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想了想,沒有感覺哪裡不對。便將自己的腦袋小心地藏到王嶽然身後,慢慢挪過去。
實際上,他倒不是沒想過先殺了這個人,再去幹掉女殺手。餘子青和張朝陽都藏身在黑暗裡,對方的首要目標也不會是他們——何況中間還隔了個自己。
然而……他是有苦衷的。
眼下的他,可遠遠沒有那一夜那樣強。來自骸骨的共鳴的確在某種程度上催化了他身體異變,甚至使他吸收了“電鰻”的力量——僅憑從那四根手指當中流出來的鮮血。
但現在他並不像當初那樣無堅不摧、銅筋鐵骨。否則那女人的三槍也不會對他造成巨大傷害——因爲在他爆發電流、擊倒第二人的時候,就覺得體力不支了。原本帶了四把刀。但沒想到三個殺手的槍法異常精準,竟然在這樣昏暗的房間裡擊碎了兩把。
現在他覺得身上虛汗直流,便連背後的鱗甲都有些開開合合……似乎是要收回去了。
無奈之下……只有出此下策。只要能將可鬆救出來,其他的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兩個人花了半分鐘的時間,慢慢挪到電暖氣旁邊。李真幾乎是將自己的身體貼在了王嶽然背上,唯恐被那個女人一槍爆頭。
他停住腳步,沉聲說道:“把門打開,我要看到人。”
王嶽然點點頭。寒露打開了門。
於是張可鬆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依舊坐在那裡,但眼睛卻拼命眨着——李真從那眼神裡讀到了驚喜與擔憂。
他對可松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點了點頭。
然而……女殺手寒露的左手一翻,忽然打開了手槍下面裝着的戰術手電筒,直向兩人身側照了過來。
李真本能地覺得不妙,心頭一緊,正要喝問——
卻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被一輛重型卡車給撞上了。
巨大的衝擊力自他的後背擦過,即便沒有完全命中,卻也讓他覺得渾身一熱、飄然而起。彈頭與堅硬的甲片摩擦,高溫與高速衝擊最終摧毀了這一層防禦。白色鱗甲片片化爲碎屑,露出下面的血肉之軀,又被撕裂、灼燒,最終化爲大蓬血肉碎末,潑灑於空中!
直到此時,李真才聽到沉悶的一聲響——“嘭”!
如果沒猜錯的話,依着他從前玩射擊遊戲的經驗……那是巴雷特M82A1的聲音。
但無論到底是什麼東西,到落地的這不足一秒鐘的時間裡,他想的是:我靠……被陰了。
然後就是猛烈的撞擊、山崩海嘯般的痛楚、天旋地轉般的視界。
當他終於能夠再度看清眼前的情景時,王嶽然已經持着槍,站在他面前、饒有興趣地盯着他了。
“不愧是熾天使……”對方冷笑着說道,“被反器材狙擊槍命中了……竟然還沒變成兩截?”
李真試着說些什麼,然而一張口,一股混着內臟碎末的鮮血涌了上來。他咬牙,皺着眉頭吞下去了。下身完全失去了知覺,他試着用還能動的右手摸了摸腰部……那是……脊椎骨?
“我靠……”於是他虛弱地說道,“陰我啊……”
對方居然有狙擊手。他原本是從樓後繞了一圈飛到隔壁房間的……想來狙擊手一開始還沒注意到他。但眼下的局面……似乎也和一開始在空中被爆頭沒什麼區別了吧……
王嶽然似乎對他態度頗爲意外,竟然又笑了笑:“蹲着那位是你搭檔?先讓這麼個廢柴騙過探測器,然後你藏在附近……算是有點小心機。不過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劇烈的痛楚讓李真翻了翻白眼,甚至聽不清稍遠一些的張朝陽與餘子青在對他喊着些什麼。又看到被他斬首的那具屍體流出來的血液與自己的血液在地上混成一團,幾不可聞地嘆口氣:“還能……怎麼辦,認命唄。”
“反正咱這一行早晚有這麼一天。”他苦笑道,“欠了那位一個人情,來幫一次忙。結果折在這裡,也算功德圓滿了。咱們這些殺手啊……不早晚都有這麼一天?”
王嶽然挑了挑眉:“你也是殺手?”
李真咧着嘴笑笑:“得了。行規,殺人前別廢話,小心夜長夢多。給我個痛快的。”
這份膽色與鎮定博得了王嶽然的好感。雖然他並非殺手,而是SAA的特工,然而這類特工,所經歷的危險並不比職業殺手要少……“早晚都有這麼一天”這句話,讓他生出些兔死狐悲似的同情來——無論如何,看一位高手在自己身前殞命……那種得意之情總會不自覺地衍生出些許憐憫。
於是他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擡起槍——
但李真又道:“欸……等等。”
剛纔的那些憐憫還殘留在心裡,於是他竟好脾氣地又放下槍:“怎麼了?”
“遺願。”李真苦笑道,“給根菸,然後別打臉。給我留個好皮面,以後家裡人也好收屍……唉,好幾年沒回過家了。”
王嶽然略一猶豫。但李真咳出了一大口鮮血,裡面還摻雜着內臟碎片。於是他想了想,從兜裡摸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根在嘴上點着了,一邊用槍對着李真,一邊俯身塞進他嘴裡。
李真用手指顫抖着夾住那煙,閉上眼猛吸了一口。火光一亮,一下子就燒掉一半。他憋了會氣,又劇烈地咳起來,然後像毒癮發作一般,又吸一口。
只兩次,就燒到菸屁股了。
於是他放開手,悽然一笑:“我可給你省時間了。來吧。”
王嶽然點點頭,擡起槍對準他的心臟——
“啪”“啪”“啪”三聲響,打得李真的身軀一陣顫抖,最終腦袋一歪,倒在無頭殺手的身邊。
這位SAA特工盯着李真的屍體看了一會兒,嘆口氣:“年輕人。好膽色。可惜了。”
再看向張朝陽與餘子青……發現兩個人已經傻掉了。
顯然他們有點兒不願相信“熾天使”會這樣被幹掉。然而……王嶽然已經冷笑着走了過去,在張朝陽面前蹲下來:“張先生,你功虧一簣啊。”
張朝陽疑惑地晃了晃頭——剛纔耳邊那一槍,讓他的聽力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於是王嶽然大聲喊道:“我說,您功虧一簣啊——!”
隨着這一句話,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爆炸聲。緊接着,爆豆兒似的槍聲響了起來,其間伴隨着狙擊槍沉悶的低鳴。
張朝陽被火光吸引,向外看去——
卻正好見到一枚火箭彈拖着長長尾焰飛上天空,正中一架轟鳴着趕來的武裝直升機。
於是空中開出一團燦爛的煙花,映亮了屋內每一個人的臉。
王嶽然站起了身,脣邊浮現一絲冷笑:“當真以爲,我這一次是爲你而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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