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岫一身白色的單衣,包裹着單薄的身體,一頭漆黑如緞的長髮放下來用一根白色的髮帶繫了垂在胸前,白皙的臉龐,眉目柔和,婉轉如畫。
皇帝看到這樣的楚岫立在牀前,不免心情有絲激盪,不過,他作爲皇帝,面上仍然沉穩,不露絲毫破綻,他語氣比平時略低,顯出一股比平時更多的慵懶霸氣來,“愛卿,你睡裡邊吧!”
皇帝將手中的書放低,指了指這張巨大龍牀的裡面。
楚岫放開了心,沒了顧及,也不會扭捏不定,當下小心的爬上牀,不過皇帝橫在外面,從皇帝身上過去肯定是不敬的,正準備從另一頭過去,就有宮女抱着兩牀錦被來到那一頭整理鋪放,皇帝又正催道,“冬日晚間冷,愛卿還是快些進來,不然風邪入體,你病了,你的這份工也是要做的。”
楚岫只好折中從皇帝的腳邊過去,剛踏過去了,不知哪來的一個力道,腳下鋪放着蓋着皇帝的錦被被拖了一下,楚岫腳下一個不穩就像前栽倒下去。=
“啊~”楚岫輕呼了一聲,本來用了力側着倒下遠離皇帝的,沒想到不知怎麼就倒到皇帝懷裡去了,甚至將皇帝手中的書都撞離,皇帝也被壓得頭撞到了身後靠背,能聽到皇帝撞到靠背時那‘砰’的一聲。
“對不起!”楚岫馬上從皇帝懷裡爬起來,又急惶惶地爬到一邊去裹好宮女鋪好的被子。
皇帝似乎並沒有介意楚岫撞了他一下,說道,“腳下不穩摔倒又不是愛卿的錯,朕怎會介意!”
這個時代流行的美人是豐滿而不胖,皇宮裡的妃子更是以此爲準則,皇帝抱着美人的觸感也總是那種溫香軟玉,不過,楚岫處在十七歲的長身體階段,本應無憂無慮吃多睡多,卻因爲他挑食加工作繁重,身體骨頭抽長了,肉卻沒補起來,正是瘦得厲害的時候,皇帝剛剛抱着他,只覺得磕手,不過,心卻是略帶甜蜜滿足的。
楚岫身上沒有薰香,剛剛離得近的時候,卻能聞到他身上不同於宮裡女人或是男寵的脂粉香,他身上的那種味道倒像是新鮮露珠的清香,那是他的體香吧。
皇帝胡思亂想着,卻拾起那本書關上了遞給站在牀邊伺候的太監,吩咐道,“你們退下吧!”
整個寢殿裡伺候的宮女太監輕輕退了出去,放下了帳子,滅了別的燈,只剩下離牀不遠的兩盞。
房間裡的光線暗下來,楚岫一動不動的躺着,由於身邊的人是皇帝,他無論如何都是有些拘謹的。
“愛卿現在說說你的那個均田法吧!”皇帝的聲音沉穩雄渾,楚岫本來緊張,聽到他的聲音後,倒好了很多。
這個年代,已經有了火炕火牆之類的取暖設施,楚岫躺着的龍牀下面是火炕,外面有人在加火,火炕熱度適中,不燙卻暖,楚岫又緊了一下自己的被子,由於蓋的是兩牀,又伸出手來拉了一下上面的一牀,之後,才盯着頭頂上高高的牀帳,開口道,“皇上,國有土地,甚至有土地空放着;國有農人,也有很多農人無地可種;土地被浪費閒置了,農人無地便無糧,生活貧窘,這兩種浪費,是在浪費皇上的土地和皇上的臣民,若是能讓天下農人都有地可種,皇上每年的國庫收入將增加很多,並且國更富民更強。”
楚岫的聲音還帶着少年的清潤嫩稚,語氣卻是踏實老成不過,不會讓人覺得輕浮,能讓人一聽就沉迷其中,對他的話充滿信任。
有一次,楚岫曾在他面前提過,這麼多地,能用均田法分給農民就會好很多。那時,他就記下了,後來,就想向楚岫要具體之法。
皇帝本對楚岫還心懷念想,心思不夠集中,聽楚岫開了個頭,就被提起了興趣,心思全放到那個均田法上去了。
“朕也曾想過,卻沒有細想方法。”
“主要是根據人口分田,可以根據土地的貧瘠肥沃,將田分爲幾等,然後,男子十五以上就可授田多少,女子可授田多少,授田不允許買賣;這一部分田地爲國有授田,私有田地便可允許買賣。這是它的大致意思,具體問題還要具體考慮,具體處理,可以將它細分,考慮詳盡後製定出制度實行。”
“現在的土地,只有瓊英臨近部分爲皇傢俬田,別的地方的土地都爲當地門閥世族所有,門閥世族擁有大片田莊,佔有大量土地人口,這也是他們力量強大,根深蒂固的原因,皇上若是能將門閥世族的田地佔據國有,採用均田制,這也可以更快更有效得根除世族,這對您對國家的治理也是有莫大的好處的。”
“你的話,朕也算明白了,只是,要將土地從門閥世族手中奪歸國有,那是何等之難。”皇帝無奈地傾訴出口,他雖貴爲一國皇帝,也有爭霸天下的霸氣,卻也不是萬能,他是世族擁立起來的皇帝,很多事情都要受他們挾持。
“臣倒是有建議的!”
“皇上的霸業並不限於承國,攻下錦國是遲早的事,現在錦國民不聊生,已有農民軍起義,皇上若是讓錦國農民起義之火更猛,錦國會更早被拖垮,錦國現在的世族已經不能支撐,倒是有很多庶族上臺,皇上到時攻下錦國,從錦國開始實行均田制將比在承國容易,然後,再慢慢一步步在承國推行,若皇上要用柔和的手腕,在承國時可採用採買制,買斷世家田地歸國有,分給農人,這樣也是一個辦法。”
“不過,臣給的只是一個構想,皇上手下良臣很多,臣想也許他們可據此給出更好的辦法。”
“根據均田制,現在的賦役制度也要改的,和它一起的是租庸調製,皇上若是想用均田制,還須和很多臣子商討,到時應該能給出一個好的解決方案,但是,一切還要實行了才知道結果,臣現在也是在紙上談兵,做不得數。”
皇帝屏息認真聽楚岫說話,楚岫就是這副樣子,當遇到工作上的事情,就會陷進去,會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副忘我的聚精會神神態,臉上彷彿在發光一般,自信又自若。
皇帝雖然並不太喜歡臣子在他面前對他教導,但是,他卻喜歡楚岫這幅說話的樣子。
不過,楚岫對門閥世家的仇恨總是能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來,彷彿他來到宮中,來到他的身邊,就是爲了把門閥世族消除掉一樣。
“楚岫,你爲何這般牴觸世族呢?”
“皇上若是想江山穩固,門閥是必須要除的。不是我牴觸世族,而是他們在此時已經限制了發展,繼續讓他們存在下去,承國遲早會走上錦國的路,到時候,民不聊生,天下大亂,我只是……”楚岫完全忘了禮儀,甚至皇帝已經叫他的名字,而沒用那個常用的‘易卿’‘愛卿’,他都沒有注意到,楚岫激動的說了幾句,才發現自己剛剛太憤青激動,於是調整了一下心態,又軟了語言,說道,“臣想要天下的人都過上好日子!臣想皇上也是這般作想的,臣願意追隨皇上,爲天下人民做些事,這樣也不枉來此世一遭。”
這是楚岫第一次對皇帝說出他的爲臣爲人觀,但是皇帝卻並沒有因此有多高興,他本以爲自己能得到這樣的臣子是應當欣喜的,但是,他沒有,楚岫爲了天下人,卻不是爲了他,也許,他做爲皇帝也只是楚岫的一個工具而已,他不免有些黯然。
在這裡,當個人魅力和地位魅力相比,楚岫選擇的是臣服在他的地位之下,而不是他這個人。
楚岫其實有些累,牀又很溫暖,他本來還在等着皇帝發一兩句感慨,不過,皇帝什麼也沒有說,漸漸的,在安靜中,楚岫也就睡着了。
他畢竟還是一個少年,那些熱血,那些激情還在,要達到如同五六十歲的老臣的等級,還是需要鍛鍊的,若不是皇帝對他起了別的心思,楚岫很多話已經犯了皇帝的忌諱,命途危矣。
皇帝在昏黃的燈光裡,盯着楚岫的睡顏看了很久,臉龐還很稚嫩,原來雌雄莫辯的面容,已經多了些屬於男子的陽剛和氣息。
皇帝側過身,輕輕拂開楚岫的額發,他的額頭很寬,這樣的人聰明,緊閉上的眼睛,又長又濃的睫毛很漂亮,讓皇帝愛不釋手地輕輕撫弄,那從指尖傳到心裡的癢癢的感覺,讓他心情又變好了起來。
火炕一直燒着對身體不好,即使是皇帝的御榻,到後半夜也是停了火的,漸漸牀就冷了下來。
楚岫身體易冷也怕冷,翻來倒去地就睡到皇帝的暖被窩去了。
這種冒犯龍威的行爲,皇帝卻是歡迎的,高高興興的將楚岫摟進懷裡,不過,楚岫太瘦了,磕在他身上,讓他心癢癢身難受。
想着楚岫剛進宮那會兒,身上也不是這般沒肉,看來這十個月來的勤勉工作難爲他了,以後應當對他更好些。
是不是很失望呀!
本來昨晚要更這一章的,不過,我的編輯要走了,就沒有心情寫。她是一個好編輯,也是一個好朋友,就這樣要離開了。
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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