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裡再一次傳來憨笑聲,水天昊接完電話走進包間:“笑啥哩,這麼高興?”
“天啊,世上還有放心奶嗎?哈哈哈。”雪亮吼了一聲,大笑起來。
“咋回事,一個電話接了半個小時,酒都放涼了。”習俊傑拍了一把。
“有個招商引資項目,投資幾十億,節後就要動工,公司副總打電話通報一聲。”水天昊放下電話,端起酒杯,望着汪川:“請你提酒吧。”
“董事長、總經理幹啥吃的,什麼副總向你通報?”鄭有才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吧,國有大型企業跟地方政府一樣,十幾個副總,也要分大小王,老水是常務副總,總理公司大小事務。”習俊傑自作聰明。
“今天不談這個,汪總提酒。”水天昊覺得談論這個問題沒啥必要。
“笑一笑十年少,乘着水總接電話,大夥說了幾個笑話,女士們年輕了好幾歲。現在工作壓力大,有機會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加深友情,也是一大幸事。我提第二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老婆賢惠漂亮,子女學業有成,家庭美滿幸福,個個升官發財,乾杯。”汪仁川說完,擡頭見底。
水天昊剛放下酒杯,手機又響了,習俊傑氣不過,拿起手機做了個假摔的手勢:“酒都喝不安穩,就你電話多,手機關掉。”
“不行,過節放假期間,萬一有急事找不到人,損失可就大了。”水天昊接通電話,是物資採購公司經理靳*打來的。按照國家規定,放假期間,加班人員工資加倍,值班員堅守崗位,耽誤休息,要求增加工資。
水天昊想了想:“放假期間,是指國家法定節日,春節就是七天假,值班人員按平常工資的一倍增發工資,另外,每天補助五十元加餐費,七天假之外,屬於正常補休時間,不予增發工資,這一點要向員工解釋清楚。”水天昊掛斷電話,準備舉杯敬酒,看見習俊傑、汪仁川、鄭有才、胡武軍、雪亮瞪大眼睛望着他:“接個電話,幹嘛這麼看我,臉上有字?”
“你們公司的老總死光了,屁大點事都來向你請示,董事長給你多大權力,一句話說加工資就加工資,老總不同意咋辦?”汪仁咋不解的問。
“不同意我的工資給他,不就是幾千元嗎?過節誰不想休息,稀罕那幾個嗅錢?我只是按國家規定辦事,除了你這個吃人不見血、剝人不見皮的汪總,哪個老總不同意?哈哈哈。”水天昊大笑兩聲,舉起酒杯:“感謝汪總慷慨解囊,給我們提供這麼一個交流平臺,在這辭舊迎新之際,祝願大家升官發財,祝願女士年輕漂亮。”
水天昊喝完杯中酒,打聲招呼去了洗手間,放在飯桌上的手機又響了,習俊傑氣不過,接通手機嚷道:“水副總不在,啥話明天再說。”說完掛斷電話,盯着電話號碼:“哎喲,這個傢伙真的有小三,聽聲音年齡不大。”
他剛放下手機,鈴聲急促的響起來,汪仁川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喂一聲,聽得電話那頭說:“董事長,不要掛電話,我是門診部小趙。門診部要跟社區衛生所舉辦聯誼會,想請您參加,看明天有沒有時間?”
汪仁川聽她稱呼董事長,以爲打錯了電話,聽她說完,大聲回話道:“你打錯了,這不是董事長的電話。”說完掛斷電話。
“這個女的想請董事長參加門診部聯誼會,怎麼打到水天昊手機上,記不住領導電話,要是我的員工,早叫她開臺了。”汪仁川放下電話。
水天昊走進包間,鄭有才搶話說:“你出去這一會,幾個女的打電話找你,孩子生了怎麼辦?趕快回個電話,你不養我養,哈哈哈。”
水天昊瞅着電話號碼,好像是門診部趙書記的手機號碼,趕快拔了過去:“小趙嗎,我是水天昊,啥事,請說。”
“董事長,剛纔是不是你接的電話,口氣那麼兇,我還沒說完掛斷了電話。”
“這個……啥事,請說。”
“明天下午五點鐘,門診部要跟社區衛生所舉辦聯誼會,就在三樓會議室,晚上想請集團領導吃飯,您看有沒有空?”
“我在外地,明天可能回不去,晚上就不參加了。還有啥事?”
“祝董事長節日愉快,節後去給你拜年,再見。”
水天昊掛斷電話,瞅瞅汪仁川,瞧瞧習俊傑,苦笑兩聲:“你們接聽電話,口氣比我還硬,把我們門診部的小趙書記嚇傻了,不知說啥好,還以爲我這個人脾氣不好。要不是我打過去,小趙會睡不着覺。”
“那是當然,你不打電話,夜裡睡不着覺,呵呵呵……”
“聽聲音,年齡不大,門診部書記是不是你……”
“開口叫董事長,我還以爲打錯手機了,爲啥叫你董事長?”
“董事長出差,我拿他的手機,打通自然要叫董事長。”
“不會吧,老總級的人物,你買不起手機?”
“我是電信手機,不用辦漫遊,全國各地都可以接。”
“有道理。找你打到董事長手機,找董事長打到你手機,公司領導太不嚴肅了吧!”
“哈哈哈,哪個手機都能找到董事長,問題解決就行,有啥不嚴肅?”
“不對啊!以前喝酒,沒有多少電話,今天咋這麼多電話?而且都是找董事長?我聽你說過,大型國有企業副總以上領導,除了你是公司聘用以外,都是政府任命的副處以上幹部,難道你這個退役幹部……不會吧!”
“別瞎猜,菜放涼了,喝酒。”
“不對,今天弄不清楚,不能走人。”
正說間,手機又響了,習俊傑搶先拿起電話:“不要說話,我倒要問問,誰是董事長。”他接通電話:“你好,我是水天昊的朋友,他去了洗手間。有啥事,我轉告他。”
“那就算了,待會兒再打吧。”
“請問,水天昊是你們公司的啥領導?”
“他是公司董事長,你們是好朋友,你不知道?”
“好久沒見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啥時候當的董事長?”
“去年十二月份,兩個多月了吧。”
水天昊坐在主位上裝傻,習俊傑掛斷電話,壞顧一圈,半晌沒有說話。鄭有才使了個眼色,幾人上前,拽胳膊,捏鼻子,滿滿兩杯白酒灌進他肚裡。水天昊擦了擦嘴巴:“這傢伙騙你的,不要相信。”
“他不認識我,爲啥要騙我?當了公司董事長,我們竟然不知道,要不是老汪請大家喝酒,不知要瞞到什麼時候?罰你兩杯,必須喝。”習俊傑強行灌起了酒。
“我就不明白,你才幹了幾年,就當上了公司董事長?難道人才都死光了?來,祝你高升。”汪仁川不甘示弱。
“集團公司我去過,公司機關五層大樓,幹部比部隊師級機關還多,五千多名員工的大公司,我就想不通,你咋能當上董事長?明年轉業,我去給你當保鏢,敬董事長一杯,終於坐上第一把手。”鄭有才毫不留情。
肉來筷擋,酒來嘴咽,輪番上陣,交杯把盞,水天昊晚上又喝多了。
“你回到這個家,人在曹營心在漢,成天不是接電話就是喝酒,看見兒子橫挑鼻子豎挑眼,對這個小丫頭倒是逆來順受,看啥都是對的,我問你,兒子是不是你親生的?怪不得兒子老問我,你是不是他親爸,我還替你說好話,我看你心裡根本沒有這個兒子……”水天昊早晨還沒有起牀,聽見文雅潔當着兩個孩子的面又在嘮叨。而且說出這種話,氣得心裡冒氣泡,真想過去說她幾句。
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都是老夫老妻了,當着孩子的面爭吵,能分出什麼勝負,就是爭贏了又能咋樣?十六七歲的小夥子,什麼話聽不懂,竟然當着兒子的面說出這種話。水天昊強壓怒火,裝睡沒聽見。
“嬌嬌喊你爸爸起牀吃飯。”文雅潔口氣很硬。
“爸爸還沒起牀。”嬌嬌站在臥室門口,大聲回話。
“沒起牀才讓你喊,起牀了讓你叫啥?”文雅潔不高興。
“爸爸,爸爸,快起牀,媽媽叫你吃飯。”嬌嬌還不到三歲,你、我、他不分,老是跟着大人說話。
嬌嬌搖拽着父親的手,叫他起牀吃飯。水天昊望着活潑可愛的小女兒,不能當着孩子的面耍賴,不情願的穿衣起牀。嬌嬌趕緊幫他擺好拖鞋,指着廁所大聲說:“起牀趕緊上廁所,尿褲子打屁股,這是媽媽說的。”
女兒的舉動,水天昊覺得好笑,可就是笑不出來。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大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孩子模仿的榜樣。文雅潔雖然買了不少幼兒教育方面的書籍,但她沒有完整的看完過一本。水天昊管教孩子,她老是當着孩子的面爭吵,傷了夫妻倆的感情不說,孩子慣出了不少毛病,油腔滑調,不務正業、好吃懶做、沒大沒小、缺乏頭腦、沒有眼色……好像這些詞都是爲他創造的。
文雅潔怨他不會教育孩子,要善於發現孩子的閃光點,多表揚少批評,多鼓勵少打擊,多諒解少埋怨……實在發現不了閃光點,但爲了配合她教育,還是強裝笑顏,製造閃光點給予表揚,可是表揚讓她老是不舒服,怨他這是挖苦,是反話,傻子都能聽出來。水龍威報怨文雅潔,在父親眼裡一無是處,讓他罵好了,千萬不要*他說好話表揚,這比打罵還難受。打罵是真情的表露,表揚是真實的發現,犯了錯誤,他寧願挨父親打罵,也不願聽他表揚,文雅潔明白得太晚了。
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話雖然不一定準確,但據水天昊十多年來的觀察與總結,十有八九還是有道理的。文雅潔的教育方法,他始終不敢苟同。與其當着孩子的面爭吵,還不如她自己教育,這樣也許對孩子的成長更有利。
水龍威沉迷於網吧,文雅潔竟然沒有差覺,節假日藉口打掃衛生,跑出去上網,晚上放學也不回家,有幾次竟然睡在網吧,還說住在同學家。考試成績不及格,信口雌黃心不跳,這樣下去,不會有什麼出息,這個家也不會有什麼希望,就是百分之百的失敗。水天昊不甘新,非要找到希望的寄託,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吧,他*了嬌嬌,這是他的希望,是他的寶貝心肝,一定要培養成對社會有用的人。
世事難料,好事難磨。未曾想,憑自己的努力,不但當了公司副總,而且還成了改制企業的董事長,這個職位意味着耗費他畢生的精力,犧牲他所有的時間,這把老骨頭算是交給企業了。他沒時間教育女兒,這幅重擔又要壓在文雅潔肩上。儘管她有十萬個不樂意,百萬個不痛快,爲了支持丈夫工作,還是硬着頭皮扶養這個本不屬於她自己的孩子。
文雅潔的性格原先不是這樣的,現在變得愛嘮叨,易衝動,發脾氣,是不是與這個丫頭有關?文雅潔是個軟心腸,刀子嘴豆腐心,嘮叨完,該幹啥還是幹啥。她帶着兩個孩子,着實不容易,一定要體諒她,理解她,關心她,疼愛她。吃過早飯,水天昊帶她上街買了幾身衣服,這讓她十分開心,逢人就說,遇人就講,好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水天昊值了兩天班,初三下午參加完緊急會議已是五點鐘,說好了要去岳父母家拜年,全家人等他吃晚飯,急得文雅潔一個接一個打電話。冬天路滑,再三交待小馬開車不要着急,送到部隊家屬院,開車回去過年。小馬堅持送他去首府,他說公車不能私用,這是公司規矩,既然大會上講了,他這個董事長就得帶頭遵守。駕駛員無耐,只好送到高速大巴車,自己開車回去。
文雅潔望着離去的空車,心裡很不高興:“哪個領導像你,放着專車不坐,非要擠高速大巴。回孃家你不嫌丟人,我還覺得丟人哩。”
高速大巴坐滿乘客,大概四十多個座位。水天昊回頭瞟了一眼,眼睛齊刷刷望着他:“小聲點好不好?這麼多人看着你。”
“聽見咋了,這不管他們的事。你看我們文家,文學勤、文學軍、文學理,沒有公司,沒有實業,打工的小老闆,來去都是專車,一家人多風光。你這個大公司的老闆卻擠大巴車,連我都瞧不起你,我看你怎麼好意思去見你那些戰友?”文雅潔又跟她那些堂哥親弟比起了風光。
水天昊嘿嘿苦笑兩聲:“他們瞧不起不要緊,我照樣是公司董事長,你照樣是董事長夫人,瞧不起我,就等於瞧不起你。不信你看,我不坐專車,回到文家,我還是座上客,你老爹還得給我客客氣氣敬酒。”
文雅潔看他得意洋洋,瞪他一眼:“我老爹沒那麼勢利。老爹敬酒,不是因爲你是董事長,而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忘了,你就是當了聯合國秘書長,還是我老爹老孃的女婿。”
“那是,聯合國安理會秘書長也要結婚啊!不過,你放心,聯合國安理會就是請我,我也不去當那個沒什麼權力的傀儡秘書長。”
“扯這些閒話沒用,準備給我父母帶啥東西?”
“你是行家,決定權在你。”
“老爹得了前列腺,老孃不讓喝酒,煙也不讓多抽,我不知道該買啥。”
“老人家不缺錢,多少都是心意。你老爹不能抽不能喝,那就買點營養品,什麼燕窩雀巢、補血補鈣,好東西多得很,進了超市,你儘管挑,我幫你提就是了。”
文雅迪打電話問她在哪兒,什麼時間到家。文雅潔說半個小時保證到家,你們該吃就吃,不要等。水天昊抱着小女兒,文雅潔提着幾包營養品走進家門,文孝才、黃彩花、文學勤、文學軍及都在等他們到來。酒菜擺滿了桌,幾家人坐定,交杯把盞吃起了晚飯。
“這是威威的二百元,這是嬌嬌的二百元,拿着想買啥買啥。”黃彩花掏出四百元壓歲錢,交給水龍威和水龍嬌。嬌嬌拿着錢,趕緊塞進文雅潔手中,嘴裡嚷嚷着買糖吃,逗得大嬸小姨們哈哈大笑。
“不用給了,這樣給莊歲錢得多少?”文雅潔嘴裡說着客套話。
“我都計劃好了,每個孫子二百,六個孫子就是一千二,這是必須的,親戚拜年帶孫子,還得給壓歲錢;去老戰友家拜年,都是多少年的老關係,還不壓個四五百,加上結婚過滿月,春節期間,少說也得四五千,你說窮人能拜得起年嗎?”肥豬怕長壯,窮人怕過年,黃彩花說的也是實情。
水天昊還沒有吃完,手機響了,是董事會秘書秦力偉打電話拜年,明天想請一家人吃飯。他剛掛斷電話,一分公司的門高劍經理打電話,晚上想去家裡看看,問他在哪邊家裡。水天昊說他哪邊都不在,這會正在岳父母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