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裕帝不辨神色的笑笑,“公主殿下來了,真是稀客。”不過手中的御筆是立即放下的,將待批的摺子推到一旁。
夢妤湊到他的跟前,就像是小孩那般的撒嬌,“阿瑪,我錯了,我認錯還不行嘛?”這公主撒嬌一向管用已經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不管是誰,一定受用。
皇上神色漸緩,隨即想到一件正事,“邵峰,白天的時候你要說的是什麼事情?非得要保住黎虎的性命不可?”
夢妤蹭蹭的回到她相公的身邊站着,“皇額娘是不是有個妹妹?我是不是還有一個姨母?”
“這?”隆裕帝沉吟半晌才點點頭,可有奇怪,此等不外傳的事情,他們兩個是怎麼知道的?
夢妤淡淡打量他的神色,果然是不同尋常,“姨母的閨名是叫若月,葉赫那拉若月。”
秦邵峰瞧瞧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見機行事。
隆裕帝沉默許久,半扶着椅子起身,眸色漸漸暗淡,“去景仁宮,找你額娘。”葉赫那拉氏塵封多年的秘密今日或許也該重見天日,他當年見識到兩個爲愛癡狂的女子,一位是瑞儀公主,另一位就是葉赫那拉若月,他福晉的親妹妹。
夢妤跟在他的身後卻覺得四周的空氣都下降幾分溫度,悄悄的和秦邵峰低語,“事情應該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吧。”她從未在阿瑪的臉上見到如此的冰涼。
與此同時皇后聽到若月這個名字瞬間收斂了嘴邊的笑意,無力的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她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這個名字的,葉赫那拉若月。
那個長得和她有五分相似的妹妹,又或者說她根本就不配做葉赫那拉氏的女兒。一個未來愛情連她的親姐姐都能毒害的人,爲了那個男人陷整個家族於不義,葉赫那拉氏的族譜裡都沒有她的名字。
皇帝暖了暖她冰涼的手,就知道她又想起那些事情,溫柔的微笑着:“沒事的,都過去了。”
夢妤越發覺得氣氛沉默,可以稱得上是冷若冰霜,微微的向秦邵峰靠了靠,他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皇上屏退左右對他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葉赫那拉若月的故事。
葉赫那拉氏是滿族的名門,而且葉赫那拉氏的女兒都是國色天香的佳人,有兩姐妹,姐姐叫做冰月,妹妹叫做若月。葉赫那拉冰月才貌雙全,性格又是溫婉端莊,是京城之中出衆的美女,被她的阿瑪許配給恭親王府的嫡子,兩人也稱得上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而葉赫那拉若月和她的姐姐截然不同,總是喜歡一個人待在房間裡,不通詩書,不懂詩詞歌賦,整個葉赫那拉府都像是漸漸的淡忘了這位二小姐。但是她儘管性格孤僻冷淡,卻也是名門貴女,京中不少的世家公子都爲她的容色傾倒。
最後,葉赫那拉若月許配給了裕親王府的貝勒爺,也就是今天的裕親王。姐妹二人同時獲得歸宿,照理說這是葉赫那拉府的極大喜事,稱得上是雙喜臨門,可正當府中忙忙碌碌的在替兩位小姐準備喜事的時候,葉赫那拉若月突然失蹤了。他們派了很多人去找,也找不到,而且在小姐的閨房裡發現一條密道,通往北京城外。於是京中都在傳言,葉赫那拉若月是不願意下嫁裕親王府,纔會悔婚出走,不知所蹤。
就
在大婚前三天,她的姐姐冰月小姐卻見到了這位妹妹,只是她一身髒亂,狼狽不堪。姐妹情深,大小姐自然是暗中照顧她,可是卻不敢讓人知道,若月已經回府了,把她藏在了自己的房中,冰月不敢問她到底去了哪裡,也不敢問她要怎麼樣,只能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就這樣過了兩天,直到有一天晚上,冰月因爲夜不成眠而在牀上輾轉反側。黑黑的一道人影閃過,她心生疑竇,偷偷的跟在身後,遠遠的覺得像是她的妹妹。跟着走近,卻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身穿黑色的衣袍,辨不清神色,隔得太遠又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想來那男子應該也是武功高強之人,不多久就發現她的存在。
葉赫那拉若月一直對着她笑,“姐姐。”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笑容,隱隱的透露着一定陰冷。冰月渾身一震,然後漸漸失去意識,眼前是妹妹天真無害的笑容,迷迷糊糊的……
葉赫那拉氏的大小姐在新婚前一天突然失蹤,聯繫起二小姐失蹤的事情,兩位小姐的夫婿都是皇家貴族,整個京城都在爲此事沸騰,恭親王府,裕親王府更是派出所有的人力物力尋找。
後來,當時的恭親王嫡子,偶然發現二小姐的房間有一個密室,裡面都是一些製毒的工具,甚至是擺放着最毒的毒藥,還有不少白骨在裡頭。他暗中調查,心中也有了最壞的打算,或許他的未婚妻已經遭到了毒手。
三個月後,他費盡心力,動員一切力量終於找到了他奄奄一息的未婚妻,葉赫那拉冰月。冰月小姐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醒來以後眼神呆滯,說不出話來。
景仁宮內,一片沉寂,隆裕帝握住妻子的手,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時光,三個月的人間煉獄。誰能想到葉赫那拉府的二小姐居然研究製毒,空有一張絕色容顏,實則毒如蛇蠍,連自己的親姐姐都能下手,委實人性全無。在一個滿是毒液的房間裡,她就這樣被關在鐵籠子裡面,看着她殘害人命,濃厚的血腥味簡直令人作嘔。不知何處的人被他們引導此地,眼睜睜的死在她的面前。
她總是對着她冷笑,根本不像是柔弱的妹妹,“姐姐,誰讓你恰好見到我和黎哥在一塊兒?見到人死的滋味很激動吧,要不要親自試試。”她嗜血,殘忍,暴虐,沒有良知和人性。
冰月回到府中的那段日子每天晚上都能夢見血淋淋的屍體,僵直身子坐到天亮,咬着被子抽泣。很多年以後如此心結才漸漸的平復,可是葉赫那拉若月再也不算是她的妹妹,也被葉赫那拉一族除名。
皇后靠在椅子上,手腳冰涼,她沒想到的是葉赫那拉若月害了她還不夠,還要讓她的孩子與自己的女兒糾纏不休。黎家,原來當年她口中的黎哥就是今日的黎震天,無惡不作,嗜殺如命。
隆裕帝安撫着她,轉而望向一旁坐着的兩人,“黎虎真的是葉赫那拉若月的孩子嗎?也許是老天爺對黎震天的報應,讓他的兩個孩子都不正常。”
黎豹已經死在秦邵峰手裡,黎震天也已伏法,可如今黎虎真的難以處理。
“皇阿瑪,皇額娘。”夢妤一時駭然,若月明明應該是一個婉約動人的女子,怎麼回事嗜殺如命的殺手?京城名門的小姐,又是如何認識黎震天的?
“皇阿瑪,讓兒臣去探查一下
,究竟黎家還有多少事情。”秦邵峰是最適合的人選,不論於公於私他都有責任瞭解的透徹明白,“黎家的事情,除了黎虎就沒人知道了,所以他現在還不能死。”
皇后似乎想起兒時和她一塊兒玩耍的妹妹,那時候她的妹妹還是清純可人的,究竟其中有何變故?爲什麼她絲毫也不知道?整個葉赫那拉府無一人知曉,在二小姐的身邊有一位黎哥。
皇帝顧及皇后的感受,擔憂的望了她一眼,猶豫不決,因爲他清楚葉赫那拉若月對她的親姐姐所做的事情究竟是何等的殘忍。而且他永遠也忘不了,在陰暗冰涼的房間裡,衣着單薄的女子,縮成一團跪倒在地上,更可惡的是她被關在籠子裡。
起先他並未見過葉赫那拉家的大小姐,也只是聽說她美貌無雙,才藝雙全,溫婉賢淑,應該是一位福晉的好人選。可是慢慢的移動步子往內走,見到那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蛋,頓生憐憫之心。
素未謀面的皇家婚姻,他居然在那一刻動心,他認定了她是他唯一的妻子,就由他來護她周全。
有一種心動叫做一念之間,有一份情分叫做一見鍾情。他真切的感受到心跳的停止,那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沒有華衣美服,沒用明珠翡翠,沒有綾羅綢緞。
和他一樣的,葉赫那拉冰月也認定了這個救她與水火之間的男子,義無反顧的愛上他,一輩子守在他的身邊。
外界只知道恭親王府的嫡子,與半年後迎娶葉赫那拉府的大小姐,完成未盡的婚約,就連他們的孩子也只以爲阿瑪額娘是在毫無感情基礎的情況下成親的,卻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何爲摯愛一生,何爲鍾情。
昔日的恭親王和福晉,現在的帝后,他們的心裡是深深地愛着的。若不是因爲如此,爲何恭親王僅有一位嫡福晉?若不是如此皇上爲何對後宮嬪妃視而不見?若不是如此爲何他們從未吵架。
夢妤漫步在迴廊裡,也漸漸明白他們的情深之處,當年她只覺得爹孃的愛情轟轟烈烈,原來她的阿瑪額娘也是愛到深處的。
“在想什麼呢?你都要撞上柱子了。”秦邵峰伸手扶了她一把,不禁失笑,她如此深思的模樣真是可愛之極,忍不住在她的脣上輕啄一口。
往來的太監宮女很習以爲常的低下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額駙和公主感情甚篤,情深意重?
夢妤氣得推了他一把,嬌俏的臉上迅速暈上一層莫名的紅暈。秦邵峰摟過嬌妻,揚揚笑臉,兩人並肩而行。
“你是要去天牢見黎虎嗎?”夢妤明知故問的湊上一句。秦少將軍打量了她,當即搖頭,正色道:“你可不能去那邊,天牢是什麼地方,你還懷着孩子呢,絕對不能去。”
她連刑場都去了,還怕什麼天牢?夢妤賠着笑臉撒嬌,“相公,讓我去好不好?我也想知道的。那位若月小姐究竟有什麼不爲人知的事蹟。”
秦邵峰圈住她靠上柱子,“真是一點都不聽話,也不知道是誰答應我的。不惹事,乖乖的在宮裡安胎。”他可真心疼他的夫人和孩子,都是兩個愛鬧騰的主。
當然最後是公主殿下勝利了,只不過天牢實在不適合身懷六甲的公主殿下親臨,於是剛剛下了刑場的黎虎,被五花大綁的移送至一處僻靜的偏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