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亞卿病情趨於穩定,至於氣胸和血胸之類的後遺症,暫時無法輕易下結論。趙鳳聲擔心妻子身體狀況,建議到三甲醫院住院治療,可都被二妮一口回絕,說住在這裡習慣,不想來回折騰了。趙鳳聲心說也是,夫妻倆全都斷了腿,搬來搬去影響病情恢復,倒不如在二醫院養傷,萬一遇到哪位赤腳大夫,又得多養一段時日。
崔亞卿這幾天始終悶悶不樂,胃口也出奇地差,常常吃了幾口就搖頭拒絕,就連心愛的小龍蝦都愛答不理。
其實原因很簡單,經過那次撞車,崔亞卿雖然性命無憂,可大腿和肋部劃出了碩長疤痕,白皙的天鵝頸也印有一道傷疤。且不說疼不疼,光是紗布就纏了一大堆,包的跟木乃伊差不多,哪像平時那樣容光煥發?女孩子愛美是天性,又事關婚禮當務之急,怎能不讓她鬱悶?不僅如此,她還經常失眠,自言自語,情緒暴躁,醫生說有抑鬱症前兆,嚇得趙鳳聲急忙詢問治療方法。
婚期一天天臨近,二妮的心病又越來越重,趙鳳聲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變着法哄她開心,美食,搞怪,包包,衣服,該用的全都用了一遍,可依舊沒看到老婆大人笑容。
“來,媳婦,剛出爐的大骨湯,又香又有營養,對咱們傷情恢復特別有利,快喝一大口,聽話。”趙鳳聲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瓷碗,拿勺子舀到八分滿,殷勤地吹走上面霧氣,感到溫度適中之後,放到二妮嘴邊。
“不想喝。”二妮側過頭,陽光照在日漸消瘦的憔悴臉龐,惹人憐愛。
“乖,咱就喝一碗,好不好?”趙鳳聲刻意使自己聲音聽起來較爲溫順。
“不喝!你煩不煩?!”二妮扭動着胳膊,臉上全是厭惡神色,顯得極爲不耐煩。
“那咱們就喝五勺,三勺也行,你早晨就沒怎麼吃東西,再這麼下去會把身體弄垮。”趙鳳聲耐心地勸說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偉人不是說過麼,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多吃多喝,傷勢纔會快速恢復。”
“說不喝就不喝!”
二妮大吼一聲,拿肘部用力掃開送到嘴邊的湯匙,不僅湯水撒到杯子上,瓷碗也咣噹落地,摔個粉碎。
趙鳳聲輕嘆一口氣,望着低聲哽咽的二妮,叮囑道:“你別動,我叫護士把這裡清掃乾淨,順便問問醫生咱們什麼時候能出院。”
話音未落,架起柺杖慢慢離去。
骨傷不同於皮外傷,並非意志力和韌性強橫就能夠左右,趙鳳聲能夠忍受疼痛,卻抗拒不了筋骨帶來的損害。即便李爺爺送來秘製中藥,該拄拐也得拄拐,該打石膏依舊打上石膏。
等護士換了一條嶄新被套,郭海亮踏入房間,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東邊病牀,詫異道:“生子呢?出去了?”
二妮只是埋頭低泣,沒有回答。
郭海亮雙商具有妖孽級水準,看到一地狼藉,再聯想到趙鳳聲是個徹頭徹尾的妻管炎,稍微動動腦子,就明白了二妮估計在發脾氣,坐到牀邊,微笑道:“發脾氣是柄雙刃劍,既傷人,也害己,你把氣撒到生子身上,難道你自己不心疼?話說回來,每個人都有這種劣根性,衝自己最親近的人撒氣,衝最愛自己的人肆意宣泄怒火,似乎成本最低,成爲一種理所當然的慣性。就像父母對待性格頑劣的孩子,外面不如意的老公家暴老婆。其實想一想,等最親近的人受了傷,心灰意冷,最痛心的還是自己。”
“我知道……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二妮將頭埋在枕巾中,泣不成聲說道。
“婚期還有多半個月,任何事都來得及。”郭海亮柔聲道:“疤痕可以用婚紗蓋住,脖子部位也可以拿粉底遮掩,腿好不了,那你就和生子雙雙坐着輪椅嘛。等老了,咱們坐在一起喝酒,絕對會看着照片笑到肚子疼,成爲一段美好回憶。”
二妮哭泣聲漸漸平息,斷斷續續說道:“可我……這輩子就結這一次婚,不想……淪爲他們口中的笑柄。”
“日子是自己過的,爲什麼要給別人看?癡癡顛顛愛了生子二十多年,不顧家人反對,不顧親朋好友嘲笑,我還以爲你是那種快意恩仇的女俠,沒想到也會拘泥於世俗,看來從今以後,我得好好從新認識一下你了。”郭海亮開着玩笑說道。
“我本來就是一個俗人,一個俗不可耐的女人。”二妮低聲道。
等說完這句話,她也心生悔意,清楚哭泣是種懦弱的表現,可知道跟如何去做,是兩碼事,被無數人誇獎讚歎的美貌出現重大瑕疵,任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好了,記得哥跟你說過,要送你們一份天大的結婚禮物嗎?既然生子不在,我就把東西交到管家婆手裡,保證你會充滿安全感。”郭海亮遞過一疊紙張,輕輕放到二妮枕頭旁邊。
“結婚禮物?你不是送給我們一輛豪車了嗎?怎麼還要送我們禮物?”二妮驚訝道,舉着密封嚴實的物品,左看看,右瞅瞅,始終看不出裡面端倪。
“那是我對生子的補償,跟結婚禮物不能混爲一談。我回來時給他的五百萬,他不會要的,全都會給了剛子,我清楚他的爲人。既然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就要把丟掉的一切還到他的手中,這叫因果循環。”郭海亮手指敲打着紙張,神秘笑道:“這,就是我對他的補償。”
二妮見他賣關子,迫不及待問道:“到底是什麼東西,你不說,我不要,怕他回來吵我。”
“放心收起來吧,這東西來的正大光明。”郭海亮笑了笑,輕鬆說道:“這裡面裝的是股權證明。”
“股權?什麼股權?”二妮追問道。
郭海亮玩味一笑,“泰亨百分之二的股權,足夠你們倆大富大貴過完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