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深邃的眼眸凝望着我，眸心深處的柔情是如此明顯，男子俊美無鑄的臉在日光的照耀下越發神采動人，他舉步要上前，卻被我喝住：“不要過來，你就站在那裡。我有幾句話要問你，問完我就走。”
慕容瑜果然止住了步，就站在離我不遠處，靜靜無言，眼中的神采卻有些寥落，透着幾分淡淡的憂傷。
我不知自己如今一身大紅嫁衣是怎生的耀眼，自然也就無法體察他心中的傷痛。
望見他落寞的側臉，我心中莫名揪疼，緊握手心，我纔開口：“慕容瑜，謝謝你救了丹碧。”
慕容瑜的眸光動了動，似有光彩迸現，嘴角抽搐着，似有千言萬語欲出口，終只得一句：“不客氣。”
如此疏離，比陌生人還不如。而我和他，竟曾經是耳鬢廝磨的帝妃，是曾經相愛過的戀人，世事怎生弄人，竟能到如斯境地！
不由的，我也跟着沉默，過了一會兒，纔再度開口：“慕容瑜，我問你，我從前……果真愛過你麼？或者說，我和你……果真相愛過麼？”
慕容瑜微微側臉，深邃的五官看起來有些蒼白，依稀可瞧見眼角的一抹瑩光，他低聲答我：“是。只可惜，你什麼也不記得了。”
那一剎，我不否認，自己也有了流淚的衝動。仰頭，將那一滴含在眼底的淚生生咽回去，我才重新望着他，顫聲一字字道：“那麼，請你告訴我，要如何才能解了我身上的忘情水？我要怎樣，才能恢復自己的記憶？”
是考慮了許久，才做的這個決定。昨晚輾轉反側，便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一個，是源於對慕容瑜莫名的愧疚；二來，是對自己與沈沐昕過往情緣的好奇。從前不知自己失去了記憶，倒也還好，如今知道了，還有一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男子千里尋來，我便無法再淡然處之了。無論過去爲何封塵了自己愛情的記憶，現如今，我想找回它們，想做一個完整的自己。我要
帶着一顆完整的心，奔向我所愛的男子，做他最美麗的新娘。
慕容瑜驀然轉首盯住我，黯淡的眼眸霎時閃耀着星鑽般奪目的光輝，那一剎，他容光煥發，是怎生的欣喜如狂。
“雲兒……”
身後有倉促的腳步聲傳來，男子輕聲喚：“西子！”
我回首，瞧見同樣一身大紅喜服的清俊男子疾步奔來，滿面焦急，抓住我的手，扯入懷中，連平素淡定的聲音也失了準常：“西子，你在這裡做什麼？快隨我回去。你忘了麼？今兒個是我們大喜的日子，賓客們都來了，你怎麼在這裡胡鬧？西子，你莫不會反悔了吧？”
風有些大，呼呼吹過臉頰，晨曦下，竟有些冷。我不意他會來得這般快，一時心裡又是愧疚又是爲難，怔忡間，已任由他牽着我的手轉身返回。
慕容瑜的臉上漸有了怒容，橫身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沈沐昕，你憑什麼阻撓！這是她的選擇，你憑什麼橫加干擾！別忘了，她此刻還不是你的人呢。”
沈沐昕溫和的臉上也難得現了怒色，將我繞到他身後護着，他輕哼一聲，聲音冷若寒霜：“慕容瑜，你休得逼人太甚！西子馬上與我拜堂成親，怎生不算是我的人！反倒是你，和她是什麼關係，竟敢心懷不軌約她至此！從你進莊以來，我一直待你客氣有禮，這並非怕你，而是念着往日的情分，給彼此留幾分餘地。慕容瑜，你若再不識好歹，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便是玉石俱焚，我沈沐昕也不懼你！”
慕容瑜冷笑，“是麼？那便端看你我二人，是誰笑到了最後！”
沈沐昕笑得輕淡，聲音卻極冷，“好呀，那便亮兵刃吧。”
眼瞧着形勢急轉而下，兩人間脣槍舌戰，一來一往間，火藥味竟是越來越濃，竟有了大動干戈的趨勢。
我心下一急，忙從沈沐昕身後閃出，擋在兩人中間，喊道：“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
這兩人紛紛別過臉去，冷哼一聲，好歹是住了口。
我忙鬆一口氣，轉向沈沐昕，平心靜氣道：“沐昕，對不起。我這般任性，跑來找他，又給你添麻煩了。”
沈沐昕對着我，如何捨得責罵一言半語，只摸摸我的腦袋，“傻丫頭，你我即將成爲夫妻，何須這般客套？”
身後慕容瑜冷冷笑着，“只怕此刻還言之過早吧。若是雲兒恢復了記憶，嫁不嫁你，可還是二話呢。”
沈沐昕眼中復涌上一股怒意，待要發作，卻被我以眼神制止，“沐昕，待我來和他說。”
沈沐昕的臉色不甚好看，勉強剋制住，衝我笑着點了點頭。
我遂轉身望向慕容瑜，輕輕道：“慕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無論我是否恢復記憶，也從無想要改變嫁給沐昕的決心。從前如何，離我很遠很遠，如今……我愛的人，是沈沐昕。是他，不是你。”
慕容瑜的面色頓時爲之一變，緊緊盯着我的臉龐，彷佛深怕是自己聽錯了。
我能感覺身後男子牽着我的手微微放鬆，不由也放下心來，繼續道：“慕公子，我感激你爲我所做的一切，也感激你百忙中抽空來參加我的婚禮，不知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呢？”
慕公子滿眼掩不住的心痛寥落，頭撇向一邊，悶聲道：“你問吧。”
我輕聲一笑，無聲牽緊身側男子的十指，淡淡道：“我想問，在你心中，何爲愛？何爲幸福？”
慕容瑜眼中現出一片困惑，看着我，又側首看向別處，半響未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看得出來，他在極力思尋我的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時，砸向樹幹，眼底的懊惱是那般明顯。
我淡淡一笑，看得出來他心中對此並無答案，或者，這般“膚淺”的問題從未被他放在心上過。
“慕公子，你並給不了我答案，對麼？在你心中，其實情之一字，不過是虛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