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葉子
櫻花掉落的速度是每秒5釐米。
深秋午後的陽光慵懶更顯得頹廢，斜斜的照進咖啡館的落地窗裡來。望着街角簌簌飄落的櫻花葉，女孩莫名的想到了這句不知從哪擷取的句子，有些感傷，不禁喃喃道。
“那，葉子呢……？”
“……”
“秀英，你剛纔在說什麼？”
似乎是沒聽清女孩低聲的，坐在一旁的原田奈夫轉過頭望着女孩，臉上盡是疑惑。原本被陽光明朗的臉蛋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恩……我說原田叔叔說的很對。”
“……”
“剛纔是我在對你原田奈夫叔叔說你之後的打算……”金老師整了整胸前的灰白色的領帶，似乎嘗試着讓自己的語氣不會令女孩感到尷尬。
“……”
不過很顯然，女孩訥訥的神情表明了這位金老師在言行處事方面還有待提高。
稍稍頓了頓，金老師小小的抿了一口已經不再冒着熱氣的咖啡，端起的乳白色瓷杯隔開了女孩的視線，微微紅潤的臉蛋也有降溫的趨勢。
“秀英，公司的打算是讓你在六月之前回去繼續做練習生，不過老師的想法是覺得讓你留下來，畢竟，在這裡的機會可能要更大一些，你自己覺得……”
說到最後，金老師的聲音也莫名的低落起來，再怎麼說，女孩也是他從首爾帶到東京來的，而S,M公司和東京電視臺在的女孩這方面的溝通協調也是由他負責。
“噢……我……”剛想發表下自己想法的女孩忽然卡殼了，剛聚焦好的眸子也再次渙散。
……
燈光有些昏暗的咖啡廳靜默了半響，周圍悉悉索索的談話聲甚是模糊，似乎聲音也在這個深秋的晴天裡抹上一抹濃重霧氣。
一直拿着咖啡匙攪拌着那不勒斯里爲融盡的方糖的原田奈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着坐在身邊的女孩，被咖啡滋潤的嗓子發出的卻唱爵士的菸酒腔，沙啞而低沉，和着在咖啡館裡流淌的慵懶爵士，兩種本該融合在一起的聲音卻如同把幾種結構和幾個意思的單詞雜糅在一起的句式，矛盾、糾結、令人覺得彆扭。
“秀英，我建議你還是回韓國吧……日本，真的不太適合你們……至少現在……”
斷斷續續的語氣令女孩有些不知所以，
“我的意思是，你家裡人可能更希望你回去，而不是留在這裡……”
“原田你說得對，秀英，回去打個電話問問你家裡的意見吧。”
“恩，我會問的。”
咖啡館的音樂正好戛然而止，一曲終了。
再次寂然無聲，至少女孩這一桌。
……
“原田，我等下還有其他事，那我先回去了。秀英，那下次見了，好好想想我和你原田叔叔的建議。”顯然金老師也感受到了乳白色大理石的咖啡桌上冰涼的觸感，連同這一如既往的蕭瑟氣氛，悄然起身輕聲說道，似乎是怕自己再給這似乎已經凍結的空氣再填上一份冰涼。不過到了最後，還是頗有些擔心的瞧了瞧依舊低着頭的女孩。
“敏英你去吧，放心，還有我在。”向着金敏英點了點頭，原田奈夫語氣中充滿着承諾和些許悔悟的意味。也不知是承諾照顧好女孩，還是照顧好Route0，至於悔悟，金敏英實在想不出是何原因，也只能歸爲大腦也被冰涼的氣氛給凍結。
“金老師、原田叔叔，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
其實我想說我們何必去糾結這些既定的事實，面對着未來畏首畏尾，還不如想想之後該怎麼走下去……”女孩擡起頭，甜甜一笑，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之後被涌現出黑色光芒的未來，笑靨依舊，在外人看來幾乎與沒心沒肺不無兩樣。
聽到女孩如是輕語，原田奈夫和金敏英愣了愣，女孩這段時間的付出他們都看在眼裡，卻沒想到最先看開的竟然是她自己，從容、成熟、理性，有些不敢相信這些要素是在一個13歲的女孩身上散發出來，兩人幾乎同時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心性竟還比不上眼前的女孩。
“也是，秀英，如果對之後的去留有什麼想法，就打個電話給我，老師應該還能幫上點忙的。”不知是今天第多少次整理胸前已經整潔的能作爲模板的領口，金敏英努力的讓自己平息下來，顯得不是那麼慌亂，右手上前揉了揉女孩的長髮，卻在女孩頭頂上方頓了頓，有些訕笑的又收了回來，看着女孩明亮眸子裡透露出的深沉，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把她再當作一個普通的練習生了，那雙眸子，就像在1999年自己初次見到的權寶兒，超齡的成熟令人打心裡泛起寒意。轉念，金敏英突然感覺到有種狂熱從內心深處蔓延出來， 似乎有一種擊透靈魂的聲音在吶喊：“收下這個學生，她將成爲你實現抱負的最佳的導標，就像權寶兒與之李秀滿……”
“金老師，原田叔叔，我下午出去逛一逛，和寶兒姐姐約好的。”
“你去吧，我下午也有事情要去找小室老師。”
“……噢，秀英那你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就這樣，三人起身結束了咖啡館的會面，不過這次小聚看起來也並沒有得出什麼好的結果，至少從離散之後依舊冰冷的空氣就能見到些許端倪。
……
咖啡館裡的爵士慵懶依舊，正走向門口的女孩卻一陣哆嗦，秋天蕭瑟的氣息似乎已經透過頭頂飄過一片落葉來表達出凜然的悲傷。
……
寂靜得嘶啞的聲音在風中咆哮，肆掠着空曠的街道，因爲空曠，至少因爲心裡的空洞，咆哮的風吹得女孩圍脖和烏絲齊飛，簌簌的在耳邊亂鬨着，瑟瑟的冷意讓女孩不由緊了緊捂在身上的大衣。在枝椏上掙扎着的葉子化成最後一聲嘆息，離開了大樹，決然、果斷。泛着昏黃的畫面肅殺、靜美。
女孩就這樣愣愣的站在咖啡館門口，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在風中凌亂飄舞着的葉子，那一瞬間，女孩以爲自己就是下墜的一片落葉，四周寂靜如林，人羣被幻化，周圍的一切景也被幻化，唯有女孩，和滿地的落葉真實存在呼嘯的風中。
葉子，是不會飛翔的翅膀。每當秋風蕭瑟，失去了曾經的依附，便開始流離的半生……不過，我想，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