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攔下她的手，目光澄亮，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碧兒，你面色看上去不大好。怎麼？是身體哪裡不舒服麼？
丹碧勉強一笑，小臉愈發蒼白，“沒有，公主，您不想喝水麼？那，碧兒去給您傳膳罷。”
說罷，丹碧匆匆起身，擱下了茶杯，就要出去。
我不由得輕咬下脣，手攥得極緊，心裡彷佛有一把刀在凌遲着我的心，拖得越久，我便越發難受。終於，在丹碧即將踏出房門時，我輕輕問了一句：“碧兒，今兒個我睡着的時候，有沒有人來看過我？”
我清楚看見，丹碧的身形僵了一下，未敢回頭，遲疑片刻，卻回了一句教我遍體生寒的話。她說：“沒有。碧兒一直守着公主呢，並沒有人來過。或許，是公主夢中魘着了吧。”
我忽而鬆開嘴脣，也鬆開了緊握的手，輕笑一聲，很是平靜地答：“那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丹碧站在門口許久，竟沒有立即離去，她緩緩轉身，對上我幽深晦澀的眸光，裝作不甚在意地問了一句：“公主爲何突然這麼問？”
我垂下眸光，勾脣笑了笑，心底一片寒涼，“哦，也沒什麼。只是睡夢中，似乎聽見有人與你說話，那聲音十分熟悉。我還以爲，有人來看過我呢。”
擡頭時，我的目光清亮得幾近犀利，射向門口身子搖搖欲墜的女子。只見她十指緊扣着門扉，笑得略帶勉強，“是麼？那想來是公主在做夢呢吧。碧兒一直守在這房間裡，從來沒有人來過。難道，公主還信不過碧兒麼？”
我不由得笑了，聲音柔得彷佛能沁出水來，“怎麼會呢？若這世上，碧兒也不可信，那我便真真是孤家寡人，無一人可倚賴了。
丹碧的眸光一暗，笑顏溫柔可愛得一如從前，“公主說得極是，碧兒是永遠不會背叛公主的。那，若公主沒別的吩咐的話，碧兒先下去傳膳了。”
我點頭而笑，“好，那你快去。睡了一整天，我可真有些餓了。”
丹碧朝我一笑，轉身去了。
只是，在她轉身的瞬間，我強撐的笑臉立時垮下來，眼淚撲簌落下，我死死揪着懷中的被褥，悽聲道：“碧兒，你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幫着父皇瞞我？你們究竟，想要做些什麼？還是想從我身上，奪取些什麼？”
是的，我一早醒了，就在父皇進來的時候，我便醒來了。而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傳入我耳內。初時，我並未覺着什麼，可當丹碧進來後，對父皇來過之事隱而不談，我才起了疑心。我更不知，這樣的刻意欺瞞背後，究竟還藏着什麼可怕的陰謀？爲何我會覺得，自己的前方張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隨時會將我吸進去，萬劫不復！而最教我痛心的，是情同姐妹的丹碧的背叛。她五歲就跟了我，在深宮中，打小伴着我一起長大，早已超越了一般主僕的情誼。我平素待她不薄，究竟是爲什麼，她要幫着父皇來瞞我？我只稍稍一想，就覺得心痛如絞。
爲何，老天總在我已絕望萬分的時候，還要來捅上一刀？告訴我，其實更痛更不堪的事還在後頭。
我哀不勝舉，伏首在牀上啜泣了一陣，忽然想起些什麼來，忙擦乾淨眼淚，喊道：“花奴，秋霜！”
喊了半天，也沒人應答，我心下覺得不對，忙下牀披了外衣，徑自走出去。一路走，我一路喊着，“花奴，秋霜，你們到哪裡去了？快出來。”
喊了半天，才聽得有人遙遙迴應我，“夫人，奴婢們在這兒。”
我轉過長廊，到了庭院裡，才見着花奴秋霜領着一干侍女們坐着，不由得奇道：“咦，你們怎麼都在這兒？平日裡，你們不是都在屋外候着的麼？”
花奴起身，率着衆人對我行了一禮，才解釋道：“是呀，平時是這樣的。可今日這位新來的丹碧姐姐說，夫
人不喜外人打擾，人多了會打擾到夫人的清靜，只留她一人在身邊伺候就足夠了，遂將我們都打發了出來。奴婢心有不服，爲着這事還差點與她起了爭執。後來她索性領着我們上公子面前去，沒想着，竟連公子也默認了她的做法。是以，奴婢們不敢靠近夫人您的房間，只得在院子裡守着，聽候您的吩咐了。”
這一番話，隱隱聽得出帶着怨氣和委屈。也是，丹碧沒來之前，一直是她們照料着我的起居，處處無微不至。如今舊人一來，我便將她們一腳撇開，委實有些不公道。
我驚詫地揚眉，心裡有了思尋，“哦，竟是丹碧的意思？罷了，此事怪我沒有處理好，讓你們受委屈了。碧兒這丫頭凡事總爲着我好，性子衝動，難免有時做事欠缺考慮，你們便看在我的面上，不必和她計較了罷。今後，花奴和秋霜，仍舊留在我的屋裡伺候着。至於其餘衆人，也仍在各自原來的崗位上當差。若有人問起，便說是我的意思。從今往後，誰也沒有權力趕你們出去。”
一番話，我說得極誠懇，不由得教她們皆紅了眼眶。
“是，奴婢們謝過夫人的恩典。”
我也不禁有些感慨，一一扶了她們起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得道：“什麼恩典？都是我沒處理好，才叫你們受了這樣一番委屈。好了，先回去當差吧，回頭我定教丹碧那丫頭給你們賠不是。花奴，秋霜，你們二人隨我來。”
回屋後，我小心地看一看四周，掩上門扉，對面色疑惑的花奴和秋霜二人道：“花奴，秋霜，此刻我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吩咐你們。你們切不可泄露出去半句，就連你們家公子也不可以，就我們三人知道，聽明白了麼？”
花奴和秋霜見我面色凝重，也不由得小心謹慎起來，齊齊道：“是，奴婢們定唯夫人之命是從。”
我滿意地點頭，遂拉過她們二人，低低吩咐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