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挑挑眉，似還嫌此刻的狀況不夠亂，笑得陰陽怪氣，“是啊，澈哥哥，那些苦衷，你一早便告訴了我，怎的此刻就不能對遲妹妹言明呢？莫非，在澈哥哥心裡，遲妹妹還不如容兒來得可信麼？”
見我面色微變，南宮澈不由着惱地斥責麗妃，“容兒，夠了，我已經夠心煩的了。你就別在那兒添亂了！”
麗妃笑了笑，一臉得意地望着我，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也沒有再說話的必要了。
“你的事，她知道，卻不能告訴我？你還說你真心愛我？你便是這般愛我的麼？沐昕，我好失望……”
不是不知麗妃有心挑撥，也不是不知南宮澈對我的心意，可我到底不能管住自己心中的妒忌。因爲愛，所以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更何況是一個嬌滴滴、且又對他情深意重的美人兒。人一旦被妒忌衝昏了頭腦，便不如平日那般理智鎮定了。
南宮澈那雙烏亮的瞳子蒙上一層陰霾，眼底滿是痛苦掙扎之色，他揪着自己的頭髮，壓抑道：“遲兒，我怎會不信你呢？可有些事，我真的還不能對你說。請你體諒我的難處，好麼？”
仰首望着天上皎潔的月盤，我兀自一笑，對他幽幽訴來：“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沈沐昕，你預備瞞我到幾時？我怎生這樣的傻氣？總是被男人一再欺騙。”
“遲兒，你要我說幾次才能相信，我沒有欺騙過你。”南宮澈苦苦解釋着。
見我滿臉的不信任，他一把扳過我的肩，屈膝而跪，以手指天，字字如擲千金，“蒼天在上，我沈沐昕，以我亡故的雙親起誓，此生所愛唯雲墨遲一人。終其一生，我會憐她愛她疼她，絕不有意欺瞞，更不會橫加傷害，此心可鑑日月。日後如違此誓，便教我九泉之下的雙親不得安生，便教我不得……”
我忙捂住他的嘴，再聽不下去，泣淚道：“沐昕，別說了。我信你，我信你還不行麼？”
男子的頭歪在我的肩上，緩緩道：“遲兒，我這一生顛沛流離，嚐遍各種苦楚，平生最大的幸運，便是遇見了
你。那日燈市裡，你荊釵素裙，從我的眼中路過，一顰一笑，皆是如此的動人。從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再難將你放下。彼時的我，並不知你的身份，卻早已認定你就是我想要執手一生的女子。陋巷裡救下如迷失的小鹿般驚惶的你，滿目無辜，我更生出一股要終身守護你的渴望。你笨拙的包紮，幾度牽動我的傷處，望着你緊張的模樣，我卻只想對你微笑，覺着前所未有的幸福。遲兒，你只道秦珩對你一見傾心，孰不知初遇時我便已情牽於你。後來考取功名，與你再遇，鳳台選婿，是迫於皇命，更是情之所至。遲兒，我的心想接近你，所以我來了。你還記得麼？那日街頭馬上，我便是這般對你說的。”
我頷首，望着浩瀚無垠的夜空，憶及往事，不禁微笑起來。
那日街頭狀元郎遊街，我與秦珩丹碧他們溜出宮去，爲一睹那傳說中俊俏的狀元郎真貌，我獨自一人衝到隊列的前方，不想衝撞了遊街的儀仗，是他，我的沐昕，再度從天而降救下了我。彼時馬上，兩心萌動，他便是這般輕喃一句：“墨遲，我爲你而來。”
南宮澈的嘴角蘊着笑，眸光迷濛，似也在追憶往昔，“遲兒，你還記得麼？我可是一刻都不曾忘記呢。”
望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我輕嘆：“記得，如何能不記得呢？那些與你有關的回憶，是我心中最珍貴的存在。亡國後，我一直夜不能寐，夢魘纏身，便是它們陪伴着我走過了這段陰暗的歲月。我一直這樣安慰着自己，我的沐昕，他曾是愛我的。我的沐昕，他不會這樣對我。”
後來世事變遷，於深宮中艱難求生，幾番生死沉浮，而他始終冷漠如冰，拒我於千里之外，我那顆熾熱的心便不由漸漸冷卻，以致後來毅然決心揮劍斷情，與他恩義兩決絕。至於昔日的那些深情盟誓與回憶，漸漸，我便不再去想去，只怕越想越傷心。不曾料得今夜卻能親耳聽他吐露真言。
有溼熱的液體順着頸窩滑入，燙得我心口一疼，惶然喊：“沐昕，你……”
“無論有多少苦衷，從前到底是
我對不住你。是以今夜我以亡故多年的雙親向你起誓，以天爲盟以地爲誓，只求你再信我一次。此舉雖說有些不孝，卻是不得已而爲之，若爹孃得知我這般做是爲了向他們未來的兒媳婦驗證我的真心，想來爹孃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罪我的。遲兒，那你可否看在我亡故爹孃的份上，不再懷疑追問我？給我一些時日，待局勢安穩下來之後，再慢慢將這一切向你解釋清楚呢。遲兒，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如若……如若那時，你無法接受我，無法接受我所做的一切，那麼屆時要殺要剮，沈沐昕都絕無二話。若你已然對我忘情，沈沐昕亦會狠心斷誓，我……我放你走。”
我閉目流淚，死死抓住他的手，不住點頭，“好。”
便當是給彼此最後的一次機會，他既會給我交待，那我便等着好了。我只盼，等着我和他的，不會是窮途末路，不會是峭壁絕淵。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女子焦急的喊叫此起彼伏。
“哥哥……”
“沈大哥……”
我與南宮澈俱是一怔，心想不好，忙各自拭淚擡頭，正好與匆匆而至的慕容貴嬪與婉婉等人目光相撞。
“哥哥，雲姐姐，你們這是……”望着我和南宮澈怪異的姿勢，婉婉難掩眼中詫異。
慕容貴嬪率先回過神來，目光只在我和南宮澈身上停留一瞬，掩下心中的疑問，急切道：“沈大哥，大事不好了。”
南宮澈緩緩立起身來，面色一凜，“慢慢說，出了什麼事？”
慕容貴嬪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我的面龐，這才道：“前方犬戎人攻勢甚猛，我軍死傷無數，那雲墨嫵在陣前口口聲聲叫囂，說是我們窩藏了殺害夜帝的兇手。她，她要我們交出淚妃妹妹，說是隻要我們交出人來，她便鳴金收兵。那些皇上的舊部原還與我們一起齊心抗敵，如今知道淚妃妹妹已平安返回大營，很是憤怒，說是我們有心隱瞞淚妃妹妹的行蹤，企圖隱瞞皇上的音訊，居心不軌，此刻正吵嚷着要來帶人。沈大哥，我們如今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