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這東西,玄妙的很,擡頭,彎腰,斜眼,聳肩,都能傳遞出不同信息,一笑,一怒,一瞪,一靜,能使旁觀者感受到各種效果,此刻的張烈虎,驟然起身,從頭髮絲到腳底板,迸發出強烈戰意,如虎壓境,霸道睥睨,僅僅從氣勢上,就壓了趙鳳聲不止一籌。
面對張烈虎突如其來的挑釁,趙鳳聲心裡突了一下,將手心汗水慢慢擦拭到褲子,思索着應對之策,順便也在琢磨他動手的由頭。
想要揍自己一頓,替八極拳揚名?似乎打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根本解決不了派系爭鬥。師傅和吳少候之間的私人恩怨?父債子償?又或者純粹看自己不順眼,手癢而已?
張烈虎的舉動,就像驚心動魄的賭石一樣,充滿未知數。
陳蟄熊沒去勸阻弟弟挑戰,只是用玩味的眼神望着趙鳳聲。
牛娃子左瞅瞅,右看看,也不知這倆人是真打還是玩鬧。
趙鳳聲清清嗓子,視線躲閃着咄咄逼人的目光,含糊笑道:“打架多傷和氣,出力不討好,弄寸了還崴腳呢,現如今住院都得排號,變成瘸子了都沒準見不着大夫,還浪費錢,不如喝酒划拳,促進感情嘛。”
跟張烈虎硬碰硬?扯淡!趙鳳聲纔不傻呢,跟張烈虎齊名的薛木魚,僅僅往那一站,就壓的楚巨蠻屁都不敢放,自己這點斤兩,不夠楚巨蠻塞牙縫呢,就更別說和薛木魚相提並論。粗略估算,自己跟張烈虎的戰力,差了幾百條街,一隻手就能把自己玩死。再說即便能踩到狗屎運,遇到張烈虎拉稀不在狀態,碰巧贏了一局,可那又怎樣?能代表太極穩壓八極一頭?沒準惹來吳少候那成了精的老烏龜,八大宗師的狀元啊,天下第一啊,師傅都得避其鋒芒,自己跟人家貿然動手,那不是找死麼。
趙鳳聲向來不喜歡做賠本的買賣,尤其是得罪有權有勢的人,一個無依無靠的小痞子,拿什麼跟人家鬥?血性和氣節那玩意,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就是一個屁,爽快一下,沒了,白白搭上性命而已。
“你不敢打?”張烈虎的表情看不出是惱怒還是嘲笑,只是安靜地望着對方。
“不敢。”趙鳳聲果決搖頭。
很光棍的答案讓張烈虎笑了笑,終於回到座位,“聽我哥說,你臉皮厚的出奇,跟我相比,當仁不讓,說實話,在四九城,我老張有點名氣,不要臉的作風,那可是數一數二,從來沒見過比我臉皮厚的傢伙,遇到將遇良才的對手,技癢而已,切磋切磋,比劃比劃。今天只是想領教一下,沒有別的意思,千萬別往心裡去。”
閒的沒事跟人比臉皮厚?!
這他媽哪跟哪兒啊。
難道二世祖榮華富貴玩膩了,閒的都要玩精神分裂症了?
“你見過薛木魚?”張烈虎語氣突然變得冷淡。
趙鳳聲愣了一下,老實答道:“見過。”
“他有我帥嗎?”張烈虎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的又白癡又霸道。
趙鳳聲鬧不清這傢伙意圖,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傳說中的人格分裂症,回憶起營救陳蟄熊的時候,那個驚爲天人的禿頭,雖然年紀不大,可寶相莊嚴,一身佛氣,放進廟裡,都能被信徒當成是活佛轉世,跟充滿壓迫感的張烈虎反差極大。一個清風,一個烈日,單單論及相貌,也分不清孰高孰低。
“你比他有男人味。”趙鳳聲巧妙避開了難以回答的問題。
“哈哈!這話我信!那花和尚是南蠻子,長得細皮嫩肉,比女人還水靈,哪有咱長得威武絕倫。其實吶,我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薛木魚那妖僧,參禪,悟道,習武,數十年如一日,變態的近乎妖孽,我是真的打不過人家,可咱得扳回一城吧?比來比去,也只有皮囊佔些優勢。就衝你這句真話,來,走一杯!”張烈虎豪爽大笑道。
趙鳳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級別的人物了,攀比容貌?大老爺們比那幹啥。可酒卻不敢不喝,怕張烈虎再提打架的茬,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四人中除了陳蟄熊酒精過敏,其他人酒量都不錯,牛娃子幾杯下肚,滿臉通紅,衝着趙鳳聲興奮說道:“哥,額在京城,見到咱雍城人開的店了,霍,好幾條街都有,等咱以後有錢了了,也去京城開飯店。”
“雍城人在京城開的店?啥店?”趙鳳聲疑惑道。
“張亮!楊國福!那倆老闆可真厲害,大街小巷都有他們的麻辣燙,吃的人還挺多,排着隊在那買,我想好了,反正沒啥手藝,就做飯還行,以後我也進軍餐飲業,店名就叫牛角村肉夾饃!哥,你說好不好?”牛娃子興致勃勃勾畫着人生藍圖。
趙鳳聲擦了一下額頭汗水,訕訕一笑,“那祝你美夢成真,早日成爲大老闆。”
“師弟,你出力,我出錢,咱們倆一塊幹,明天就開始着手,我叫下面人寫一份計劃書,第一步先在西北生根發芽,緊接着打入京城市場,你只提供配方和技術就行,別的全歸我。”張烈虎輕描淡寫許完重諾,點燃一根中南海,煙盒丟給趙鳳聲,“京城的煙,抽的慣吧?”
儘管趙鳳聲不太喜歡中南海嗆人的煙味,還是違心叼起一根,笑道:“武雲離京城很近,旁邊朋友有不少喜歡這一口,可惜我們那經常斷貨,他們還特意託人去京城買。”
張烈虎吐出嫋嫋煙霧,直視趙鳳聲,古怪笑道:“雷家的人,也敢抽張家的煙?裡面下着毒呢。”
一字一句蘊含濃郁戾氣。
趙鳳聲汗毛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