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總明明又回去——”
許默話一出口,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再多言,神色繃得緊緊的。
吳媛聽得是雲裡霧裡,除了尹流蘇很古怪之外,陸歡歡也很古怪,現在輪到許默,怎麼每個人都不正常的?
尹流蘇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時候,迎面撞上了陸虞城和陸歡歡。
吳媛吐了吐舌頭:真是白天不能說人話,晚上不能說鬼話!一提到曹操,曹操就到。
陸歡歡滿臉的淚痕,被陸虞城生拉硬拽着,當她的視線觸及到尹流蘇的臉,眼神便是透出幾分刻骨的怨毒和憎惡來。
毫不掩飾。
周圍的人或多或少能看出些意思來,人人自危。
尹流蘇面色坦然,神情高潔,絲毫不怯懦。
嚴格說起來,自己纔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
她陸歡歡有一個寵愛她包庇她的親哥哥,而她呢,什麼都沒有。
有的只是一身的可笑和狼狽。
思着,想着,尹流蘇嘴角劃過一道譏誚自嘲的弧度。
“別鬧了,先回家。”
陸虞城攬過陸歡歡的肩頭,沉聲道。不難聽出,其中關心的成分多於責備,但語氣是不容置否的,帶着他個人的鮮明特色。
陸歡歡再慪氣難過也好,胳膊拗不過大腿,總歸是不敢違背大哥的。
陸虞城若有所思的瞥了尹流蘇一眼,正好與她擡起的視線相接,四目相對。
沒有心有靈犀的一點,沒有任何的火花。
明明已經把她從龜殼裡揪了出來,似乎又縮了回去,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她眼底的淡然和平靜,讓陸虞城的心頭在一瞬間涌起了驚濤駭浪和千頭萬緒。
就像剛剛她落寞孤絕的轉身時,一樣。
他有些後悔了。
當時,應該和她說些什麼的,或者是解釋?
可,他是陸虞城,堂堂的陸氏總裁,憑什麼要向她紆尊降貴??
明明她一直站在低處俯視着他,儘管她僞裝得近乎無懈可擊,他本就應該是她的天,她的太陽,她的中心!
“流蘇姐,你和陸總怎麼了?”吳媛終於覺出問題來了,中午兩個人分別的時候還如膠似漆,難捨難分,彼此看對方的眼神,分明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侶,短短几個小時,怎麼她覺得中間的氣氛,實在是詭異呢!
最關鍵的是,她踮着腳,往後邊張望了下,陸歡歡的男朋友,二碩帥哥呢?
“沒什麼,陸歡歡出了點事。”
尹流蘇隨口應道,顯得輕描淡寫。
吳媛心道現在人多,流蘇姐這是不好意思說,所以她也就聰明的閉緊了嘴巴。心裡暗暗想,八成是因爲小姑子的關係,兩夫妻鬧的不愉快。反正只要不是小三情人攪局,小姑子算個毛啊!
司機把車開了過來,尹流蘇看着陸虞城小心翼翼的將陸歡歡護送了上去,跟着,車門便關上了。
“哎,我說,這什麼情況?”
吳媛叉着腰,皺起了眉頭,上面的紋路能夾死蒼蠅。
就算是陸歡歡出了事情,把自己的老婆晾在一邊,算幾個意思?至少可以說幾句話的吧。
“我們走吧。”
尹流蘇收回了視線,風一吹,竟有幾分酸澀的味道。
寬闊大氣的硃紅色銅門下,她行走的背影,如此單薄,卻又堅韌如竹。
“哦。”吳媛不假思索的跟上,有些吃力。
誰讓她是一米六的小短腿呢,和尹醫生一米六八的大長腿根本沒法相提並論。
許默在接到了一條信息後,面色驟然變化,快步追上二人,急促的喊:“夫人,你等等,我送您吧。”
總裁夫人腳步和反應太快,他原本就有獻殷勤的打算,剛好陸總那邊來了聖旨。
尹流蘇停止了有些麻澀的腳步,後面的吳媛正好並肩持平,她定聲道:“不用了,我想和吳媛散散步,一會兒自己打車。”
“這……”許默遲疑,關鍵是陸總破天荒的,發了信息給他,所以事情沒辦好的話,不好交代。
“不用爲難,有任何問題,我會和陸虞城解釋。”
尹流蘇說完,拉着吳媛,徹底離開了衆人的視線。
楊子豪最後的狼狽出現,大部分極光娛樂城的員工在私底下揣測陸總的妹妹被欺負了,然後被陸總教訓了一頓。
這陸氏集團的妹夫,怕是不好當吧!
尹流蘇和吳媛剛剛走出大門,吳媛便看到尹流蘇做出一個高空拋物的手勢,緊接着一個條狀的東西飛快又精準地墜入了對面草坪外的小池塘裡。
這手勢,她給滿分。
“流蘇姐,你大學裡鉛球隊的吧!”吳媛搞笑了一下,便言歸正傳,正色問,“你丟的什麼啊?”
“一隻沒用的筆。”
尹流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角微微上揚,眼中,有一抹落寞苦澀,轉瞬即逝。
“筆怎麼會沒用呢?好吧,的確是沒用,因爲寫不出了,所以纔要扔掉啊,我怎麼那麼蠢啊啊啊!”
吳媛在這個問題上掙扎了一下,總覺得尹醫生不像是那種膚淺的女人,一直普通的筆,不扔垃圾桶,反而拋到了小池塘裡,難道這是她最新的一種惡趣味?
有時候覺得尹流蘇的話非常淺顯易懂,有時候又覺得她太過深奧,文縐縐的。
“是啊,因爲沒用了,所以纔要扔掉。”
尹流蘇重複了一遍吳媛的話,嘴裡的喃喃,好似夢靨一般。
是啊。
她費心準備了一支錄音筆,套了楊子豪的話,沾沾自喜的認爲自己聰明得意,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棋高一籌。
她不過是在枉費心思,吳媛說她蠢,她何嘗不蠢?
兩人在原地停留片刻,視線中,陸虞城的車去而復返,一直倒車,倒在了離她們五六米的距離之外。
吳媛激動的撰緊了尹流蘇的袖子,眼裡眯眯笑着。
陸渣男果然還是放心不下尹醫生吧!
繼而,車輪停止轉動。
後車門打開,入眼的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宛如國際男模。
此刻的陸虞城早已褪去了運動裝,換上了西服西褲澄亮的手工定製皮鞋,他長身玉立,眸光深邃,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挺拔抖擻,渾身透着一股子精英和霸道總裁的即視感。
大概是已婚男士的緣故,吳媛對陸虞城的免疫力,大大的提高,按理說,這種從豪車裡出場的狀態,是很容易讓女人分泌唾沫和多巴胺的。
霸道總裁一步步逼近,俊美的容顏冷冽,深沉。
吳媛連忙空出了一個較大的橫向空間,讓給二人。
饒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尹流蘇的心底還是會犯賤般的蕩起一竄竄的漣漪。似乎註定了,習慣了,那種他一靠近,就會全身緊張悸動的感覺。
她恨透了自己的小聰明,如果傻一點,渾渾噩噩一些,或許就不用煩惱,矛盾。
他居高臨下,正面與她對立。
他們保持着半米的距離,給對方一個看清楚的界限。
他的星眸如墨,緊緊地攝住她的眼,低醇的聲音從削薄的脣中吐出:“下午的事情——”
“下午的事情你不用和我解釋,我明白你的立場。”
尹流蘇飛快的打斷他的話,究竟是心虛,還是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閃而過的慌亂。
明明聽起來,極是善解人意。
表情也是淡淡的,無喜無悲,精緻清麗的小臉上,清透的眸光中,完美至極,挑不出半點的錯來。
卻爲何,讓陸虞城兩道劍眉中間,略略的泛蹙。
“你明白?”他反問,眸中的探究意味更甚。
“嗯。”尹流蘇點點頭,十分乖巧。
可她越是如此,越是不同尋常。
僞裝嗎?這種程度,已經很容易被揭穿了。
陸虞城的狹長眸子裡隱隱鬱積着一股濃重的霧氣,他究竟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大腦恍惚已不受理智控制。
正當他脣瓣微張的時候,車窗口探出了陸歡歡盛滿霾色的臉,氣呼呼的催促道:“大哥,我眼睛痛,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話,我讓司機開車了!”
陸虞城卻不回答,額間幾分躁色。
他稍作遲疑,對尹流蘇道:“晚上我去別墅找你。”
語氣毫無上下波動起伏。
隨即,舉步離開。
留給了尹流蘇一個頎長的背影以及絕塵而去的煙土,最終在遠方的道路轉彎前,消失成了圓點。
上車後。
陸歡歡撅着嘴,表情冰冰冷冷的道:“大哥,我醜話先說在前頭,在陸家,有我沒她,有她沒我。本來我還就只是討厭她而已,現在,我是恨死她了,如果哪天我把她弄毀容了,一點都不奇怪。”
前座的司機聽得毛骨悚然,他可是總裁夫人的鐵粉擁護者,總裁妹妹的心思也太狠毒了點吧。
陸虞城眸色陰沉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直到陸歡歡感覺開始發毛了,他方沉定了臉孔,面無表情的重重喝斥道:“陸歡歡,我最後一次告訴你,陸家不需要一個思想渾濁,滿腦子歪魔邪道的千金小姐!”
聞言,陸歡歡的臉漲的通紅,委屈兼羞惱浮了上來,“我看你就是被那個女人勾住了,你們男人都被狐狸精迷住了,她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轉眼,她咬着脣,又變得楚楚可憐:“大哥,你平時不是最疼我的嗎,爲什麼無緣無故對我那麼兇,人家失戀了麼……嗚嗚……”
陸虞城無奈的勾脣,態度軟了幾分:“大哥不是這個意思,記住,你是我陸虞城的妹妹,你只需要扮演好公主的角色就好,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