現在,沒有移動過。
修長手指放下紅酒高腳杯,拿出電話。
“你確定你看到季深行上樓了?”
那邊沉沉答:“是的,莫先生,季深行一個小時前和顧女士母女一起回來上樓的。”
莫靳南高深莫測挑挑眉,掛了電話。
修長食指撫上冷毅的下頜,緩緩,薄脣邪魅勾起:“那就是說,季深行不知道我的存在?都說他心思莫測,這麼看來,也很一般呢。”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撥打國際長途。
日夜時差,那邊正是白晝。
電話接通,柔軟如風的清幽女聲:“南,怎麼了?”
莫靳南心情大好地搖晃着杯中紅酒:“好消息,季深行那一關,算過了。”
那邊頓了頓,聲音驚喜:“真的嗎?這麼說,崢崢有救了。”
莫靳南被那笑聲感染,柔聲道:“還需要一點時間,讓那小女孩血液發生質變需要一個過程,當然,我會盡量縮短這個時間。”
“南,謝謝你爲我,爲崢崢所做的一切,我其實也明白,不該救崢崢的,可是你想,崢崢活下來,我們的目的才能達到不是嗎?”
到底是真心實意想要崢崢活下來還是需要他活下來進行報復?或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有什麼關係呢,崢崢的死活,別人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她,想要討好的,也只是她。
………
歡樂融洽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
在皺皺一聲比一聲頻繁的哈欠聲裡,季老爺子瞅着她小腦袋釣魚似的一磕一磕,於心不忍抱起困成一團漿糊的小東西起身。
那邊,顧綿其實早就和季奶奶沒什麼話說了,忙站起身,走過來要接過皺皺。
老頭擰着眉不讓:“我是行動不利索,可這麼輕還是抱得動的。”
顧綿不爭,打開皺皺小臥室的門。
老頭一手拄着柺杖,一臂抱着小東西,走進去,放了柺杖,雙手撈着皺皺的小腰,彎腰,緩緩把她放到牀上。
又給她蓋了小被子。
坐在牀邊,蒼老的大手撫上嫩白粉粉的小臉蛋兒,五指張,比了比,皺眉:“怎麼這麼瘦,這小臉兒給小的,不及我半個手掌。”
說罷,對顧綿怒目而視:“你怎麼餵養孩子的,子陵四歲,比她高出一個頭不止。”
“皺皺在我肚子裡就沒受到好待。”顧綿聲音淡淡的,臉色淡漠如水,卻意有所指。
季老爺子一僵,知道她指的是和林妙可在手術室,季深行拿走最後兩袋血的事。
掀起那些過不去的沉痛,顧綿也沒好臉色了:“您回去吧,我們要休息了。”
季老爺子繃着臉看她一眼:“先天不足也可以靠後天養起來,小東西若是住在季家錦衣玉食的……”
“爺爺!”季深行抿脣走過來,掃了眼突然變了臉色的顧綿,聲音淡漠而充滿冷意:“該回家了。”
季老爺子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失言,有心解釋:“我的意思是,就算孩子暫時不認祖歸宗,也可以先搬回季家住,我和你奶奶照料着,總你比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強……”
這一解釋,顧綿臉上的神情更加緊繃。
“老頭子,你別說這些!”季奶奶見季老爺子越解釋越有那個搶孩子的意思,着急了。
“唉!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季老爺子也是煩了,拄着柺杖板着臉,一拐一拐地出了臥室。
季深行看了小牀上的人兒一眼,出來,經過顧綿身邊時停了停,高大身形在她頭頂罩下暗影,他伸手,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別多想,爺爺不是那個意思。”
顧綿擡眸看他一眼,目光錚錚:“你敢說他們沒有搶走孩子的心思?”
季深行鎖緊眉頭,她現在就像刺蝟,渾身尖刺誰也靠近不了。
顧綿神色冷嘲地抽回自己的手:“我要睡覺了。”
季深行盯着她投在蒼白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剪影,目光深沉,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顧綿不由分說冷着臉把他推搡了出去。
關上門,反鎖,換了衣服回屋睡覺之前,想了想,還是把皺皺抱到自己的臥室。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
那廂,季老爺子季奶奶緩慢下樓。
直到回到那輛黑色轎車裡,心還在樓上小東西那裡。
季老爺子難掩激動和興奮地在老闆兒面前亮出自己的雙手,炫耀:“你抱到那小東西吧?我可是和她握了手又抱到懷裡了!真軟真香,那小臉蛋嫩的,子陵一比,糙多了。女孩和男孩,真不是一個感覺。”
季奶奶看着他一副老頑童的樣子:“是是是,你能耐,我在小傢伙面前沒有你這張黑炭臉討喜!”
“和顧綿都聊什麼了?”
季奶奶嘆氣:“能聊什麼?撿着話題小心翼翼的,綿綿那孩子長大了,我們傷她太深,她對我都不像以前熱絡。”
季老爺子想起什麼,皺了眉頭:“我聽小傢伙喊深行喊老伯伯,深行這小子動作太慢了,孩子不認爹,怎麼認我這個曾爺爺?”
“你聽深行的,別再把綿綿逼跑了。深行他有自己的主意。何況我剛纔偷偷瞧了,這倆孩子情分沒斷,看彼此的眼神那叫一個別扭,我瞅着,倆人遲早能複合。”
“那就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正好我也和小曾孫套近乎培養感情。”
季老爺子摸着柺杖問前面的司機:“老吳,你家孫女都愛玩什麼?現在還有商場開門嗎?走,立刻載我們去……”
“你家商場大晚上一點開着門等搶劫犯啊!”季奶奶潑冷水:“老吳,回家,明兒再來看望小傢伙!”
…………
顧綿輾轉反側,一晚上未眠。
看着牀頭電子鐘滴答滴答劃過五點。
實在了無睡意,爬起來,把家裡收拾了一遍,回房間用被子團住皺皺以防這孩子摔下牀。
換了身衣服,到廚房拎起垃圾袋,打開門,寒氣從防盜門鏤空的縫隙裡鑽入衣領,刺得她臉和脖子生疼。
微微眯了眯眼睛,打了個哆嗦,她打開防盜門。
咕咚一聲,防盜門撞上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受阻,打不開了。
顧綿提溜着垃圾袋從門縫裡鑽出去,一低頭就看到了防盜門後坐在冰冷水泥地上身高腿長的男人。
長腿一曲一直,頭枕在單膝上,修長的雙手凍得指尖都發了白。
西裝革履,白襯衫卻褶皺不堪。
地上散落的菸頭團了一地,零零星星,微冷的氣息,菸灰蹭着他筆挺的褲腿和鋥亮的皮鞋。
大概是被防盜門撞得痛了,腦袋微微動了動,他擡頭。
微醺的長眸眯着,惺忪的,朝她看了過來。
顧綿站在那裡,沉沉地看着他。
季深行扶着膝蓋站起身,隔夜不修邊幅的樣子,有些慵懶,眼圈下,黑眼影沉重,深邃輪廓,蒼白。
顧綿冷着臉看他凍得發紫的薄脣,想起的是多年前自己在酒吧門外雪夜裡的苦等傻候。
風水輪流轉。
她冷言:“杵在這裡不回家睡覺幹什麼?”
季深行摸了摸喉結,聲音嘶啞乾澀:“怕你會帶着皺皺連夜離開。”
顧綿梗住。
所以,就在外頭守一晚上?
夜裡,溫度那麼低那麼冷,他身上只穿着單薄的西裝襯衣。
顧綿盯着他蒼白的臉,發白的脣,目光再往上,就撞進了那汪沉默注視她的漆黑深潭,他的眼睛在暗黑的樓道里亮如寒星,星辰會落入湖面,這樣的眼睛也會落進顧綿的心裡。
一個從不爲什麼所懼的男人,有一天,會害怕她的離開。
顧綿忽視心頭那點躁動,寧願想成,他是害怕她帶着他的孩子離開。
他的注視還在繼續,沉默,卻在眼底藏了那麼多情緒,濃的化不開,濃的她快不能呼吸。
顧綿把垃圾袋放到一邊,擡頭,是他軟倒下來的沉重身體。
她一驚,接不住,被他撲倒在牆上,然後嘴上一涼,是他乾燥冷硬的脣……
“季深行?喂,季深行……”
頭上突然罩了陰影,顧綿餘光看過去,凌楓一身清爽,頭上還綁着紗布,手裡提着大袋的食材,看到她,看到他身上的男人,看到他們緊緊貼在一起的脣-瓣,俊臉上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臉上。
偏偏,剛睡醒的囫圇童聲還要唯恐天下不亂:“媽咪,你怎麼可以當着楓楓的面和老伯伯玩親親!真沒想到你這麼花心,蔣琪琪說,你這樣的行爲叫屁腿欸。”
“是劈腿!”
顧綿下意識糾正後,突然很想撕了自己這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