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白皙秀氣的皮膚好像曬黑了不少,多了一絲男人味,好像和以前截然不同了,是眼神嗎?還是別的。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尹流蘇哭了,眼淚似關不掉的閥門,迎着風,悄無聲息的簌簌落下。
紅腫的眼睛裡,晶瑩掛在上面,惹人心疼。
“上車。”
聽着對方的一聲低喚,尹流蘇鬼使神差地走入了副駕駛座內。
黑色大衆一直在街道上不快不慢地行駛着,同樣的漫無目的,好長時間車內的兩人保持着沉默。尹流蘇的抽泣漸漸止住了。
“不害怕嗎?”楊子豪問。
尹流蘇搖搖頭。
縱然和他之前有再多的恩恩怨怨,如今再重逢,物是人非,她已是大腹便便,任何陰謀算計到了眼前,都變得蒼白無力。
楊子豪和她都是那種執著的人,喜歡就愛了,愛了就義無反顧,只是他們用的手段不同,她不敢苟同。
楊子豪認爲自己所做的一切,唯一的錯處就是她不愛他。
時過境遷,談愛與不愛太膚淺又單薄。
楊子豪的眸子少了一些陰暗,多了一些滄桑:“爲什麼一個人跑出來,陸虞城欺負你了?”
尹流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鼻音頗重的問:“楊子豪,你能不能帶我離開安慶市一段時間,總之是他找不到的地方都好,不要問爲什麼?”
話一出口,楊子豪面露震驚,甚至連尹流蘇自己都嚇到了,原來她是這麼想的,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便是如此。
楊子豪望着她那雙充滿着哀傷和沉痛的眸子,視線在她偌大的肚子上來回的轉換,胸口被堵上了什麼似的,滿嘴的不是滋味。
“好。”
他清脆的應道。
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樂意,極力滿足。
一路上,楊子豪和她講述了這幾個月的經歷,其實也不算經歷,就是走了不少的地方,俗稱窮遊,走走停停,基本把祖國的北方都逛了一圈。
某一天,他看到了一個女遊客,背影和側影跟她長得很像,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非常想念尹流蘇,所以特地跑過來,就是爲了遠遠的看她一眼。
他偶爾會說一些笑話,有時還真能get到尹流蘇的笑點。
楊子豪變了,她何嘗不是。
如此平心靜氣的如朋友般的交談,是二人一開始沒有料到的。
“尹流蘇,你可要想清楚了,真的不想再見到陸虞城?”
楊子豪倒真沒有犯聖母,他和陸虞城是情敵的關係,所以帶她離開,何樂而不爲?
但是愛一個人,若是連強取豪奪都沒辦法得到,再執著下去豈不是無腦至極?
他道:“我倒不怕得罪陸虞城,只是怕你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無論發生什麼樣的後果,我一個人承擔。”
尹流蘇說的決絕,楊子豪覺得沒有反駁她的理由。
第一醫院。
陸虞城仍然呆在那間煙霧瀰漫的病房裡,好幾個小時了,沒有出去過。
許默不由分說地推開門,氣息染着厚重的霾色,飛快的道:“陸總,夫人……找到了,她上了一輛車,車主是——”
“車主是誰?”
陸虞城驀地轉過身來,暗沉的星眸中迸發出陣陣的寒光,面部棱角鋒利。
“楊子豪。”
許默嚥了咽口水,話音剛落,他便感覺到一股殺氣瀰漫翻滾,只聽陸虞城咬牙切齒的道:“楊子豪,我說過,別讓我在安慶看到你,否則我要你死無葬生之地!”
算起來,所有和他做對的人,唯楊子豪一人!
尹流蘇現在的狀況非常危險,她肚子裡的東西越來越大,楊子豪膽大包天,萬一出點什麼意外,他死千次萬次都不爲過,所以當務之急,必須儘快找到他們。
“立刻聯繫警方,封鎖安慶市機場,海關,公路,鐵路……的所有出口,一旦發現她,馬上送到醫院!”進行手術!
陸虞城狠狠地撰緊了拳頭,該死的楊子豪,你以爲是愛她麼,你是在加速她的死亡!楊子豪,你這個混蛋!
之後,陸虞城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絕望,什麼叫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尹流蘇和楊子豪兩個人像是在安慶市憑空消失了一般。
楊子豪很聰明,成功的收買了幾個假孕婦出境,干擾了他的判斷力,浪費了時間,並一無所獲。
他發佈了懸賞尋人,每天是有不少的人提供線索,一條一條的核實,很耽誤工夫,尤其一些人根本是爲了無端的騙取獎金。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陸虞城和整個安慶市的樹葉一樣,片片的凋零,零落成泥,在一次次的期望和失望中,頹廢和絕望,他的脾氣更暴戾了,難以溝通,難以接近。
許默看着一臉的不忍,又無計可施。陸總再這樣下去,命都快沒了。
沒日沒夜的工作,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原本英俊的容貌,滿是鬍渣,誰都不知道他有幾天沒有刷牙,幾天沒有洗臉,眼神裡近乎麻木,漆黑的毫無光亮,一直窩在陸氏大樓的辦公室裡。
不讓開窗,就這麼暗無天日的待着,就像水溝裡的一攤爛泥。
他在情感上明白陸總的心情,夫人對於他而言,就是他的生命他的呼吸,到了這個份上,根本無法如一年前掉崖時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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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總心裡太苦了,如同行屍走肉的活着,真不如死了。
許默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陸虞城就坐在辦公桌上,有的時候,什麼都不做,單單是發呆就能發個半日。
已經一個月了,許默大膽的推測,夫人可能已經遭遇意外了。
雖然一直沒放棄尋人,但大家心知肚明。
許默掀開落地窗的遮陽布,大片大片的陽光灑進來,照射在他臉上。
“關上!”陸虞城下意識發出暴躁的罵聲,眯着眼伸手擋住臉部,在黑暗中頹廢許久的人,是不喜歡太陽的。
“陸總,你要振作起來,或許……”
“我讓你關上!”他加重了語氣,渾身發出陰暗的顫抖。
“陸總……我們找了那麼久,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許默鼓足了勇氣道,總歸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
陸虞城毫無生氣的眼眸驟然悄無聲息的轉動了一下,他坐直了身子,道:“你說的對,我們找了那麼久,或許找錯了方向,楊子豪和她會不會根本沒有離開過安慶市,他們就躲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
“陸總……”
許默沒想到陸虞城的腦回路和常人總是不一樣的,細細想來,他說的不無道理。他連忙道,“陸總,那我們是不是派人在全市範圍內搜索?”
“不!”
陸虞城站起來,佝僂成一團的人如今站直了身體,走到落地窗前,整張陰鬱的臉沐浴在陽光之下,他定聲道:“馬上撤掉電視廣播以及大大小小的懸賞尋人,派便衣暗中調查,重點安慶市周邊消息閉塞的縣城和山區!”
“是!陸總!我馬上去辦。”
許默振奮的應道,他彷彿感覺到陸總又活了過來,充滿着朝氣。被陸總一分析點撥,豁然開朗。
他發現,他們之前的一個多月真的是被楊子豪耍的團團轉,根本搞錯了方向,因而浪費了那麼長的時間。
……
陽光快要升到山崗上的時候,尹流蘇在一片小池塘前足足曬了兩三個小時的太陽,她躺在靠椅上,眯着眼,細看遠處一望無際的稻田和連綿的羣山,心情平靜,周圍的空氣裡瀰漫着一股青草和牛糞的原生態味道。
她的肚子比之前的更大了,五個月看起來有七個月般的大小,面頰卻越發的消瘦下去。
她喜歡稱呼瘦的人爲骷髏,眼下自己也成了那種怪胎。
“午飯已經準備好了,我扶你去吃吧。”
楊子豪繫着一個圍裙,從一所矮矮的平房裡走了出來,像極了當地的一個普通的家庭煮夫,眉宇間依稀可見幾分俊俏。
“今天幾號了?”
尹流蘇擡眼問,心中絲毫沒有愧疚之意,如果楊子豪自己覺得好,她何必矯情。
“11月15號,你現在妊娠五個月零十天了。”
那麼久,楊子豪看見過她幾次胸悶頭昏,總算是回過味來,尹流蘇離開陸虞城的理由或許和她懷的身孕有關。
只要對方願意,楊子豪立即可以送她回去,這裡距離安慶市區,路程只需要兩個多小時。不知道是陸虞城的智商下線,還是他太聰明,躲了一個多月,竟然沒被發現。
“好,我們吃飯。”
尹流蘇吃力地從搖椅上起來,嘴裡默默地數着日子,她期待奇蹟,她需要奇蹟,只要有一線生機,就給了她積極向上活着的理由。
楊子豪正欲攙扶她,猝不及防地悶頭捱了一記拳頭,肌肉撕拉的聲音以及悶哼聲隨即響起。
一道黑影快的毫無防備,尹流蘇循眼處,眸光一驚,陸虞城找來了。
陸虞城一個多月來的憤怒,懊惱,頹廢,傷心……各種情愫凝聚在拳頭上,楊子豪被揍的絲毫沒有還擊的餘地,不過幾拳幾腳之下,他便蜷縮在凹凸不平的石子地上,作痛苦狀。
尹流蘇清淡如水地說道:“你不要再打他,是我求楊子豪的,你若繼續,反倒是陷我於不忠不義的境地了!”明天二更哈
明天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