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嗚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咽咽的抽泣聲隨風飄來喚醒了萬黑的意識,“誰在哭?爲何哭?”他腦子裡空蕩蕩一片,只剩這一個念頭,他尋聲而去發現是一隊送喪的人。

他不知該去哪裡,便也跟着隊伍行走,他看着婦人們相互攙扶着哭泣,看着男人們麻木的面容,只覺得茫然若失。終於,隊伍停了下來,棺槨被埋了進去,看樣子是個富貴人家。

等人都走了,萬黑就自己待在這兒看,墓碑上寫了些什麼,可他左看右看也尋思不出什麼。就在這時從土裡鑽出一個白點,白點慢慢變大成了一老人狀遊魂。

老人剛剛鑽出來,就看到萬黑在盯着自己看,頓時嚇得驚叫出聲:“媽呀!鬼。”隨即他又想起,自己也死了自己也是鬼,便壯了些膽子,質問道:“你是誰?站在我墳前做什麼?嚇死鬼了!”

“鬼?是我?”萬黑指着自己疑惑地問。

“嘿!”老頭覺得可笑:“你都死了,難道不是鬼?”

“原來我……死了!”萬黑只覺得迷茫。

“你真是奇怪,我不跟你多講!”老頭道:“我得趕在鬼差來之前回家去看看。小夥子,你也趕快回去看看家人最後一面吧!”

“家?”萬黑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兒?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叫什麼?”

“啊?”這下老頭更懵了:“你又沒過奈何橋喝了湯,緣何不知家在何方?姓甚名誰?”

萬黑捂着頭回想,卻依舊空空一片,他痛苦道:“我真的不知!”

老人看他的樣子於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唉,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你我都是要輪迴的,前世事不知道也罷。不過,看你一身打扮應該是行伍出身,你這傷是?”老人指着萬黑左臉。

“傷?”萬黑按照老人指示往臉上摸去,卻發現摸了一場空:“我的臉?!”

“你不知道?”老人驚奇:“你的左臉空了,要不我怎麼會被你嚇道,唉!連最後的一縷殘魂都不完整,生前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萬黑痛苦地彎下腰“我”了半天,沒有說出什麼所以然來。

老人看他實在想不起來,便把他拉到身邊坐下,安撫道:“別急,我們在你身上找找線索。”

老人趴在萬黑身上看,果然在他袖口護腕上看見了“黑”一字,老人琢磨:“黑?莫非你的名字是黑!”他一咂嘴:“怎麼有人取這麼奇怪的名字?”

“我叫黑?只是一個黑嗎?”萬黑問道。

“不知,這裡只有一個黑字。可能是什麼黑,也可能是黑什麼,不過我暫且就叫你黑吧!”老人又在萬黑身上翻找起來,不一會兒從他脖子上翻出一個護身符,老人拿過來打開一看,道:“誒呀,你是原國的士兵啊,你要回原國去!”

“原國?在哪裡?”

“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啊,唉!算了”老人一甩袖站了起來:“我要回我的家鄉去了,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

“真的嗎?”萬黑也站起來,激動得道:“多謝先生!”

萬黑隨着老人回了他家去,原來老人是一個教書先生,早已說是桃李滿天下。老人看着以淚洗面的妻子和兒女嘆息不已:“死去之人一碗湯便可忘矣,生之人卻要以淚洗面哀慟悲傷!唉!希望他們早日從死別中解脫吧。”說罷,老人轉頭看向萬黑,又嘆道:“我是老而死,屬於喜喪,可你還這麼年輕,你的家人又該如何的肝腸寸斷!走吧走吧!”

老人離開了家,萬黑也跟着離去。老人道:“我就要去陰曹地府了,你呢?”

“我大概也是吧!”萬黑答。

“那我們就做個伴吧,省的黃泉路上孤單!”

“也好……”

他們兩個在附近等鬼差到來,終於在一天夜裡,陰風陣陣,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向他們飄來。

“你就是劉兢?”黑無常問道。

“正是!”老人答道。

“那就跟我們走吧!”黑無常用鎖鏈拴上老人手臂,脖頸便往回走。

“誒,等等,這怎麼還有一個?”白無常突然開口。

“什麼?”黑無常轉頭,果然看到萬黑,他不耐煩道:“誰的任務?”

白無常聳肩。

“你叫什麼?”黑無常問。

“不記得了,好像是黑。”萬黑答。

“什麼不記得了,你死幾天了?”黑無常沒好氣地問。

“恐怕一月有餘!”

“一月??”白無常驚叫出聲:“沒人來接你?”

“沒有!”萬黑答。

白無常的臉瞬間難看起來,他盯着萬黑,突然道:“你快看他的臉?”

黑無常循聲望去,頓時也傻眼了,急道:“你的魂魄發生什麼了?爲什麼不完整了?是不是和別的魂魄打架了?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我……不知……”

“不知?”黑無常就像一個快爆炸的火藥桶:“你是個傻子嗎?一問三不知!”

“兩位差爺,兩位差爺,”老頭看黑無常動怒,趕緊出聲解釋:“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是真記不得了!”

白無常一直托腮打量着萬黑,這時也開口勸道:“我看他是真不記得了,人死以後無論肉身如何,魂魄都是完整的。可他的魂魄卻不完整,想必因此纔不記得事情,也因此才遲遲無人引導他入地府!唉,算了,留着也是個麻煩,直接一起打包帶走吧!”白無常揮揮手示意萬黑跟上。

就這樣,他們一起進了地府。地府一共十八層,前九層每一層都是對人生前事進行查驗以便決定輪迴還是下地獄,查驗的結果也決定着輪迴的好壞和下地獄的層數,第九層便是中間一層,上可輪迴,下可進地獄。

層層查驗以後,所有魂魄進入九層準備。每一層都有管理者,也都可叫做閻王,但每人職責不同,權利不同。但是權利最大,職責最多的便是九層,所有的鬼差都是九層管理。雖然資格審定是一層一層來進行,但是千百年來,有不少富人死後被家人燒來許多金銀財寶,這些東西也可保他們死後無憂!

萬黑跟着黑白無常一起進入地府,第一層便是隔絕生死之門:生人勿近,死人勿停!這是爲了防止有活人誤闖設置。每下一層就要接受一層考驗,可很快萬黑便被攔下來了。在對生前往事進行查驗時,可萬黑生前的記憶是空白的,或許因爲他的魂魄就不是完整的。

這可讓查驗的鬼差犯了難,他只得向上請示這層管理者。管理者也沒有遇到這種情況,撓着腦袋讓他們去九層找小軍爺。

就這樣,一臉茫然的萬黑就稀裡糊塗地被帶去了九層,九層繁華如人間大都市,無論是房屋街道還是店鋪小販都與陽間無異,要不是期間穿梭的各位鬼差,一定會讓人錯以爲自己還活着,什麼死亡都是一場夢罷了。

老人也對這裡的場景弄傻了眼,他問道:“這便是九層,爲何是這番景象?我們要如何輪迴?”

負責押送的黑無常伸了個懶腰,敷衍道:“等着吧,排到你再說!”

“啊?”老頭錯愕:“這是何解?”

“唉!”白無常一臉疲憊地嘆息道:“天下不太平,死人多,鬼差少,我們天天三班倒!九層擠壓人數太多,孟婆熬湯都能熬死幾個,現在她們都聯名罷工,我們能怎麼辦?九層管理者天天亂竄,不是去這裡吃酒就是去那裡遊玩,她不常待在這裡,所有事都交給小軍爺操辦。久而久之,這裡的鬼魂耐不住寂寞就自己幹起了老本行,而我們九層管理者也不喜歡其他層陰沉的環境,所以就變成這樣了……”說罷一聳肩,懶懶地指着一處庭院:“小軍爺的住處就在那裡,你們自己去登記吧!我是要去休息一下了!”

兩人放了萬黑和老人,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老人看着周遭一切,艱難地消化着,嘴裡嘟囔着:“神奇神奇!”而萬黑盯着那處庭院,慢慢地走了進去。

進門正中央便有一間屋子,他剛推門時一大摞書籍隨之倒地,萬黑靈敏閃過纔沒有被砸到。屋子很大卻堆滿了各種書籍,文蝶,卷軸。

“是誰?”疲憊又稚嫩的聲音響起。

“我……”

“我們是新到此處的鬼魂,想必您就是小軍爺,兩位鬼差大人讓我們來登記的。”萬黑沒來得及開口,老頭已經把所有話都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裡面人答道:“那進來吧!”

等到裡面,便看見一個稚嫩孩童模樣的人端坐在小桌後,他的頭髮隨意挽起,插了根枯樹枝,形象着實不雅,但人卻長的乖巧可愛!

“寫在這裡便可!”小軍爺用筆頭點了點一本打開的卷軸示意。

老頭點了點頭拿起一旁的毛筆蘸了蘸墨水便寫下自己名字,輪到萬黑時,他卻下不了手。

“哦!對了”老頭一拍頭,對着小軍爺道:“他不會寫,我可否替他?”

“可以!”小軍爺頭也不擡地回答。

老人便又拿起毛筆,寫下一個“黑”字。

“黑?”小軍爺瞟了一眼覺得稀奇,便擡眼仔細瞧了瞧來人,卻不想這一眼便嚇到了他。

“你的臉怎麼回事?”小軍爺問。

“我也不知道。”萬黑回答:“我生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如果魂魄不完整確實會記不得之前的事,而且你也入不了輪迴。”

“這樣啊。”萬黑表情沒變。

“你好像並不驚訝,”小軍爺稀奇:“入不了輪迴你就再也離不開這裡了。”

“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好,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輪迴?”萬黑答道:“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我好像並不想輪迴!”

“那好吧!”小軍爺沒有再多說什麼:“不過,地府也是有規矩的,不是想留就能留,看你一身打扮,你會武功嗎?”

“應該會吧!”萬黑答。

“那你不如成爲鬼差吧,”小軍爺起身,又拿了個冊子:“將你的名字寫在上面,去到東面的陰陽樓,裡面會有人安排你的一切!”

“好!”萬黑接過冊子遞給老頭,老頭趕緊幫他記上。

“先不急着離開,”小軍爺道:“我這裡有一些月線製成的布帛,你拿去把臉覆上,省的嚇到別人。”

“多謝!”萬黑接過後抱拳行禮。

“去吧!”

“嗯!”萬黑點頭,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老頭看看萬黑,看看小軍爺,衝着小軍爺一行禮趕忙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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