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下雨天,棉花地裡幹不成活,水天虹想去三哥水天海家,順便看看未來的五嫂。水天虹去軍墾市看幾位大哥,這事考慮好久了,農活實在是太多,一直沒有去成。上次,騙子範麗華帶着俏俏回來,可能會跟五哥安心過日子,他一直沒成家,見到範麗華一定會高興。水天虹打發騙子去找水天河,沒想到給他帶來那麼多麻煩,要是見到他,挨幾句罵也就忍了。
水天虹抓了三隻自家養的老母雞裝進麻袋,這可是用玉米麪喂大的,味道跟街着買的肉雞、三黃雞不一樣。她背起三隻肥大的老母雞,坐公共汽車來到軍墾市,下車站在十字路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辯不清東南西北。她不敢隨便亂走,萬一走錯了方向,不認得字,叫不上地名,就是打電話來接,辯不清方位,找都沒地方找。
她站在車站路口不敢亂動,看到旁邊有個電話亭,有人正在打電話,這倒提醒了她,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衣兜,手機躺在裡面睡大覺。她掏出手機,突然想起前幾天去超市,買了三百多元的日常用品,摸獎中了一部五百元的手機,高興得她差點跳起來,可是,手機裡沒有卡,服務員再三提醒,只有去移動公司辦了卡才能用。
水天虹高興的來到移動公司大廳,服務員熱情的接過手機看了看,讓她去服務檯交錢。她拿出五十元準備辦張卡,服務員苦口婆心解釋了半天,非得交五百元才能辦移動卡,這是預存話費,錢還是自己的。其實這就是存話費送手機,是一種促銷活動。
水天虹心想,要不是手氣好,中了這部手機,還得掏錢自己買。白揀了一部五百元的手機,再花五百元存進卡里以後慢慢打電話,一年的話費夠了。她交了五百元話費,總算有了屬於自己的手機。
手機是新買的,卡里還沒有水天昊、水天海、水天河的手機號碼,她想了大半天,試着給木易仁打了個電話,讓他給幾位哥哥打電話,看誰有空,開車去車站接她。不一會兒,木易仁打來電話,水天昊的手機關機打不通,水天河正在召集員工開會,水天海從工地開車去車站接她,讓她不要到處亂跑。
水天海接到水天虹,看見麻袋裡裝着三隻大活雞,噴出一股難聞的雞臭味,他提起扔進後備箱:“自已養雞不容易,大老遠的背這麼多雞幹啥,臭烘烘的你也不怕駕駛員說你。”
水天虹嘿嘿嘿乾笑兩聲,兩眼望着窗外:“他罵他的,我揹我的,煮熟了你們吃着我高興。”
“事先不打個電話,幸虧木易仁手機有錢,要是欠費停機怎麼辦?”
“要是欠費停機,只能揹着雞坐車回去。唉,睜眼瞎,沒文化,跟廢人沒啥區別,只有種棉花的命。”
“種棉花照樣賺大錢。”
“種棉花賺大錢,你咋不種?要是多少有點本事,我纔不想種棉花,風吹日曬累死了。”
“不想種棉花,你想幹啥?”
“我想當老闆,我五哥能當,我也能當,呵呵呵。”
“你五哥哪兒都敢去,你敢去麼?像你這樣的老闆分不清東南西北,跑出去找不着家門,跑業務找不到單位,這樣的老闆有啥用?”
“三哥,你不要小看人,我今天找不到家,明天找不到家,不相信時間長了還找不到家。嘿嘿嘿,我不是當老闆的命,種好幾百畝棉花,有吃有喝餓不死。木易仁說,二哥的電話打不通,他幹啥去了,你知道不?”
“這兩天打電話,老是關機,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這三隻老母雞,二哥、三哥、五哥每家一隻,打不通電話咋辦?”
“這邊,二哥一個人,家裡平時不做飯,你咋不送給二嫂?”
“直接坐車過來的。二哥不在家,先放在你這兒,電話打通了給他。”
水天海將三隻老母雞放在陽臺,水龍輝看見水天虹走進客廳,驚訝的問道:“哎喲,大姑,下雨天你咋過來了?”
水天虹開玩笑道:“你能過來,我咋不能來,今天沒幹活?”
水龍輝瞟了一眼水天海:“這兩天下雨,沒多少車。”
“你哥忙不忙?”
“我哥現在是師傅,指揮徒弟幹活,他輕閒得很。”
“你哥輕閒得很,他咋沒過來?”
“嘿嘿,不曉得,可能去對象家了吧!”
“啥,你哥有對象了?”
“嘿嘿嘿,是修理部旁邊一家商店的服務員,也是從老家來的,他倆天天在一塊,我沒地方去,就來三爸家。”
董桂花買菜回來,看見水天虹坐在沙發上跟侄子聊天,瞪大眼睛望着她。水天海喝了兩杯水,開車去了工地。
晚上下班,水天海打電話叫水天河去家裡吃飯。水天海、董桂花還沒見過未過門的弟媳婦。再過幾天聽說要結婚,晚上帶過去,大夥見個面,就算是一家人了。
水天河帶着畢開梅來到水天海家,看到水天虹、水龍輝也在這兒,驚訝的問:“今天是什麼日子,把你也請過來了。”
水天虹站起身,望着畢開梅,心裡猜想,這位年輕漂亮的媳婦想必是未來的五嫂,大笑兩聲,走上前高興的問:“這位可能就是五嫂吧!”
畢開梅聽她叫五嫂,臉刷一下紅了,回頭瞟了一眼水天河,微笑着沒有說話。水天河明白她的意思,拍拍肩膀說:“離五嫂不遠了,大概下個禮拜吧。二哥咋回事,這幾天老是關機,日子訂好了,他不在,事情咋辦嘛。”
董桂花倒了幾杯茶:“結婚日子都訂了,今天才帶過來,你咋不等着結婚那天介紹我們見面?呵呵呵。”
“我想在結婚那天介紹見面,三哥打電話非要讓我帶過來,現在帶來了,慢慢看吧。”
水天海擦洗完車,端着臉盆走進門:“老五的車擦洗得就是乾淨,哪像我的車,十天半月顧不上洗。”
水天河瞟了一眼畢開梅,呵呵笑道:“採沙廠水多,水管子噴幾下乾淨了。要是洗不乾淨,有人會不高興。”
“你下個禮拜結婚,二哥的電話打不通怎麼辦?”水天海憂愁的問。
水天河說:“結婚的日子二哥知道,要是他出差回來,結婚自然會參加;要是有事回不來,打電話也沒用。二嫂帶威威、嬌嬌過來也一樣。”
“以前都是二哥做主,結婚這麼大的事,二哥不在家,心裡老是不踏實。”水天河結婚那天,雖說都是以男女雙方親戚爲主,上百人的場合,二哥不在場,我這個做三哥的不能坐視不管,這可如何是好。
“二哥不在家,你就是老大,結婚那天,你要多*心,五哥大小也是老闆,認識不少朋友,說不定都要來。請貼發了沒有,五哥?”水天虹問。
“請貼都寫好了,兩家親戚朋友一百二十多人,加上家屬小孩,恐怕得準備十五桌。”水天河大概算了十五桌,雙方還得請朋友幫忙招呼,不然現場亂哄哄的,說不定會鬧出笑話。
“參加過不少婚禮,可我沒有組織過,老五結婚,雖說不舉行儀式,就是親戚朋友吃飯,場面不能太亂,有些細節,飯後合計合計,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丟三落四,留下笑柄。”水天海蔘加過不少婚禮,都是別人安排好了吃,吃完了拍屁股走人,從來沒有籌辦過此事。這次是親兄弟結婚,發請諫、訂酒席、購買菸酒糖茶、招呼客人坐席、分發菸酒、登記禮金等都得有人負責。水天河那天什麼也顧不上,現場就得他來負責,事先不考慮周全,留下什麼笑柄,想挽回都來不及。
水天昊到底去了哪,水天海、水天河真是不知道,就是以前出差,手機從來不關的,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爲啥這次老是關機,而且不曉得去向。沒聽說公司有什麼秘密活動,堂堂公司董事長怎麼就失蹤了呢?
集團公司按部就班,公司魯大山總經理主持工作,安全例會、工程例會、政工例會照常參加,就是不見水天昊的身影,他也絕口不提董事長的行蹤。王世文、袁世華、李甘新、仇寶玉、趙大鵬幾位領導,有急事向董事長彙報,就是找不到他這個人,沒聽說他出差,就算他出差,每次都會打招呼,這一次,出去好幾天了,怎麼沒有一點動靜。
王世文去了魯大山辦公室:“魯總,我有急事想找董事長彙報,這幾天老是打不通電話,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把我這個副總太不當回來了吧。”
“不要亂想,有啥事咱倆可以商量解決,等他回來,再向他彙報。”
“一批樓房馬上封頂,要向上面報批銷售價,報告需要他簽字,他不在誰籤?”
“董事長說了,他不在這段時間,由我全權代表處理,這個文件我來籤,出了問題我承擔。”
“魯總籤也可以,不過……”
“不過什麼?”
“以前都是董事長簽發,這次你簽發,我去報文件,要是有人問起,我怎麼回答?”
“誰沒事幹問這幹嗎?”
“有人敏感得很,換了簽名總要問這問哪,不告訴他吧,顯得不夠尊重;告訴他吧,有些事真不知道怎麼說。”
“你就說出差了。”
“堂堂大公司的董事長,就是放個屁,全市人民都能聽見;他出差,難道政府人員不知道?”
“有些事他不一定知道,誰要是問起,你就這麼告訴他。”
王世文拿着魯大山的簽字走出辦公室,心裡卻在納悶:董事長不在這幾天,魯大山像沒事似的倒是高興得很;董事長是不是有問題,被紀委悄悄“雙規”了,在問題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讓單位知道?水天昊這個人平時爲人低調,慮事周全,一門心思抓工作,爲公司辦了不少大事好事實事,他不像貪財受賄那種人,爲啥就……
王世文不敢往下想,覺得想多了對不起這位嘔心瀝血,公道正派,全心爲公的好領導。可是,從魯大山臉上看不出丁點兒不祥的神情,他這葫蘆裡到底買的是什麼藥。
袁世華要去內地出差,找李甘新借兩萬元出差費,可是財務制度規定,公務借錢必須經董事長簽字,沒有董事長的親筆簽名,誰也借不出去。袁世華走進魯大山辦公室,氣呼呼的說:“明天就要出差,想借點出差費都借不出來,董事長電話打不通,沒人簽字怎麼辦?”
“想借多少?”
“兩萬。”
“兩萬元你拿不出來?”
“不是能不能拿出來的問題,爲公出差,不能先墊報報。”
“誰出差不是先墊後報?說實話,我出差從來沒借過錢。”
“那是因爲你有錢。據我所知,以前領導出差,都是先借後報。”
“既然不想墊錢,這樣吧,我借你兩萬,報銷後還我。”
“還是算了吧。我就想不通,董事長外出,給我們這些副總連聲招呼都不打,你不會不知道吧?”
“別多想,董事長家裡有點事,過幾天回來。”
“處理家事,總該打聲招呼吧,董事長也要受公司制度的約束,不能對別人是馬列主義,對自己是自由主義,老是把自己凌駕於公司制度之上,以後還怎麼以理服人?”
“不要亂髮牢騷,董事長的所做所爲你會明白的。”
袁世華聽魯大山這麼說,水天昊好像在受什麼委曲,過幾天回來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像王世文說的被紀檢部門“雙規”了?不會吧,像水天昊這樣從部隊退役憑着自己的能力幹工作的好領導還真找不出幾個來,要是這麼好的領導被“雙規”,世上還有啥官不能“雙規”?網友們說,縣處級以上領導拿出來槍斃,沒有一個冤枉的;還有網友調查過,全國每年查處上千名縣處級以上貪官污吏,三分之一是被情人、二奶、秘書告發的。水天昊一門心思用在工作上,一無情人,二無二奶,三無秘書,誰來告發?唉,但願他沒事。
魯大山從工程部出來,又進了安全部,同志們向他打聽最多的就是水天昊的去向。有些人臉色怪怪的,像是隱藏着什麼秘密,魯大山笑而不答,因爲這是他與水天昊的約定,不能因爲大家的誤會而透露半點消息。魯大山又去了幾個辦公室,大夥都是同樣的眼神,想從他這兒得到可靠消息,他越是裝糊塗,大夥的想像空間就越豐富,最後說什麼的都有,傳得最多的還是“雙規”這件事。
魯大山走了,辦公室又是一陣猜測:“董事長不會被雙規的,他這個人要是有事,我把頭割下來當球踢。”
“建築企業是肥肉,房地產業是暴利,公司開發這麼多房地產,政府哪個人不眼紅,誰都想抓住把柄從你身上撈油水。有些人總認爲董事長撈了不少油水,吃進去的油水能不讓你吐出來?”
“這幾年,董事長是啥樣的人誰不知道,哪個項目經理幹工程送過他賄賂?要說領導貪不貪,項目經理最有發言權。”
“我也經常跟項目經理吃飯,這些人都誇董事長爲人正直,公道正派。招投標都是公平競爭,所得利益都爲公司所有,他這個人從來不參與不說情。再說了,他能拿出五百萬入股當董事長,每年的獎金與分紅花不完,在乎什麼回扣?他肯定是出差了。”
“他出差,王副總、袁副總能不知道?”
“你看魯總得意的,要是水天昊董事長出事,這個董事長的肥缺非他莫屬。他當然盼望着董事長出事,永遠不要回來。”
“魯總不是這種人,董事長的行蹤他肯定知道。”
魯大山正要下樓,聽見辦公室都在議論他和水天昊的事,而且是越傳越邪乎,不是說他被紀檢部門“雙規”,就是被公安抓捕,要麼就是被壞人綁架,總之,水天昊處境危險。有些得到過水天昊恩惠的退休老職工跑到辦公樓到處打聽水天昊的行蹤,不打聽倒好,老職工這麼一打聽,反倒把事情弄複雜了,本來沒有的事傳得神乎其神,這話要是傳進政府機構,不知要鬧出什麼亂子。
魯大山聽到這些傳言,心裡不免緊張起來,趕緊跑到樓後停車場,看着周圍沒人,給水天昊打起了電話:“喂,董事長,這幾天情況怎麼樣?”
“感覺舒服多了,醫生說,還得住院觀察幾天。”
“哎喲,我都瞞不住了。這幾天大家都在議論,不是說你被雙規,就說你被抓捕,還有人說你被綁架,幾位領導天天向我打聽。我還是將實情告訴大家吧。”
“千萬不要,現在是正忙的時候,要是大夥知道我住進醫院,還不把住院樓踩塌了,大夥都來看我,一是影響工作,二是影響病人休息,三是影響我住院治療。身正不怕影子歪,過幾天康復出院,一切傳言自然終止。”
“你住哪個病區,晚上我去看你。”
“千萬不要來,醫院人多眼雜,弄不好被職工撞見,肯定會跟着你來看我,這不就暴露啦?”
“堂堂董事長住院,冷冷清清沒人去,病友怎麼看你?”
“嘿,病友有出院的時候,病好出院誰也不認識誰,管他怎麼看,我水天昊還是水天昊。這幾天還要麻煩你多擔待,誰問你都不要鬆口,再過幾天我就出院。”
“你這身體都是累的,以後就是出院,你也要注意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公司全靠你哩。對了,你住院,嫂子知道不知道?”
“這幾天她一直照顧我,這裡你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