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三

少年們離開後沒多久,副官拿着一沓資料進來。

雷霆起身走到外面的會客室,肅着臉翻看。

“二少,不得不說,你這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副官壓低嗓音,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譴責之意。

雷霆挑高濃眉看他一眼,一目十行的快速瀏覽,資料詳細記錄了韓卓宇和石家兄弟的生平,每一個細枝末節都沒有放過。若讓剛剛離開的少年們看見,指不定會嚇出一身冷汗,因爲很多小事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資料上卻記的一清二楚。

“韓卓宇是真的有自閉症,患病時年齡與小少爺差不多,也是三四歲的樣子。你看看這一段視頻,當時在國內鬧得很大,我們正好在邊境執行秘密任務,所以並不知道。”副官打開筆記本電腦,點開一段視頻播放。

屏幕上,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過來,輕輕地,擲地有聲的道,“想幫就幫。”然後他低下頭去,濃密的睫羽微微顫動,泄露了內心深處的不安。

雷霆眸光微閃,待視頻完結後再次點擊播放,如此反覆了數次,最終將畫面定格在少年擡頭看來的一瞬間。盯着那雙幽深的,漆黑的,卻清澈見底的眼睛,男人彷彿走入了一個純淨華美,叫人流連忘返的聖境。擁有這樣一雙眼眸的孩子,其心性怎麼會差?所有加諸在他身上的懷疑猜忌都是一種侮辱。

雷霆緩緩吐出一口氣,冷硬的臉龐流露出一絲歉疚之色。但是爲了兒子的安全考慮,再多的防範和小心對他來說也不爲過。被最親近的人出賣,這樣的事再也不能夠發生在兒子身上!

“我很想知道他的母親是怎麼做到的。他享受孤獨,卻又並不抗拒走出內心劃定的藩籬,用自己的方式去熱愛這個世界,哪怕受到傷害也無懼無畏,真是……特別……”男人擰眉想了想,依然覺得自己使用的形容詞太過貧瘠。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他已經察覺,這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孩子!

“這是他與韓家美女士在國外生活的記錄。”副官早知道上司會關注到這一點,立即拿出一份獨立的文件夾,上面記載了韓家美如何引領孩子走出孤獨的一點一滴。

雷霆接過後認認真真研讀。很明顯,韓卓宇能成長到如斯優秀的地步,究其原因絕不是冷漠的安國仁和刻薄的雷麗珍的功勞。韓家美養育韓卓宇的每一個經驗都值得雷霆借鑑。他希望自己的兒子有朝一日也能長成韓卓宇那樣。相信這也是全C國絕大部分父母共同的期望。

“也許我剛纔應該把他留下。”看完資料,對比韓家美的無私奉獻和安國仁的存心利用,雷霆沉吟道。原來那孩子並不是他想象中的父母掌心的珍寶,如此,把他奪過來也就無需愧疚了。相信只要自己開口,安國仁和雷麗珍一定會雙手奉上。但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孩子的意願,等兒子醒來再看吧。

雷霆面無表情的思忖。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副官忙走過去開門,果然是雷琛和韓卓宇的體檢報告送來了。他先快速瀏覽了一遍,微微鬆了口氣,這才遞到上司面前。

“報告出來了,韓卓宇非常健康,小少爺的身體也沒有大問題,只是普通的安定劑,自然代謝掉就好。”副官翻出血檢報告,指着底下的結果欄說道。

雷霆的表情沒有絲毫放鬆,反倒更加冷厲了。

副官退後一步,適當的保持了沉默。他們都知道,在那羣亡命之徒眼裡,雷琛早已經是個死人了,死人不需要浪費昂貴的毒品去折磨,只要打上安定劑便於轉移就好。實際上,他們只需動動手指就能隨時掐滅這個弱小的生命。

雷霆感覺到心臟一陣又一陣的刺痛,直至摸到腰間的手槍才平靜下來。

善於察言觀色的副官輕聲開口,“二少,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下令窮追猛打,叫那羣亡命之徒心有顧忌,也許小少爺在被綁架的第一時間就被殺害了。他們純粹是爲了報仇,不是求財。你的策略是對的。”

“但是,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如果沒有那個孩子……”他堪堪停住話頭,不敢再說下去。

“沒有發生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小少爺現在好好的不是嗎?”副官朝內室看去。

“你說的沒錯。”雷霆慢慢靠倒在椅背上,流露出少見的疲態。幸好韓卓宇及時出現,兒子才能夠平安回到自己身邊,而自己則不用下半輩子都活在悔恨和自責當中。

副官心下動容,這個像鋼鐵一樣堅硬的男人原來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幸好小少爺沒事,這次事件那麼湊巧,也許是老天爺在庇護雷家。

與此同時,一隻腳跨進家門的韓卓宇被雷霆的慷慨鎮住了。

【叮~收到雷霆500點感謝值!】

【叮~收到陸斌(副官)50點感謝值!】

【什、什麼情況?】9527退出魔獸世界,驚訝地問道。小正同志的父親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出手就是500點,真土豪不解釋!

韓卓宇面無表情的搖頭,繼續朝前走。他向來不在乎感謝值,但感謝值的多少卻是他判斷人性善惡的標準。像雷霆這樣冷峻的男人竟然會對自己懷抱着如此巨大的感激之情,也許,他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可怕。

在少年胡思亂想的時候,9527咋咋呼呼的叫起來,【宿主,有人動了我們的電腦!你等等,我立即打開攝像頭看看。】隔了一秒,9527繼續道,【是安銘懷,他在查看我的遊戲界面。想動本系統的極品裝備?魚脣的人類,你會付出代價的!】

韓卓宇眯眼,迅速換上拖鞋,朝自己房間走去。

安銘懷正坐在韓卓宇的電腦桌前移動鼠標。這次暑假他哪兒也沒去,而是給自己制定了一張極爲苛刻的學習計劃表。韓卓宇越來越出色,令他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對方該學習的時候學習,放了假也只是每天花一上午時間看書做習題,下午和晚上都用來玩。反觀他自己,每天24小時,幾乎用去了18個小時學習,卻任然被韓卓宇遠遠甩在身後。

如今在學校,同學們見到他總是用‘韓卓宇的弟弟’來指代,他整個人彷彿變成了韓卓宇的附屬品,找不到自我存在的價值。這令他憤怒,狂躁,甚至是痛恨。

今天,在連續做了八個小時習題後,他忽然想來韓卓宇房間看一看,也許能發現他學習成績飛速提高的秘密。結果呢,對方跟他看一樣的輔導書,做一樣的練習冊,沒有絲毫差別,開着的電腦上還掛着傳奇世界的遊戲界面,打開人物屬性面板,一個個極品裝備燒紅了他的眼。

學習上是魁首,就連玩遊戲也是個中翹楚,他非常不想承認自己不如對方,不如一個腦子不正常的自閉症患者。被對方壓制一輩子?絕、對、不、可、以!

安銘懷乾澀的眼睛佈滿血絲,表情陰戾的盯着電腦屏幕發呆,直到推門的咔噠聲響起才猛然清醒過來。

“你怎麼回來了?玩得不開心?”陰戾的表情飛快被爽朗的笑容替代。

韓卓宇盯着他置於鼠標上的手。

安銘懷忙解釋道,“是這樣,我有一道題不會做,想來跟你借一下練習冊。我猜你肯定已經做好了,進來後發現電腦沒關就順便幫你關一下。我以爲你要在鄉下待一個多月,這樣很浪費電。”

【騙人,他一定是想偷我的極品裝備!】9527非常看不慣安家人,總覺得他們超級虛僞。他現在可是有測謊功能,誰撒謊一掃描就能知道。安銘懷肯定不是來借練習冊的。

韓卓宇把門推開一點,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出去。”

安銘懷狠狠握拳,面上卻露出歉意的笑容,“對不起,我不應該不問自取,下次不會了。六點半快到了,你趕緊洗漱下來吃晚餐。”自從韓卓宇改變之後,安國仁就開始將就他的時間表,早上七點半必吃早餐;中午十二點十五分必吃午餐;晚上六點半必吃晚餐;餐前餐後還要殷切的詢問對方學習情況,叫安銘懷嫉妒的心臟都快爆裂了。

韓卓宇不置可否,等他出去後立即關上房門。

【經過掃描,他剛纔動了你的書桌,書架,抽屜還有我的電腦。沒有丟失任何物品。】9527迅速掃描房間後說道,【建議宿主今後安裝一個智能鎖,這樣我就能監控房間的出入情況了,嗯,電腦的攝像頭也要隨時隨地開着才行。】

‘不用裝鎖,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少年脫下衣服走進浴室洗澡,語氣中毫無對這個家的留戀。

【宿主說得對,考上大學我們就自由了。相信宿主一定會順利進入帝大醫學院,然後成爲世界上最棒的醫生!】9527諂媚道。

六點半,韓卓宇準時出現在餐廳。安國仁表情有些意外,“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要玩一個月嗎?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韓卓宇徑自坐下,拿起筷子吃飯,沒有迴應他的意思。

安國仁對兒子的沉默寡言早就習以爲常,笑眯眯的開口,“今天你們校長打電話了,十月份的時候想要送你去參加國際物理奧賽,聽說一等獎高考時能加20分,你努努力的話很有希望。明年就要高考了,爸爸希望你能一舉奪魁,獲得全國理科狀元的稱號,替爸爸爭光。”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說兒子優異的學習成績,單他獲得的各種額外分數獎勵加起來就有五六十分之多。只要發揮正常,理科狀元的稱號是跑不了了。

韓卓宇低頭吃飯,沉默不語。這兩年,學校的各種比賽幾乎都承包給他了,他願不願意不會有人在乎。

安國仁的表情很和藹,儼然一位慈父,卻絲毫沒有發現兒子只吃面前一葷一素兩道菜,其它的菜碰都不碰,更不知道他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對他而言,兒子只是他的政治資本,作秀的工具,間接證明了他的能力和人品。說到底,他最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

安銘懷卻看不清現實,握筷子的手微微發抖,一下一下狠狠咀嚼着嘴裡的食物。

雷麗珍心疼的摸摸兒子的頭,眼裡暗光一閃而過。這野種很快就要滿十七歲了,自己不能再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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