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突然感到疲倦不斷侵蝕大腦和身體,四肢乏力,腦袋暈暈乎乎,乾脆靠在車窗閉起了雙眼。
他累了。
省城半年多的風雨飄搖,趙鳳聲肯定不是笑到最後的贏家,本職工作沒少做,閒事也沒少管,莊曉樓,田浩,林德前,翟紅興,哪個不得全力以赴對待?除去在校園裡清淨了一段日子,其它時間基本在心力交瘁中度過,鬥智,角力,生死一線間,能夠完好無損活到現在,大部分功勞要靠祖上積德。
弦緊了得鬆,否則容易崩斷,趙鳳聲此刻就像是一架拉開許久的牛角弓,漸漸出現力竭狀態。
郭海亮目睹着好兄弟頹敗模樣,於心不忍,他最清楚生子的辛酸苦辣,也明白那些不足爲人道的前塵舊事,郭海亮點了兩根黃鶴樓1916,放到趙鳳聲嘴邊一根,笑道:“別想那麼多,抽根菸提提神。咱幾個最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哪能跌到在半路上,挺住,咱兄妹幾個都在呢,實在不行就回家種地,大城市再好,哪有家裡逍遙自在,等到咱們都有孩子了,守着他們慢慢長大,那不是你最夢寐以求的生活麼?”
趙鳳聲下意識咬住過濾嘴,睜開充滿血絲的眸子,揉着額頭,輕聲道:“我一直在想雷斯年那王八蛋爲啥不斬草除根,淨幹些下三濫勾當。去年他派人收買了嚴猛,佈置一個圈套把剛子的棺材本給坑光了,然後又朝女神姑姑下手,險些將小姑的上市公司毀於一旦,到了省城,又要圖謀泰亨,千方百計要把我身邊人禍害。亮子,你說雷斯年幹嘛不直接對我動手,非要遷怒於別人?”
“很簡單。”郭海亮微微一笑,道:“因爲雷斯年不敢殺你。”
“我沒覺得他有那麼膽小。”趙鳳聲想起雷斯年做過的種種事蹟,搖頭否定道。
“歷來皇子們爭奪皇位,都會有謀臣在後面運籌帷幄,斬草除根?誰不想,可上面有位神通廣大的九五之尊盯着,又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拖進萬丈深淵,陷入萬劫不復境地。你跟雷斯年兩人的情況,相當於皇子奪嫡,只要老太婆活一天,雷斯年就不敢輕舉妄動。他所使用出的手段,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怕你出頭,怕你上位,怕你有實力跟他唱對臺戲,所以纔要將你身邊交好的人,用經濟手法制裁,避免你有嶄露頭角的機會。這是商界高人慣用伎倆,多領會幾次,就能舉一反三了。”郭海亮用土到掉渣的姿勢夾住香菸,不太出彩的眸子此刻顯得神采奕奕。
“頭疼。”趙鳳聲使勁按向太陽穴,漫不經心吐出煙霧,“照這麼分析,雷斯年下一個目標,該輪到你了?”
“變聰明瞭?”
郭海亮無所謂笑了笑,“政治和商業都存在地域性和排他性,雷斯年的手再長,也伸不到澳門,別看那裡只是彈丸之地,但魚龍混雜,諸天神佛各顯神通,龍?得趴着,虎也得臥着,輪不到雷斯年撒野。我的老丈人是當地有名的權勢人家,能允許一個內地商賈迫害他的乘龍快婿嗎?好好想一想你自己以後的路,不用爲我操心。”
“那你一直留在澳門,不回來了?”兄弟四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趙鳳聲可不想變成短暫如曇花一現。
“看情況吧,說不好。”郭海亮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趙鳳聲縮了縮脖子,靠在窗腳處一副生無可戀的嘴臉,碎碎念着,“老子又不想跟雷斯年爭奪家產,他有錢是他們雷家的事,跟我有他媽啥關係!逼急了老子,綁一圈炸藥跟那老小子同歸於盡,看誰後悔。”
眸子間的瘋狂轉瞬即逝。
“今年你不到三十歲,雷斯年都四十出頭了,幹嘛拿自己的青春作爲交換的賭注,你捨得換,我可不捨得給。等咱們到了他的年紀,成就未必會遜色於他,不就是雷一集團的總經理麼,又不是董事長,名頭再響也只是給人打工的份兒,再給我十年時間,我有信心能跟雷斯年坐在同等位置掰腕子,到時候再看看誰是贏家,誰是過客。”郭海亮的聲音很小,也不像翟紅興和唐宏圖那樣具備梟雄氣勢,可就是輕描淡寫的話語,透露出一股堅定的壯志雄心。
“十年,又是十年。”
趙鳳聲輕聲感慨道,想起了老爺子斷定周奉先十年後天下無雙的言論,苦笑道:“傻小子十年以後無人能夠望其項背,你十年後能夠跟雷斯年平起平坐,我呢,幹啥?是不是當縮頭烏龜躲十年就行了?到時候抱住你們的兩條大腿,誓死不鬆手,看看誰敢來摸老子屁股,嚇不死他們。”
郭海亮見他又恢復到平時吊兒郎當的痞態,放鬆一笑,“還是習慣你這樣,老是板着臉,像是一個慾求不滿的蕩婦。”
“話說的輕巧,有些事還得去做,錢天瑜怎麼辦,沈大民又該怎樣抓住他的小辮子,都是麻煩。”趙鳳聲老氣橫秋嘆氣道。
“只要你不跟錢天瑜走得太近,雷斯年不會對一個小女生痛下殺手,大人物嘛,得有大人物的胸襟,讓老太婆知道了也討不了好。你現在只有回武雲一條路可走,別的先放一放,至於沈大民,將一些可靠證據交給警方處理就好,貿然插手,容易給雷斯年露出破綻,反倒是成了敗招。”郭海亮繼續扮演着軍事角色,用精準的判斷闡述着其中利弊。
“哎!啥他媽事。”有兄弟給他指點迷津,趙鳳聲伸出一個如釋重負的懶腰。
“如果跟老何關係不錯,提醒他一下,最好叫他收拾行囊跑路,越快越好。”郭海亮慎重說道。
“咋了?”趙鳳聲驚愕道。
郭海亮抿起嘴脣道:“何山洛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極有可能被雷斯年放棄。”
“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