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M1的兩大老闆一同歸西,昔日裡豔名遠揚的頭號夜總會也就關門大吉,那些賺慣了快錢的妹子們找不到大樹依靠,有的自立門戶,有的則尋找另一處安身之所,而在省城口碑和硬件設施都不錯的地方,寥寥無幾,天雲會所就成了妹子們立足的首選。
天雲定位的是私人會所,吃喝玩樂基本都有,並不以賣淫爲主,不過客人的要求排在首位,時不時爲貴客牽線拉皮條,間接成爲了高端淫窩之一。一個出地方,一個出姿色,按理說是雙贏的局面,前幾天老闆何山洛卻下了死口,但凡皮肉生意,一概不接,哪怕是廳級高官想要春曉一度,那也不行,大不了老子親自陪睡,只要你敢捏鼻子上,我老何就敢撅屁股。
以前只有經營場所找不到妹子,卻沒有妹子找不到臺坐的情況,可這段時間出了卓桂城那檔子事,又有林德前和莊曉樓幾個毒販落入法網,省城掃黃力度空前加大,別說衣着暴露的年輕女人,就連廣場舞大媽出現在娛樂場所,都得查一下身份證。
黃,賭,毒,處在同一利益鏈條,扼制住傳播毒品的場所,等於捏住了毒販們的命脈,雖然這一招不能徹底剷除社會毒瘤,但確實有效控制住了毒品流通,追根溯源,趙鳳聲功不可沒。
鐺。
飽含滄桑的鐘聲在天雲會所總經理辦公室迴盪。
坐在寬大老闆椅中的何山洛驟然驚醒,擡起眼皮,雙目赤紅,夾雜一絲戾氣,然後抄起一把產自江南名家的紫砂壺,狠狠朝着英倫範十足的落地鍾砸去。
砰!
落地鐘的玻璃四散落地,紫砂壺也變成了殘缺碎片,何山洛大口喘着粗氣,舉起一瓶紅酒,往嘴裡拼命灌下。
等到酒液全部倒入口中,何山洛焦躁情緒稍微好轉,點燃一根古巴進口雪茄,右手拇指撫摸着左臂菸頭燙傷的點點疤痕,兩眼呆滯。
人到了中年或者老年,經常會回憶往事,隨着年齡增大,回憶的次數會逐漸增多。何山洛也不可避免遇到這種情況,沒事的時候想一想自己的前半生,那些刀光劍雨隨着時間蕩平,監獄的生活,像根扎入腳底板的刺,跟骨肉粘粘在一起,無法清除,有時會唏噓感慨,有時又後悔自責,嘆一聲人生苦短。
何山洛剛打開口味濃烈的威士忌,突然響起急促敲門聲,嚇得何山洛將酒瓶失手掉落在地,好在玻璃瓶質地堅硬,沒有立刻碎裂,何山洛撿起來放回桌上,心悸喊道:“進!”
一名男性服務員探頭探腦推開房門,小聲道:“老闆,那個趙鳳聲來了,非吵着要見你,誰都拉不住,你看……”
換作以前,服務員們會對趙鳳聲夾道歡迎,可老闆前幾天吩咐過,只要是趙鳳聲露面,一律不見。既然拿着人家發的工資,服務員哪敢視若無睹,把眼睛放的賊亮,害怕惹老闆生氣。
何山洛眼睛一瞪,壓低嗓子問道:“來了幾個人?”
“除了趙鳳聲,還有一個跟他歲數差不多的男人。”服務生恭敬答道。
“不見!就說我不在會所。”何山洛大手一揮,堆滿陰戾的臉上顯得十分不耐煩。
服務員沒來得及答應,就覺得身體已然懸空,騰雲駕霧往後撤出一段距離,安穩落地。
“何老哥,同鄉來訪,怎麼能不念舊情呢。”趙鳳聲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掛着標誌性欠揍壞笑,身後還跟着和他一起同來的男人,以及一大票氣喘吁吁的保安。
何山洛匆忙起身,頗顯威嚴的五官瞬間擠出討好笑容,簡直比變臉速度還要快,哈哈大笑道:“老弟,你來了我怎麼能不歡迎呢,這服務生是鄉下來的,學不清嘴,我聽成申葉榮和餘慶那兩位二世祖了。哎!實不相瞞,老哥最近身體不太好,頭疼的要命,偏偏還失眠,這脾氣也跟着暴躁,來來來,既然你到我這了,得好好陪我喝一杯,要不然我可不放你回去。”
趙鳳聲順着他殷切的手掌坐在沙發中,打量着破損的落地窗和紫砂壺殘片,勾起嘴角道:“老哥像是病的不輕啊,抑鬱了?還是更年期綜合症?”
何山洛驅散走了手下,看到氣度不凡的黃臉男人含笑對着他,詫異道:“這位是?”
“亮子,我兄弟,想必你應該認識吧。”趙鳳聲翹起二郎腿,來回嘚瑟,“何老哥把保鏢們都趕走了,難道不怕我捅你一刀?哎呦,忘了老哥當年可是捅死過牛老八的狠人,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大哥,我這點微末道行,恐怕沒放在您的心上吧。”
何山洛跟郭海亮握了握手,剛一接觸就立即收回,不像平時一樣熱情,晃動高大身軀回到老闆椅,何山洛乾乾笑道:“生子,瞧你這話說的,你來我這,不是喝酒找樂子,難不成要找老哥的麻煩?”
“答對了。”趙鳳聲熟練打出一個響指,陰惻惻笑道:“我今天真是來找老哥麻煩的。”
“我這幾天血壓高,你可別拿哥哥開涮。”何山洛臉色陰晴不定,舉着威士忌的右手顫顫巍巍。
“說說吧,血珀是誰交給你的,究竟是誰派人撞車暗算我和錢大寶的,又是誰驅使申葉榮和餘慶要找我晦氣。泰亨都更換主人了,想必你的上家也該浮出水面了吧。”趙鳳聲收斂起了充滿痞氣的笑容,眼神充斥一股咄咄逼人的殺氣。
何山洛手腕一抖,威士忌再度掉落在地。
“老哥,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了,沒必要拐彎抹角,放心,只要你說出那人是誰,我不會動你一根頭髮。”趙鳳聲認真給出一個承諾。
何山洛彷彿力氣全部抽空,二百來斤轟然癱倒在座位,仰天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幹嘛非要刨根問底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