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回來後白飛羽陪着白老爺子在屋裡說話,長安躺在屋外的遊廊橫杆上曬太陽。
長安現在用的麪皮是個面黃肌瘦二十五六的男人模樣,絲毫稱不上俊郎,與他從前的面貌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差。長安卻可以頂着這麼一張臉每天招搖過市。
陽光曬進廊間,長安緩緩閉上眼,腦中浮現出的是他六歲時的記憶。
這時候的臨安還是長安,是魏帝只有六歲的皇十八子,也是雪翊十七個弟弟中讓雪翊一聽到名字就忍不住皺眉的弟弟。
西宮樂嬪的院子裡植着好大一林梅樹,每到梅子成熟的季節他都會偷偷跑過去騎在牆頭上摘梅子,樂嬪知道卻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一天他將太傅鎖在他寢宮講堂旁邊的西暖閣裡,壞笑着領了他的侍讀周彥和幾個小太監賊嘻嘻的往樂嬪處跑。一邊跑還一邊衝周彥他們安排:
“周彥,你不會爬樹一會你就在牆外接梅子,石頭和剪刀你倆一會給我穩住了,羅漢都疊不好,再把爺我摔了我割你倆小雞雞。”
石頭和剪刀兩個人笑嘻嘻的接話:
“那東西小的們早沒了!”
因爲一邊兒跑一邊扭頭和石頭剪刀他們逗笑,拐彎兒的時候一時沒留意有人走出咣的一聲撞在來人的身上。
鼻子裡傳來的痠疼直擊大腦,長安發了怒,捂着鼻子疼的呲牙咧嘴:
“瞎了你們的狗眼!誰擋了爺的道!” 母妃是四妃之一,他自己又深得魏帝寵愛,年紀輕輕卻是被衆人寵的囂張跋扈,那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一時間四周安靜,石頭和剪刀扶住長安怒視着來人,周彥站到前面就要向來人問罪。
被長安撞上的是雪翊儀仗前面負責清道的內侍,雪翊的太子儀仗就在後面。
雪翊聽到長安氣急怒罵的聲音,皺了眉,揮揮手示意衆人放下輦駕,雖還是十歲的孩子身上的威嚴卻是不比魏帝少半分。
雪翊身邊有機靈的內侍已經跑去長安身邊說了是太子的儀仗到了。
長安聽到是雪翊這個平日同他並不算親厚的太子在後面,畢竟是他宮中亂跑失了禮數在前,還衝撞的是太子的儀仗,若是被太子一狀告到父皇那裡,他準捱罵。眼睛一轉立馬用石頭遞上的帕子捂了鼻子板着臉抽抽搭搭的往雪翊那裡跑。
一邊跑一邊哭着說:
“太子哥!”長安已經決定用裝可憐外加胡攪蠻纏解決目前的困境。
然後在陽光下,一個身着錦衣粉雕玉琢的六歲小男孩兒頭一次衝進了身着明黃蟒袍坐在輦駕上高高在上的十歲孩子懷裡。
周圍的內侍保姆媽媽被長安這麼一衝驚得亂作一團。
雪翊接着衝到他懷裡的孩子,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打小貴爲太子,其他弟弟妹妹見到他從來是恭恭敬敬,而他也謹記着母親提點他的話:
“太子,國之儲君,你爲君,他人爲臣。”
但這個從小讓他不是很喜歡的弟弟卻這麼突然的衝進他的懷裡喊他太子哥。
雪翊心中嘲諷,哥哥?是太子是儲君的哥哥還怎麼是哥哥。
但雪翊神色不動,出人意料的扶長安站好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溫柔的給長安擦着臉上的淚水。
長安本來就有着讓雪翊見他哭的這麼可憐好不追究他衝撞了雪翊的錯,可等雪翊真的不計較還給他擦眼淚的時候長安卻蒙了。
不僅長安被雪翊的溫柔驚到,就連雪翊在手指碰到長安粉嫩可愛的面頰時心頭浮上一絲悵然。
原來照顧弟弟是這樣的感覺。
長安在回過神以後心中卻是狂喜:
哈哈……回去絕對可以和十六十七他們炫耀了,他們怕的要死要死的太子居然溫柔的給我擦眼淚了!
長安還小臉上的神情做不到全都隱藏下來,一邊心裡嘚瑟想笑,一邊又必須裝哭,整張臉擰做一團像個包子。
雪翊戳戳長安的臉正要說什麼眼睛卻瞥見魏帝身邊的常米頭帶着幾個小太監急吼吼的衝他們跑過來。
扶長安站好,拉着長安的手站起身來看着常米頭。
常米頭向雪翊行過禮後眼睛就盯着矮雪翊一個頭的長安,苦着一張臉:
“我說小祖宗誒!您怎麼把太傅鎖起來了?太傅都把狀告到皇上哪裡了,您快很咱家走吧!皇上拿着戒尺等着您呢!”
長安一聽嘴裡嘟囔:
“這才跑出來一會就漏了,是誰給他開門的?”說着伸頭向不遠處的石頭剪刀兩個人惡狠狠的交代:
“你們兩個一會回去給爺查,是誰給那酸儒開門的?看爺回去不打爛他屁股!”
石頭和剪刀應了正要動身聽見雪翊喝道:
“胡鬧!”兩人立馬嚇得退到周彥身邊,周彥看着兩人苦着一張臉,此番十八皇子要是被魏帝責罰,受苦的又是他這個侍讀。
雪翊轉過頭來看着長安,皺起眉:
“長安,爲什麼把太傅鎖起來?”
長安見雪翊皺了眉心中有些畏懼但還是朗聲回答:
“太子哥,那師傅講課太沒道理,他說我們高祖當皇帝是上天的安排,要我們敬畏上天施仁政。瞎說,明明是前朝皇帝昏庸致使民不聊生,天下是我們高祖一寸土一寸土爭的,關老天什麼事!”長安的話說的硬氣,眼睛閃着光裡面全是堅定,雪翊微怔,柔和了臉緩緩笑出聲來。
雪翊對常米頭說:
“常公公,你先回去向父皇回命,說孤帶着十八弟馬上就到。”
常公公行了禮臨走還衝站在雪翊旁邊賊笑的長安無奈道:
“你啊!”
常米頭走後雪翊拉了長安的手坐在輦駕上:
“咱們一邊走一邊兒說爲什麼你的太傅會那樣教你。”
雪翊和長安坐穩後八個內侍擡起輦駕緩緩起身,周彥猶豫了下向雪翊行禮:
“太子殿下,十八皇子與您同乘一輦這與禮不合。”周彥作爲侍讀的作用有一條就是若皇子言行有失當做提醒。
長安聽後站起身來衝雪翊笑道:
“既然這樣那太子哥我站着可以吧?” 雪翊摸摸長安頭頂含笑點頭。
周彥站在下面看着太子和十八皇子,心想晚上回到家要把今天的事說給父親聽聽。畢竟周家一族的安危全系在長安身上。
短短的一段路程長安走的異常開心,雪翊會從懷中掏出他在上課時餓了用來充飢的小糖糕給長安,長安在這時才知道原來太子是個在其他兄弟口中不一樣的人,太子的性格很溫柔。
儘管後來長安恨雪翊入骨可當他回憶起六歲那天和雪翊在一起的時光裡,仍舊會紅了眼眶,心中刺疼。
正德殿的匾額四四方方掛在門屏上,門匾邊緣刻着的金龍在陽光的映射下閃閃發光。
正德殿外的長安臉上絲毫不見害怕,雪翊驚訝:
“十八你不怕父皇罰你?”
十八得意:
“父皇每次唬我而已,就是真打也不疼。”
雪翊聽着彎了嘴角,他是魏帝長子又從小是太子,魏帝對他雖然嚴厲卻也有尋常百姓家父親對兒子的親暱隨意,從前便知道魏帝對待長安親近,是疼到心底的。
雪翊不禁多看了長安兩眼,這個被衆人寵的囂張跋扈的十八弟到底哪裡招人喜愛了。
因爲剛下朝議,魏帝還在正德殿裡和大臣議事,魏帝聽到常米頭的稟告揮了手讓大臣們去偏殿的議事堂等着,他自己遣走了所有內侍手拿戒尺青着臉站在正德殿門口等着長安。
“這混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退出的大臣們陸陸續續向門口的雪翊行禮,雪翊笑着回禮。
長安跟在雪翊後面磨磨蹭蹭的進入大殿,雪翊正要行禮就聽見殿門被很大聲的快速合上,嚇的身後的長安一個激靈,雪翊拉着長安的手不動聲色,見身前不遠處的魏帝真的手中拿着戒尺不禁覺得好笑。
魏帝的聲音由遠到近:
“混小子,連太傅都敢鎖,反了天了,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魏帝手裡拿了戒尺快速走過來追着長安就要打。
長安那裡是容易吃虧的主一閃身躲到雪翊身後。
雪翊看清眼前形勢,見魏帝氣勢洶洶的過來,怕長安真的被魏帝打了可又不能忤逆魏帝,只好一挺身站到魏帝面前道:
“父皇,十八弟還小!”魏帝看着雪翊正要說什麼就聽見長安從雪翊身後探出腦袋還故意拱魏帝的火:
“太子哥,沒事,你讓父皇打,反正又不疼!”
魏帝和雪翊都被氣樂了:
“不疼你躲在雪翊身後做什麼?”
雪翊也是有些無奈:
“十八弟,既然你這麼有志氣,那你把抓孤腰口的手鬆鬆。”
長安嘿嘿一笑,腦袋搖成撥浪鼓:
“我就喜歡太子哥護着我的樣子。”
雪翊聽着心頭一軟,轉過身揉揉長安的腦袋,然後對魏帝懇求:
“父皇,算了吧,他這個年紀正是人嫌狗煩的時候,淘也正常。”
魏帝冷哼一聲:
“御花園的亭子裡掏鳥,和小太監們打賭把池子裡的鯉魚烤來吃,指使侍衛逮蛐蛐,每年去樂嬪那裡偷梅子,現在又敢把太傅鎖屋裡!”魏帝越說越氣,抄起戒尺又要揍長安:
“你說說,誰家的孩子有他皮!”
長安一下躲開跑出去老遠:
“父皇,兒子想學騎馬射箭,想學武藝!太傅說的那些個什麼經義亂七八糟的兒子不喜歡!”
雪翊也一本正經的向魏帝點頭:
“兒子像十八弟那麼小的時候也不喜歡!”
長安衝魏帝眨眼睛:
“父皇你聽你聽!”
魏帝瞪雪翊:
“太子爲國之儲君,年未長,學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禮師傅,講習經傳,博古通今,識達機宜,他日軍國重務朕纔可皆令啓聞。僅是讀書之苦你們便不能忍受將來還有什麼出息!”說着戒尺抽上雪翊和長安的屁股。
雪翊不敢躲結結實實的受了,長安見雪翊沒躲他也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捱了一下。
雪翊恭敬說:“父皇教訓的是。”
長安挨完後一本正經的仰頭對魏帝說:
“母妃說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兒子不是不願意讀書兒子只是更喜歡騎射。我北魏的男兒怎能整日只會舞文弄墨不敢在戰場上拼殺!”
魏帝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苦惱,但長安太淘不能給了好臉色只得繼續虎了臉:
“武功雖能得天下卻不能長治天下,想要讓天下安定百姓生活富足還需要文經來治世,更可況想要帶兵打仗兵法也都在書裡,你不學習怎麼可以?”
長安心裡知道再氣魏帝就真的沒有好果子吃了,聽話的向魏帝一行禮乖乖的說:
“兒子受教了。”
魏帝看着眼前正歪着腦袋看着他眨眼睛的小兒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雪翊眯了眼睛,他威嚴偉岸的父皇竟也有對家中幼子手段全無的時候。
東宮分內中外三朝,外朝東宮仿正朝十六衛建制設有十率府,十率府負責太子儀衛、門禁、徼巡、斥候等事。
東宮中朝中軸線上爲太子青宮,青宮東側爲詹事府,統領太子宮三寺十率總管東宮官吏和政事。
東宮內朝也與正朝沒有多大區別,住着太子的女眷,只是雪翊還未及冠並未成婚,所以東宮內朝很是空曠。
東宮崇文館。
過些時候便是朝中大中正重新考覈未當官的學子學識爲幾何的日子,二十個皇親貴胄家選出的崇文館館生正聚在一起和太子少傅討論經義。
東宮的太子洗馬李青嶂手裡捧着書卷靠在桌子上打了個哈欠,順手端起來身邊放的茶飲了一口,餘光瞥見了有內侍打起門簾,一個身穿淡黃色蟒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跪下來行禮。
那二十個館生討論的熱火朝天沒有意識到雪翊進來,雪翊也不願意打擾他們擺了擺手招呼着李青嶂出來說話。
李青嶂已經清醒了大半,用袖子擦擦眼角因爲犯困泌出的淚水,大踏步的跟着雪翊出了崇文館。
李青嶂是任太子太傅的戶部尚書李修長子。
戶部尚書這個官職位置不高,但李修另一個身份卻是北魏當代經學大儒,門生遍佈天下,掌握天下清流方向。因李修對經生民事頗有見解被魏帝給了戶部尚書的官職閒養着,戶部諸事卻是由戶部侍郎朱子文管着。
因李青嶂父親的緣故再加上李青嶂卻也聰毅年僅十六已經是東宮的太子洗馬,從前是雪翊的侍讀,現在是雪翊的心腹。
兩個東宮的郎將官帶着二十個府兵退守在離雪翊李青嶂兩丈外的地方警惕的看守着周圍。
崇文館外場地空曠,人員走動一眼便能看清。
雪翊在前面慢慢走着,李青峰在後面緩緩的跟着。許久,李青峰輕輕叫了聲雪翊:
“郎官,聽說你今天送十八皇子去正德殿了。”
雪翊站住回過身來看着李青峰似笑非笑:
“這宮裡的消息傳開真快。”
李青峰兩步並做一步走到雪翊身邊笑着說:
“這宮裡向來沒有多少秘密。”
雪翊有些悵然:
“以前一直知道父皇疼十八,今日真的見了孤的心裡還是有些吃味。”
李青峰瞭然,僅一般的程度雪翊不會在意:
“當年我娘生下三弟顧不上我的時候我也苦惱,不過”李青峰話鋒一轉,面色也開始變得嚴肅聲音也壓低幾分:
“皇上寵愛幼子於郎官來說絕非是好事。”這大逆不道的話不該由李青峰這般自小受君子之道長大的人的嘴裡說出。只是他生性散漫功名利祿看的極淡,對雪翊卻是極爲在意。
雪翊仰首看着天幕寂寥的夜空,只有半輪殘月高高掛在空中,他思量片刻終是說道:
“不着急,看看再說。”
李青峰嘆口氣,俊郎的面容上染了憂慮:
“郎君還是太過仁慈,我朝以上凡早立太子且皇帝寵愛幼子的,有多少太子得了善終。”
雪翊心中明白,太子終究是個危險的位置,一但太子年長皇帝身體健康,太子是皇帝的威脅者,皇帝也是太子成爲皇帝最大的障礙,屆時兩人之間的矛盾便會越來越多。
這個時候的雪翊還只是十歲。
今日正是初十,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員朝見魏帝的大朝會,寅時魏帝往了正德門上朝,宮中妃嬪們往了皇后處請安。
皇后坤陽宮偏殿裡四妃坐在皇后下首,其他品階較低的也都根據品階高低排着站在五人座下。另有侍候的宮女婆子靜立在一旁。
坤陽宮是皇后住處,屋子器物擺置都是宮中最高的規格,僅僅是一個偏殿就已經是金碧輝煌,皇后是當年魏帝潛坻的正妻,也曾跟着魏帝外出征戰過,她周身的威嚴讓那些品階低的妃嬪看了一眼就將頭垂的低低的,不敢再擡頭。
因爲還是初春天氣並不算暖和,偏殿依舊點着碳火,四妃脫去身上的薄皮斗篷露出身上穿着的薄衫子。
容妃捧起宮女捧上的茶水,笑着對皇后說:
“娘娘這兒到底什麼都和我們的不一樣,這茶水都比我們的香,瞧瞧這還沒開蓋兒呢香味兒都已經溢出來了。”
另一旁的淑妃張嘴了:
“哪兒是茶香,是娘娘水用的好,這水是冬日裡天山的雪落在初開的雪蓮上接下化成的。聞聞還有雪蓮的香味兒呢。”
容妃細長的眉眼看了眼淑妃說着:
“這麼難得的水可是哪兒來的啊。”
皇后笑着看着容妃和淑妃一唱一和,蓮妃和楊妃不動聲色。這宮裡女人們就這麼點樂趣,若是不擠兌人了那才叫無趣。
前些日子十八皇子將太傅鎖暖閣裡的事鬧得衆人皆知,不知怎麼的太子幫十八皇子解圍的事也傳的有鼻子有眼,皇后沒當回事兒蓮妃卻親自送了幾壇這天山染了雪蓮的雪水,說是感謝皇后對她平日的護佑。
容妃和淑妃見蓮妃不支聲,說的更是明目張膽:
“蓮妃姐姐真是好命,生了那麼一個招皇上疼愛的兒子,這若是長暉將太傅鎖了暖閣裡只怕皇上都要將長暉腿都打斷了。”
淑妃接口“是啊,到時還得求太子解圍纔是。”皇后和太子她們不敢得罪,只能擠兌蓮妃。
蓮妃是鮮卑的公主,年少時就是鮮卑草原上沒人敢招惹的一朵帶刺的美人花,嫁給魏帝后脾氣才收斂了不少。容妃淑妃進宮晚只看見蓮妃得寵卻不瞭解蓮妃的脾性,皇后擔心再過一會兒蓮妃惱了不好看,便接過來話對蓮妃笑眯眯的說:
“蓮染,前些日子皇上還叮囑本宮,說你身子不好總是呆在宮裡不出來,叫本宮多留心着點你時常叫你到本宮這裡來走動走動。”
蓮妃知道皇后的用意,她最近身子乏的慌也懶得和別人置氣只是皇后的情不好不承,也笑着回話:
“長安那淘小子最近粘着太子已經給太子添了不少麻煩了,妾身這裡也粘着娘娘怕是要招娘娘討厭蓮染了。”
蓮妃是鮮卑人,皮膚很是白皙,面容輪廓深邃,一頭金髮挽的精緻,笑起來連皇后都覺得賞心悅目。
容妃聽到皇后說皇上在皇后那裡都不忘惦記蓮妃,氣的直絞手中的帕子。冷哼一聲正要說些什麼被淑妃用眼神按下。
蓮妃氣定神閒的喝着茶一邊看着容妃明明生氣卻還要拼命掩飾的表情,一邊對一直坐在身邊不怎麼說話的楊妃說:
“長熙身上的小豆好些了麼?可憐的孩子。”天花是大豆,水痘是小豆。
楊妃擡擡眼神見衆人都看向她擠出一個笑容:
“痘都出來了,只是有時候還是會發燒。”
蓮妃面上也染了憂慮伸手撫上楊妃的手背安慰:
“你也不要太過於憂心,我眼見着你的下巴都尖了不少,你若是累病了長熙也定會心裡難過。”
楊妃明白蓮妃的好意,只是一想到長熙的病她的心裡也難受的厲害,她紅了眼眶:
“蓮姐姐,長熙和我說他疼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替他疼”。
蓮妃拍拍楊妃的手背:
“小男孩兒多經歷些苦楚會長大的快些,長安以前也出過痘你看現在不也健健康康每天皮的讓我頭疼。”楊妃想到長安那淘氣的樣子心中的憂慮也是慢慢化淡了幾分。
魏帝是有十八個皇子其實大多夭折,現在只剩下六個皇子。
太子雪翊皇后所生,四皇子長生生母早亡現在養在皇后身邊,六皇子長暉容妃所生,十六皇子長熙楊妃所生,十七皇子長瑾淑妃所生,十八皇子長安蓮妃所生。
每位皇子都有單獨的太傅教導學習,但每天都有一節大課需要諸位皇子聚在一起學習。
太子是儲君,一切學習都在東宮單獨進行,而太子的老師也都是當代經學大儒。
長安帶着周彥一邁進課堂就被十七長瑾拉到一旁:
“十八弟,你之前把你太傅鎖暖閣了?”
長安得意:
“那是,哐的我就給他落了鎖,氣的那老酸儒連話都說不出。”
長瑾拍了手:
“做的好,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兩個人相差一歲,身高所差無幾湊在一起說小話的樣子很是可愛,當然前提是沒有聽到他們討論的話題之前。
長安嘿嘿一笑,環顧課堂一週後皺起眉毛:
“十六哥還沒來?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長瑾看了看長熙的座位,長熙的侍讀坐在一旁正安靜的等着太傅過來。
“聽我母妃說十六哥痘是出來了只是還時不時會發燒。”長瑾臉上也露出些擔憂來。小痘雖然沒有天花來的厲害,可也實在算的上難纏。
長安低頭想了想對長瑾說:
“十六哥不能出門,每天捂在屋裡一定身上難受心裡也不痛快,我已經出過痘了,等下課了我挑些物件兒去找十六哥說說話去。”長安說的嚴肅,長瑾聽的也認真。
“下課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長瑾拉上長安的手。
長熙長瑾長安三人雖不是一母所生可也年歲相近,宮裡皇子本來就不算多,平日裡也就是他們三個總廝混在一起,所以感情也比同其他皇子近些。
長安白了長瑾一眼,呶呶嘴:
“千萬別,你沒出過痘,要是染上了淑妃娘娘得去拆了我母妃的步蓮宮。你的心意我替你帶過去,至於你的人就消消停停去你母妃那裡吃糕點吧!”長安丁點兒大的孩子教訓起哥哥來也是有板有眼。
長瑾本想反駁長安,但一想到淑妃猶豫了下沒有吱聲,他母妃待他如命,真要是有點兒什麼事了也只會讓他母妃怨恨長安,倒不如真像長安說的,讓長安替他表達下對長熙的關心,等到長熙身體好了再請長熙吃飯。
太傅李修和雪翊相攜而進,進來時正聽到長安對長瑾說的話,李修太傅暗自稱讚,十八皇子小小年紀說話能把利弊三言兩語道清楚,重要的是敢說也敢做,雖然有些頑劣卻也不是什麼大的缺點。
雪翊眼神平靜,視線投在不遠處的長安身上,長安今天穿了朱子深衣,本來就是不大的孩子,現在更是顯得短胳膊短腿看上去分外乖巧。
講堂裡衆人見到李修太傅和雪翊進門紛紛回到各自的座位向雪翊和李修太傅行禮,長安看到門口的雪翊眼睛一亮立馬喚出聲來:
“太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