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吵鬧吩嚷了一天的街道終於在此時悄悄安靜了下來,昏黃閒逸的路燈襯托着暗黑的街道,顯得安寧與祥和。
掩映在漆黑巷子中的一角,一處掛着閃亮霓虹燈標識的酒吧。
此時,門口卻還三三兩兩的聚着一堆吵鬧的人羣。或許是今天的酒水喝的有些多,也有可能是吸了點不該吸的東西。反正幾個人都用超過正常人的亢奮大聲叫嚷,生怕自己的同伴聽不到似的。
酒吧裡,燈光閃耀的舞池中,瘋狂的人們撕開白日那虛僞的面紗,露出了深藏在心底的狂野。拼命扭動着身體,用盡一切辦法吸引旁人的注意,好像成了那樣關注的焦點,他便是世界的王者一般。
二樓,是一排尊貴豪華的包間。豪華總統套間的門口,雙手交叉橫放與身前,眼內精光四射的站着兩個保鏢,竟是紋絲不動。
只有在看見偶爾路過門前的美女時,他們那萬年不化的冰霜雪臉上,纔會露出一絲淫邪的笑容。
“路易,你這樣做非常的不地道啊。這條街上所有的毒品都是我來做的,從來沒有其他幫會插一手。難道我們自己人,你還要跳進來攪合一下嗎?”肥肥胖胖,帶着巨大金鍊的黑人,手裡夾着根雪茄,呵斥般的對身前的金髮男子狂吼,因爲憤怒,黑臉一直處於顫抖之中。
金髮路易從深深的沙發裡探出身子,嘴裡的一口煙霧已遠遠的噴上黑人胖子的臉。沒有準備的黑人老大一陣劇烈的咳嗽,路易那滿是雀斑的臉,卻痛快已極的哈哈大笑起來。
“大威廉,不怕告訴你。你老了,現在的世界,誰有實力誰上。我要不是看在你是前輩的面子上,我早把你給幹了,還輪的着你今天來教訓我嗎?”路易猖狂的拿手在大威廉眼前比劃着,有幾次甚至都狠狠的戳在了黑人油光滿面,驚愕無比的臉上。
即使涵養再好,大威廉也是氣的不行,黑的泛出亮光的大黑臉,都隱隱的成了醬紫色,一起一伏的胸口,證明着他在極度壓抑自己的情緒。
“路易,最後警告你。大家都是一個幫會的,我最後給你次機會,老老實實的回到你的地盤,我當今天的事從沒有發生。如果你覺得我大威廉好欺負,哼!那你可是要倒黴的!”大威廉渾身已經抖成的篩糠,顯然是對自己的話極度忍耐之中。
路易故作悚然的說:“是嗎?那就請你讓我倒黴吧!我倒是很想看看你這老傢伙還有什麼能耐?你現在就是去把會長請來,他不給我面子,我連他一起給幹了。哈哈,你們這羣老傢伙,還是回去找個妞吃奶去吧,也能多延遲延遲幾年壽命。好看看我是怎樣崛起!”
看着得意猖狂,狂妄大笑的路易,大威廉嚯的一下站起了身。帶着身後的兩個保鏢也是緊緊向前邁了一步。
出道混了40年 了,從12歲起到現在,還沒有人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今天卻要受這個晚輩小子如此的對待,心中的怒火已經快要爆破身子而出了。
“怎麼?你想鬧事嗎?雖然這是你的酒吧,可只要我一揮手,立馬連你帶這個破地方,讓你們全部變成飛灰,哈哈哈哈。”路易狠狠的瞪視着大威廉,打量着他是否有這個膽量和自己火併。
兩人就這樣怒目而視,好一會兒,大威廉嘆了口氣。臉上帶着追悼的神情說:“小子,最後的機會你也抓不住。喝吧,多喝點酒,晚了就沒的喝了。”
在路易鄙視嘲諷的眼神中,大威廉帶着默默的嘆息,和自己的兩個保鏢默默退出了包間,只留下一臉嘲笑的路易。
“這幫老傢伙,就是這麼死要面子。幫會的權利我一定要奪過來,跟在這幫老傢伙下面,永遠都出不了頭。”路易惡狠狠的想着,從這裡出去後,一定要幹掉這幾個幫會裡的元老,以防夜長夢多,壞了自己的大事。
拿起身前的紅酒杯,開心的看着窗外的舞池。那裡有幾個都快露出一般胸部的妞在瘋狂扭動,讓路易看着身體激動個不行。
燈光忽的一暗,整間房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路易大吃一驚,站起身大喊道:“怎麼了?怎麼了?這該死的地方停電了嗎?”
可是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理他,甚至他身後的保鏢似乎在那一刻也與這黑暗融爲了一體。竟然憑空消失了一般,只有樓下舞池裡還在不斷傳來的喧鬧聲告訴他,只有自己陷入了黑暗。
路易驚恐不安的大喊着保鏢的名字,他想可能是舞池的吵鬧聲太大了,保鏢沒有聽見而已。可冷冷回答他的,只有無盡的黑暗。還有!一把憑空出現在他脖子前,閃亮着寒光的冰冷匕首!
“啊!”彷彿是看見了地獄的魔鬼,路易已經不似人聲的大叫起來。
那道寒冷的光侵透進了他的內心深處,連流動的血液恰似都給凝凍住 了,渾身上下冷的直打哆嗦。
一隻大手溫柔的搭在了路易的肩頭,雖然這裡是無盡的黑暗,可路易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那隻大手上,還殘留着保鏢們溫熱的鮮血。此刻,放佛要流淌進自己的身體一般,不斷向衣服裡鑽着。
帶着無盡的討饒,路易哆哆嗦嗦的說:“鬼,鬼手,是,是,是你嗎?放了我吧,你, 你要什麼,我我都給你。錢,錢,你要,要多少儘管說。”
被稱爲鬼手的人像是陷入了思考中,半天沒有說話。路易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一絲曙光,重新對生燃起了希望。
悠悠的,鬼手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像是從地獄突然冒出來的厲鬼,慘淡的傳進路易的耳朵:“大威廉讓我告訴你,要了你的頭,你所有的都是我的。”
路易驚恐的張大了嘴,剛要說點什麼。突然耳邊傳來輕輕一道猶如裂布的聲音,脖頸處一陣涼意涌遍全身,一道溫熱的液體破皮而出,噴灑的對面牆上形成一幅巨大的血色圖畫。在死亡的前一面,緊緊盯着這幅血色圖案的路易,竟然覺得美麗無比。
路易緊緊的捂住自己鮮血直流的脖子,天真的想把血給擋在自己的手前。
可這一切都已經是徒勞,他想最後看看被稱爲鬼手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可摸索了半天,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帶着驚恐和遺憾,彭通一聲,罪惡的身體永遠的沉睡不起了。
啪,鬼手緩緩點起了一支菸,深深的細了一口後,愜意的吐出一個個菸圈。而後看着他們慢慢的向着頂上的路燈,緩緩的飄去。
猛的,鬼手以驚人的速度突然轉身,隨手甩出了隨身攜帶的兩把飛刀,向着身後黑暗中的陰影處激射而去。
砰砰兩聲悶響,顯是刀已經碰到了什麼物體上。可鬼手的臉卻更加的陰沉起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黑暗中的陰影。
“好手段,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松本從黑暗中笑眯眯的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個黑色皮包。此時,兩把顫巍巍仍在晃動的飛刀,正正的插在其上。
“原來是你,很久不見了。爲什麼要跟着我?”見到來的人是松本一郎的兒子,現在松本家族的新一代家主。鬼手吐了口氣,放鬆了身體,又默默抽起了煙來。
“我來找你,是因爲我需要你,我要你的幫助。”松本走到了鬼手身邊,也點了一根菸,靜靜的抽了起來,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鬼手淡然一笑,臉上滿是滄桑與冷漠:“十年前我就不再是你們松本家的人了,雖然你的父親對我很好,可是,我不會和你走的,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你的生活?永遠做一個流浪殺手嗎?爲了這羣下三濫的黑社會,毒品販子服務?這就是你這個忍者後代所要做的事情嗎?”松本幾乎是吼叫着質問他。
鬼手還是那副表情,不溫不火的看着神色激動的松本,淡淡道:“追求?我還有追求嗎?我的人生,只剩下默默的倒數。等死!或許,這就是他最想看到的事情吧。”
“你錯了,你永遠不懂你父親的心意。你是他最愛的兒子,他把你趕出來,是想保護你,讓你不再承受一個忍者的詛咒。他想讓你健康快樂的活着,而你,卻一直懷恨在心到現在,真是讓人寒心。”松本苦笑着搖頭,爲鬼手的誤解而感到遺憾。
鬼手一怔,顯然沒料到松本會告訴他這些。當年自己因爲一件暗殺任務失敗,還導致了同行的兩名忍者同伴死亡,父親鬼之丸一怒之下把他趕出家門,並且永遠剝奪了他忍者的身份。
這對於視忍者這份職業爲生命的鬼手無法接受,一直認爲父親的行爲太偏激了,再怎麼樣也不能剝奪自己作爲一個忍者的權利啊。
最終,父子倆反目成仇,鬼手離家出走。而老松本派人來找到他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無奈,鬼手只能在江湖漂泊,多年來靠殺人維持自己的生計。但他高超的殺人技巧,卻給他在殺手界留下了一席之地,被人以來無影去無蹤之意稱爲鬼影殺手。
如今聽到當年的事情真相就是這樣,鬼手愣愣的不知該做如何感想,可是時光已經過去了如此之久,不管怎樣,再也回不去了。
他搖了搖頭,淡淡道:“就算如此吧,可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恐怕,剩下來的時間,我只能和黑暗作伴了。“
松本扔掉了手中已經快燒到屁股的菸頭,看着它帶着漩渦劃過天際,帶起一條黃色的弧線,輕輕說:“我只是想來告訴你,我需要你,要你的幫助,我住在前面拐角處的酒店裡,你知道該怎麼找到我,如果你想通了,我會等你到明天早上。”
把插在皮包上的刀還給面無表情的鬼手,松本轉頭便走了。突然,他又停住了。
沒有轉頭,松本淡淡的說:“忘了告訴你件事,你的父親鬼之丸。和我父親,都已經死了,殺他們的是同一個人,你父親臨時都在護着我父親,也不知道他們當時在想些什麼。如果看到現在的你,又會想什麼。”
丟下面無人色,已經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的鬼手,松本頭也不回的,沒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無言流淚的鬼手,仍然靜靜的跪在原地。
天仍是非常黑,松本看看手錶。很快,天就要亮了,他有點擔心,鬼手到底會不會來呢,如果他還有一點對過去留戀的話。
倒了杯酒,輕輕拿起,仰起頭一飲而盡。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松本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溫聲說道:“你來啦!”
“是誰?”鬼手真的像只鬼一樣,猛的從陽臺處顯現出了身體,臉已經扭曲的辨別不出本來的樣子。此刻,只有急躁與憤怒。
“你跟我走嗎?”松本問。
“天涯海角!”鬼手堅定地道。
“好!有你,我就更有把握了!”松本欣慰的說。
“是誰?”鬼手再一次問道。
“別急,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時候到了,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松本緊咬着牙齒,深深的看向了遙遠的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