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跟我道歉……”說他司承傲忘記了她沈含玉,是一件多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你做夢!”想也不想的冷哼,他司承傲這輩子還沒對任何人說過道歉這樣的話語,真想一掌劈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
可因憤怒而高高揚起的對準了她天靈蓋的大掌,卻在目光觸及她頭頂明顯的發渦時,不自覺的卸了力道,腦中那個跳出來阻止的聲音,不停說着:你會後悔,你會後悔,你會後悔……
“哼,哭死你算了!”他憤憤收回手掌,一甩衣袖,轉身回屋,將可憐的房門用力甩上……哼,可惡的女人,竟敢要求他道歉?
他不過就是威脅說要砍掉她的手指頭,只是說說而已嘛,又沒真的給她砍下來,她哭那麼悽慘做什麼?好像他是殺她全家的仇人般,道歉?他司承傲對那兩字可一點兒都不熟……
真是奇怪的女人,時而清冷時而倔強,忽然間又這樣大膽任性,特別是她哭起來的時候,拿那雙被淚水糊住的眼一直瞅着他的神情,讓他有種揪心的錯覺……對,是錯覺,他怎會爲了一個女人而有所謂揪心的心情呢?說笑……
咦?哭聲停了?她哭夠了所以滾了?啊,世界終於清靜了——他閉目嘆息,脣邊噙着他自己並未察覺的微笑。
拉開房門,眼睛不自覺瞥向方纔她蜷縮的地方,然後,那抹象徵輕鬆愉悅的笑容,凝固在了脣邊:“有沒有搞錯?居然哭暈了過去,夠厲害的啊……”
在偌大的宅院裡找了一圈,別說太醫,就連個奴才的身影也看不到,不知道第幾次穿過這片纏滿碧綠青蔓的拱門,修長身影頗有些氣急敗壞:“人都死到哪裡去了?”
也看不到門在哪裡,害他想出去幫她找個太醫都無計可施:“該死,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果然,不在自己的地盤上,他司承傲便什麼都不是什麼都幹不成了嗎?火很大,卻連發泄的人都找不到半隻,唯一那隻,正霸佔着他的軟榻,昏的一塌糊塗……
嘖,想到那個女人,本就糾結的眉頭,揪的更緊了,他與她毫不相干,幹嘛要爲了她將自己弄得急巴巴的?爲人焦急不已的心情,說實話,就連綾人,他也不曾這般焦急過——憤怒與焦急,他還是分的清楚的!
回到狼籍的屋子裡,那女人依然昏睡着,秀氣的眉頭皺的死緊,好像有許多讓她鬱鬱不樂讓她憂心不已的事情般,他遠遠看着她蒼白如紙的小臉,不明白心中那莫名其妙翻涌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東西?心底深處,又隱隱有着什麼東西想要穿膛而出般,攪的他非常惱火與不安,大步上前,長指不客氣的拍着她的臉,頗有些粗魯的:“喂,醒過來——”
要暈也走遠點兒再暈不行嗎?非要暈在他門口,無緣無故擾亂了他的心,胸口憋着的彰顯他無能的窩囊氣讓他更是悶得慌。
像是陷入噩夢中無法自拔一般,她有些慌亂的甩了下頭,額上沁出薄薄一層汗珠,蒼白的脣兒嚅動了下,似有聲音斷斷續續的發了出來。
“你說什麼?”司承傲眉心緊皺成大大的‘川’字,黑眸瞪着她不斷囈語着的小嘴兒:“你要說也說大聲點兒行不行?誰聽得到啊——”
一邊抱怨一邊蹲低身子,紆尊降貴的將耳湊到她脣邊,終於聽清楚了她吃力而虛弱的呢喃聲,她說:“……不要,不要忘記我……”
她說:“不,不可以忘記我……說好,說好生死與共的……”
她說:“我的心好痛……你因爲她……我好難過……”
她說:“說好……一輩子,爲什麼你要忘記……”
她說:“我好努力……好努力,可是……我好累……”
她說:“我們約定過,要……要生許多像你也像我的孩子……”
她說:“你怎麼可以忘記……約好生生世世的那個人……是我……”
她依然斷斷續續不知所云的囈語着,他的耳朵依然貼着她細微嚅動着的脣,只漆黑目中,原本蘊含的不滿神色,漸漸被不知名的情緒所取代——
原來,她之所以哭,甚至哭的暈倒,跟他說要剁掉她手指頭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她哭,是因爲一個男人,一個與她說好一輩子,約好生生世世,約定要生許多孩子的男人,但那男人,似乎,將她忘記了?
忘記了還是拋棄了?可憐的女人……爲什麼除了可憐,他心中翻騰更甚的,是莫名其妙狂卷而來的怒火?
猛地推開一大步,目光復雜的看着軟榻上反覆囈語着的人兒,大掌一揮,將牀幔扯落下來,遮擋住了那總令他產生莫名其妙情緒的容顏……
他要好好想一想,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到後半夜,她依然沒有要醒轉過來的意思,他不耐煩的掀開牀幔,想要看看她的狀況時,才發現她病了,她瘦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凌亂散下來的長髮被汗水糊在額上,粘在臉側,正瑟瑟發抖。
“喂,你怎麼了?”他心下一驚,長指探上她前額,滾燙的觸覺從指尖傳來,讓他本就攏着的眉頭高高挑了起來,輕拍了拍被汗水汗溼的臉頰:“鴛鴦?鴛鴦,快醒醒——”
居然在這時候給他生病,不是給他找麻煩嗎?當然,他可以放任她病着,反正病死也不關他的事,但他卻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就像之前無法放任她一個人哭一樣。
他嘴裡說着,腦裡想着不要管她,管她去死……可是他的動作……唉,咬牙瞪着扶她起身的那隻手,考慮着要不要找把刀將這不聽指揮的手卸下來……
好吧,遇到她,算他倒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