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的家距離公園並不遠,走了十幾分鍾就來到了小區口,結果一到門口,就見前方一大羣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圍觀什麼。
常樂和方正對望一眼,也好奇走了過去看情況。
大老遠就聽有人喊道:“這老頭好不講道理,我煮的餃子,還沒吃呢,他跑過來一把搶走了!”
“我也看到了,人家老孫天天看着店子,吃飯晚。剛剛兒子給送來的餃子,還沒吃呢,這老頭就跑過來搶走了。讓人抓住了,就不吭聲,裝啞巴!”
“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紀了,我真想揍他一頓……這……什麼世道啊!光天化日之下搶東西!”
“報警了麼?”
“不報警咋辦?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打他?誰敢碰他啊?萬一倒地上訛人咋辦?”
……
“師父,看看人家!餓了就去搶!再看看咱們,還要靠哄騙的……”鹹魚傳音道。
方正直接給他一巴掌,讓他閉嘴,什麼叫哄騙?他騙誰了?
不過方正也好奇,這年頭搶個錢包、手機、金項鍊什麼的偶爾還能看到。不過自從手機降價,錢包裡沒錢,項鍊扔水裡還能漂浮後,也就沒人幹當街搶奪的勾當了,畢竟,太容易虧了。
而當街搶餃子的,方正也是頭一回遇到。
跟着常樂排開人羣一看,常樂頓時急了,大叫道:“爸?!”
方正也看清楚了,人羣中,一名穿着藍色外套的老人蹲坐在馬路牙子上,雙手死死的抱着一盒餃子,低着頭,一聲不吭,兩眼發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聽到常樂這一聲喊,老人也沒反應。
圍觀的人卻反應過來了。
那被搶了的店老闆一聽,叫道:“嘿!總算來正主了,你們家老頭子咋回事?咋還搶餃子呢?你這是把他餓壞了,還是這老頭有問題啊?”
常樂趕緊賠禮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爸年齡大了,老年癡呆,什麼都記不住,現在就是個老小孩,啥也不懂。”
聽常樂這麼一說,原本氣呼呼的老闆皺皺眉頭,無奈中帶着幾分同情的道:“算了,算了……趕緊把人帶回去吧。算我倒黴!”
“抱歉……”常樂說完,趕緊來到常江河面前,道:“爸,回家了。”
然而常江河依然一動不動,死死的抱着懷裡的餃子,彷彿生怕他起來了,餃子就會被人搶走似的。
方正見此,湊上前來,低聲道:“阿彌陀佛,老人家,地上涼,回家去吧。”
常江河依然不動。
常樂道:“爸……回家吧。”
常江河這次有了反應,微微擡起頭,看着常樂,問道:“你是?”
看着常江河那疑惑的眼神,常樂心頓時就是一陣刺痛!
依稀中,他彷彿看到了年輕時候的爸爸,那時候的常江河,年輕力壯,將他高高的舉起,笑着,喊着:“兒子,高不高?”
“高……”小常樂大聲的叫着。
那時候,他是常江河的全部!以前他想不太明白,但是之前那神秘的回到過去的經歷,卻讓他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他就是他爸的一切!人生的一切!過去的一切,現在的一切,未來的一切!
看着一個人把他從小拉扯大的爸爸,忽然變得如此的無助,弱小,以及陌生感,讓他的心是針扎一般的疼!
常樂的眼睛一片通紅,低聲道:“爸,是我啊,我是你兒子。跟我回家吧……好麼?”
“家?家……家!”常江河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突然站起身來,叫道:“對,家……我要回家!
我兒子還在家等我吃飯呢!
我給他帶了餃子,他最愛吃的餃子!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家……家在哪呢?
家呢?
家呢?
這是哪?
這是哪啊?
誰能告訴我,這是哪啊?”
常江河急忙的站起來,茫然的環顧四周,一臉的驚慌,焦急,喊着,問着……
看着老人家抱着懷裡的餃子,喊着要給兒子帶餃子回去吃的場面,很多人的眼睛都紅了。
常樂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把抱住常江河,叫道:“爸……我錯了……我不該吼你……爸……你看看我,我是你兒子啊!我是常樂啊!我是樂樂啊!”
常江河聽到這聲呼喊,一下子停了下來,低頭看着常樂,疑惑的看着他,道:“常樂?可是……你不是才這麼大麼?”
常江河比劃了一個到他大腿的高度,道:“你怎麼就這麼大了呢?”
常樂道:“爸,我長大了。現在,該我照顧你了。”
“你真是我的樂樂?讓我仔細看看……”常江河撫摸着常樂的臉,看了一會,笑道:“真的是我的樂樂,樂樂,你回來啦?”
常樂聽到這話,更是心如刀絞一般的疼,他知道,他之前摔門而去,對常江河造成了極大的刺激,所以纔會跑出來找他!
他或許癡呆了,但是他依然在心疼他,擔心他!
他忘記了家在哪,忘記了今夕是何年。
但是他始終記得,他兒子出來了,離開家了,他要找兒子!
即使如此,他還不忘記帶上兒子最愛吃的餃子!
常樂哭了,哭的稀里嘩啦的,如同他小時候一般的哭,毫無風度的哭,敞開心扉的哭,抱着常江河大腿哭……
常江河也哭了:“兒子,你回來啦!你可回來了,快……爸給你帶了餃子!你最愛吃的餃子!來……吃餃子!”
說話間,常江河將一直緊抱在懷裡的餃子拿了出來。
那一刻,不僅僅是常樂,四周圍觀的人都哭了。
店老闆見此,擦了擦眼淚,回頭把桌子搬了出來,道:“坐着吃吧。”
“謝謝……”常樂對老闆點頭。
老闆嘆了口氣道:“我老子走的早……老子還在,你還有家。等老子走了,你就知道啥叫天大地大,找不到家了。”
說完,老闆搖搖頭,進店子裡去了。
常江河的世界裡彷彿沒有別人只有常樂一般,神秘兮兮的打開飯盒道:“樂樂,看,這是什麼?餃子!哈哈……今天你多吃點,長的壯壯的,身體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