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已停,天色卻仍舊陰沉沉的,大片大片的烏雲籠罩在天際,一絲日光也透不出來。空氣裡猶到處瀰漫着溼意。
夏以沫沒能再見到司徒陵軒最後一面。那個時候,宇文熠城將她打暈之後,便命人連夜將棺木運出了城,入殮、下葬……
至於埋葬的地方,柔香和翠微也沒有打聽出來,只聽說是在城外的某處地方……大抵是有人特別交代,不許透漏給她吧……
可即便夏以沫此刻想出城去尋找司徒陵軒的埋骨之處,她也無法成行……是的,自那夜起,原本撤了的侍衛,復又奉命將綴錦閣團團圍了住,不許她踏出半步……而夏以沫自己,大抵是那天夜裡淋了雨,受了涼,再加上傷心過度的緣故,當天夜裡就起了燒,一直到現在都不見好……
連續的發燒,令夏以沫整個人都極度虛弱,全身彷彿沒有一處不疼,使不出半分的力氣。
但對她來說,這也沒什麼不好。
她甚至希望,這一場病,永遠都不要好……
“小姐……”
眼見着放在桌案上動也未動過的湯藥,小丫鬟已是急的哭了出來,抽抽噎噎的勸着,“翠微求求你,你就把藥吃了吧……太醫說,你燒的厲害,再拖下去,恐怕會有……”
後面的“性命之憂”四個字,被翠微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只是,一想起那馮太醫一壁幫她家小姐診症,一壁唉聲嘆息的向她囑咐這一番話的情景,她就不免更害怕起來,唯恐自家小姐真的會一直這樣不肯服藥下去……
夏以沫不忍見她擔心的模樣,撇過頭去,啞聲道,“我沒事……”
頓了頓,虛弱嗓音中終是不由的逸出幾分動容,安撫着關切她的小丫鬟,“翠微,你不用擔心我……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下……”
小丫鬟擡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翠微知道小姐現在很難過……可是,無論如何,小姐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啊……若是小姐你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叫翠微和柔香該怎麼辦?……”
說到這兒,小丫鬟方方纔止住的淚意,瞬時又如決了堤的潮水一樣涌了出來,像是想到了那可怕的景象一樣,不由整個人都撲上前去,跪倒在了夏以沫面前,哭的不成樣子,“小姐……”
這一剎那,她心中當真是又急又害怕,只盼柔香能夠趕快回來,她比自己會說話,說不定兩個人一起勸,就能夠勸通小姐,讓小姐服藥的……可是,這個時候,她到底去辦什麼事兒了?
一急,小丫鬟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眶紅腫的如核桃一般。
瞧着她因爲自己如此擔心的模樣,夏以沫心中也更是不好受。她伸出手去,試圖將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扶起來,“翠微,你先起來……”
身上的高熱,幾乎耗盡了她的體力,如今就連開口說話都極費勁,不過才幾個字,都說的斷斷續續的,更加之心中焦急,語聲未落,薄衫下的身子,已是騰起了一層虛汗……
夏以沫不由咬了咬牙,暗自將胸口處翻涌的痛楚壓了下去。一張雪白的面容,此刻更是一絲血色也無。
翠微眼睜睜的瞧着,心中焦急,更是固執的求道,“……我不起來……除非小姐答應服藥,否則翠微就永遠跪在這兒……反正,反正若是小姐有什麼事的話……”
止了止哽咽,孤注一擲般道,“……翠微也不會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聽着她仍略帶孩子氣的“威脅”,夏以沫原本以爲因着司徒陵軒的死而麻木的一顆心,終究還是不由的泛起陣陣的酸澀。
小丫鬟猶在喋喋不休的勸着,頓了頓,像是掙扎猶豫了許久,一咬牙,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道,“小姐,翠微知道司徒公子的死,小姐心裡很難過……但是,人死不能復生,若是司徒公子在天有靈的話,看到小姐你這樣的不珍惜自己,他也不會安心的……”
聽她終不免提到司徒陵軒的名字,夏以沫只覺整個人一時間都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碾過一樣,錐心刺骨的疼。
她亦知道,自己如今執意不肯服藥,眼前的小丫鬟和柔香有多麼擔心她……可是,一想到司徒陵軒是因她而死,她心中的內疚和痛苦,就像是將她千刀萬剮着一樣,令她痛不欲生……
眼下的她,真不知道,在發生了這一切之後,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司徒陵軒死了……歸根結底,其實是被她害死的……她還有什麼資格,在他死後,自己卻還好好的活下去呢?
她不配……
夏以沫緊緊闔了眼眸,可是,那些酸澀的感覺,還是不斷灼痛着她的雙眸,令淚水止也止不住。
“小姐……”
一旁的小丫鬟見狀,越發慌的不知所措,只能一個勁兒的勸道,“小姐,你不要這樣……是翠微說錯話了,翠微不該提起司徒公子的……小姐,你不要再難過了……”
夏以沫沒有看她,神情怔怔的,輕聲道,“翠微,你說……若是我現在下去陪阿軒,他會不會很高興?……”
說這話的女子,語聲極輕,說到後來,已聽不出半分的鬱結哀傷,就像是真正在疑惑一般……就像是真正在考慮這件事的實行一般……
抽抽噎噎的小丫鬟,驀地止住了哭聲,驚恐的望向說出這樣話的自家小姐。
緊閉的房門,就在這個時候,被猛的推了開來,在死寂如墳墓的房間裡,轟然撞出一聲脆響。
見到來人的剎那,本焦急着欲勸自己小姐的翠微,瞬時噤了聲,待看到跟在那個男人身後的柔香之後,更是疑惑的愣了住。
夏以沫像是方自噩夢中驚醒一般,緩緩望向那個突然出現在這裡的男人,猶帶着恍惚溼意的一雙眸子,在一剎那間,有無數的情緒,一掠而過,也許連自己都不清楚,在這一刻,再見到這個男人,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宇文熠城亦定定的凝視住她,一雙濯如上等漆煙墨般的寒眸,頓在她的眼睛上,目光相接處,仿似迎來一場暮冬時節的雪凍。
望着他,夏以沫眼前便不由的浮現起那一日司徒陵軒躺在棺底時的情景,心中痛意猝起,望住他的漆黑瞳色,瞬時生出灼灼恨意。
宇文熠城看的分明。心底一刺的同時,有烈烈怒火驀然騰起。
“所有人都給孤退下……”
驟然響起的冷冽語聲,在沉寂如墳墓的綴錦閣裡,撞出綿綿的回聲,久久不能平息。
跪在一旁的小丫鬟,直到此刻,彷彿才突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是,望着眼前的這個男子,雖然他貴爲一國的皇帝,卻也是害死司徒公子,害得她家小姐如今如此難過的罪魁禍首……翠微見着他,當真是新仇舊恨瞬間一齊涌上心頭,不管不顧的就要上前理論,“宇文……”
話音方方響起,與那個男人一起出現的柔香,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上前將她攔了住,搖了搖頭,示意道,“翠微,我們先出去……”
腦子裡一閃,小丫鬟驀地意識到了什麼,“你方纔是去找他了?……”
柔香沒有回答,只是望了一眼牀榻上的自家小姐,然後向翠微道,“小姐與陛下想必有話要說,我們出去吧……”
語罷,不由分說的就扯着她出了房間。走出老遠,彷彿依稀能夠聽到翠微猶自不甘與不解的聲音,“柔香……你爲什麼要帶他來見小姐?難道他害得小姐還不夠嗎……”
因離得遠了,也聽不到柔香的解釋。
夏以沫卻能夠猜出……她定是見自己不肯服藥,纔去找的宇文熠城吧?
她不怪柔香。她知道,她也是因爲太過擔心自己,實在沒有辦法,纔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是,眼下的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闔了闔眼眸,逼盡瞳底的一切澀意,再睜開之時,眼裡已是什麼情緒都沒有。夏以沫冷聲開口道,“我不想見到你……你走吧……”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宇文熠城定定的望着她。因不想看到他,她微微撇過頭去了,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半張側臉,不過一兩日之間,她卻像是瘦了一圈,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一絲血色也無,迎着光看去,更是透白如紙,彷彿輕輕一碰,她就會碎在他的指尖,再也難以撿拾一樣。
宇文熠城心底突然掠過陣陣說不清的悶痛。
男人沒有如她所願的離開,反而,大步向她走去,路過桌案時,更是拾起了先前放在上面的、夏以沫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的藥碗,然後,在她的面前停了住,道,“你喝了藥,孤自然會離開……”
他果然是來勸她喝藥的……不知爲何,意識到這一點,夏以沫心中的憤恨,似更甚。
轉眸,夏以沫擡起手,一把甩開了男人遞過來的藥碗。碎瓷清脆,一地狼藉。打翻的湯藥,濃黑藥汁,在男人暗繡銀紋的寶藍色袍裾上,濺開一簇簇淺灰痕跡。
宇文熠城只淡淡瞥了一眼,甚至沒有費心擦拭,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淡聲吩咐守在外面的宮人,再送一碗藥進來。
他越是這樣的不動聲色、心平氣和,夏以沫心中的恨意也就更重。
“宇文熠城……”
她冷聲喚他的名字,恨意泠泠,“你不用白費心機了……我不會喝你送的藥……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身子半轉,徹底將他隔絕在視線之外。若說她從前有多麼在乎他,如今,她對他,就有多麼的厭惡。
她一眼也不想看他。她一刻也不想與他待在一起……彷彿,如今任何與他相關的事情,都是對司徒陵軒的絕大背叛……
宇文熠城原本正盛起一勺宮人重新送進來的藥汁,輕輕將它吹涼,聽到夏以沫說出的這番話之後,動作微微一頓。
“夏以沫……”
男人語聲平平的喚出她的名字,隨手將還燙着的藥碗,擱回了一旁的桌案上,“……你不肯吃藥,是真的打算病重而死,好爲那司徒陵軒殉情嗎?……”
一番話,說的心平氣和,就如同在講他人的是非,與己無關的恩怨情仇。
夏以沫心中卻是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她太瞭解他,他越是這樣的不動聲色,越是暗流洶涌,就像軟綿團裡藏着利刀鋒,下一秒就會傷的你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宇文熠城,如今我做什麼事情,都與你無關……”
夏以沫仍舊不看他,嗓音雖虛弱,卻是極冷,“……我的死活,也不用你管……”
她原本是想順着他說,沒錯,她是要替司徒陵軒殉情,可是,話到脣邊,卻頓了住……只因這樣自欺欺人的話,說出來,除了讓他不痛快之外,再沒有任何的意義……
的確,司徒陵軒的死,令她極之心灰意冷,令她恨不能自己就此陪着他一起死去……可是,那樣的感情,與愛無關……
她只是想要懲罰自己罷了……司徒陵軒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因她而起……他中毒也好,身死也罷,說到底,都是被她所害,被她連累……她殺不了面前的男人,替他報仇,惟有如此懲罰自己,才能夠令她痛不欲生的一顆心,好過一些……
宇文熠城靜靜的聽着她說出這一番話來。先前因爲聽到她不肯服藥的消息,即便明知她是因爲司徒陵軒之死而如此,卻也是心痛多過憤怒……但當此時此刻,親眼見到,她是如何爲着那個已死之人傷心欲絕,是如何爲着那個男人痛不欲生,甚至打算以身相殉之時,他埋在胸膛裡的一顆心,只餘說不出的憤怒,以及妒忌……
男人原本一片平靜的眸色,漸漸深沉起來,如夜色濃郁,漆黑中泛出刀鋒般的銳利。
他掐住她清減的面容,迫着她回眸望向他。因爲發燒的緣故,她的臉頰極燙,雪白麪容上,漾着一抹病態的紅豔,似半開的桃花瓣蕊,彷彿輕輕一捏,便會有清新幽香的汁液,淌出來……
宇文熠城手上不由用了力,居高臨下的望住她,薄脣輕啓,嗓音涼薄,“夏以沫,你的命,是孤的……孤不讓你死,你就得好好活着……”
眉眼一厲,諷笑出聲,“殉情?……夏以沫,就算有一天,你想要殉情而死,那個人,也只能是我宇文熠城……”
語聲清冽,一字一句,似刀刻於三生石上,“……生,你是我宇文熠城的人,死,你是我宇文熠城的鬼……生同衾,死同穴……孤讓你活着,你就得一生一世的留在孤身邊,好好活着;就算是死,也只能埋骨於孤的懷抱……”
從男人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極緩,卻是極清晰,一字一句,如鐵畫銀鉤,在夏以沫心上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似封印了咒語的枷鎖,令她永生永世都掙不脫也逃不掉,只能永遠沉淪於他,沒有盡頭。
夏以沫整個人都在發顫。
她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能夠清晰的看到,此時此刻,映出她身影的那一雙漆黑眼眸裡,一點一點漾滿的濃烈佔有,如同一襲巨大的風暴,將她牢牢包裹住,墜着她一直往他爲她親手建造的無盡深淵裡墮去……
“宇文熠城,你休想……我不會再跟你在一起的……我不會再留在你身邊的……”
她在他的禁錮下,拼命掙扎起來,想要甩開他掐在她臉頰上的灼烈大掌。
宇文熠城冷冷望着她,下一秒,涼薄脣瓣,驀地貼住她,夏以沫在他懷中掙扎嗚咽,所有未竟的話語,都被迫淹沒在他的親吻之中……
如果那算得上是一個吻的話……他涼薄的脣瓣,狠狠碾過她的脣,如一隻狂怒的野獸,撕咬啃噬着她,兇狠的力度,像是恨不能就此將她抽筋拆骨,吞入腹中一般……
有濃烈的血腥之氣,在兩個人的脣齒間漫延開來,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疼痛讓人有不期然的清醒,夏以沫拼命的推拒着壓在她身上的堅硬胸膛,可是,一切的反抗,就如同蜉蝣撼大樹,石沉大海,輕而易舉的就被男人牢牢壓制。
夏以沫無聲的嗚咽着,幾乎喘不上氣來。
宇文熠城卻在這個時候,驀然放開了她。
夏以沫眼眶發紅,手一揚,就是一個耳光甩了過去……手伸到半途,纖細的皓腕,就被男人牢牢抓了住,“夏以沫,你還想再打我一次嗎?”
夏以沫費力的掰着扣在她腕上的大掌,“宇文熠城,你這個混蛋……我恨不能殺了你,我恨不能殺了你……”
宇文熠城擡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淡定且從容,“夏以沫,你要想殺了孤,只有一個法子……”
夏以沫怔了怔,反應了一會兒,忽而意識到他話裡的意思……她記起,從前,兩人情到濃時,他曾經對她說過的下流話……
夏以沫頓時覺得身上燒的更厲害了些。忍不住罵道,“你混蛋……”
宇文熠城卻仿似心情極好,定定瞧着她又羞又惱的模樣,一雙秋水桃花般的眼睛裡,一掃先前的陰霾,漸漸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夏以沫心中更惱,只覺攥在她腕上的修長手指,燙的驚人,彷彿隨時都會將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所有理智,都一併焚燬殆盡。
夏以沫急於想要掙脫。這一次,宇文熠城卻沒有再勉強,輕而易舉的放開了她。
夏以沫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男人卻只淡淡望了她一眼,然後起身,端起先前放在桌案上的湯藥,遞到了她的面前,“喝藥吧……”
夏以沫望着他端着藥碗的動作,不知怎的,眼底就是一刺,微微發澀。撇過頭去,不看他,道,“我不喝……”
話音未落,下巴便被男人涼薄指尖掐了住,迫着她回過頭來,夏以沫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卻突然將端着的藥碗,送到了自己的脣邊,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柔軟的脣,驀地壓向她,靈活的舌,輕巧的迫開她的脣,將苦澀的藥汁,盡數度進她的口中……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電光火石之間,已成定局。
苦澀湯藥,在兩人脣齒之間輾轉,似還帶着屬於男人的特有的熟悉氣息,夏以沫睜大眼睛,怔怔的望進近在咫尺的寒眸裡,她能夠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同時,她的眸中,此時此刻,也惟有他,滿滿佔據……
她與他,就這樣脣齒相依,四目相對。時間於這一剎那,像是靜止了一般,一切都彷彿在迅速的遠去,到處充斥着不真實之感,像一場虛無縹緲的幻夢。
夏以沫心中突然一痛,眼底怔怔的淌出淚來。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原來她恨的不是面前的男人,而是她自己……她恨她,在明知他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的事情,明知是他害死了司徒陵軒,到最後,她還是無法真正恨他……還是無法真正不愛他……
這真是沒奈何的事情。
夏以沫但覺心中無法言說的疼痛。
止也止不住的淚水,從她眼底流出,沾到宇文熠城頰上,男人抱住她的動作,似微微一僵,然後緩緩拉開了與她的距離,墨眸幽深,定定的瞧着她,莫測目光頓在她眼睛上,濯黑瞳底,一剎那間,掠過大片大片的浮光……
男人擡手,撫向她臉頰,一點一點拭去順着她眼尾滑落的淚水。他修長手指,帶着微微涼意,觸到她滾燙的皮膚,在夏以沫心底,生出連綿的顫慄。
夏以沫驀地一把甩開了他爲她拭淚的手勢,嘶聲道,“宇文熠城,你不要碰我……”
她整個人都在不住的發抖,望住他的一雙明眸,清澈瞳底猶帶着盈盈淚意,卻是盛滿對他的恐懼,與厭惡……
宇文熠城動作一滯。有一剎那,他就那麼一動也不動的維持着爲她拭淚的動作,在半空中形成一個蒼涼的手勢。
半響,男人方纔緩緩收回了手,起身,一雙漆如墨染的寒眸裡,亦斂盡了一切情緒,冷冷的,似溶溶一場細雪。
“你現在病着,孤不與你計較……”
薄脣輕啓,男人嗓音冷清,語聲疏淡。沒有看向她一眼。
“你好好休息吧……”
宇文熠城道,“一會兒,會有人再送藥來……”
語聲一頓,嗓音平平,“……如果你還是一心想要求死的話,孤保證,會讓整個綴錦閣的人,都爲你陪葬……”
沒什麼情緒的嗓音,在寂靜房間裡,似一顆極細小的石子,不經意的跌進了平靜的湖面,漾起微微漣漪,然後,一切復歸平息。
扔下這樣一句話的宇文熠城,再沒有說什麼,轉身,拂袖而去。
夏以沫呆呆的窩在牀角,一動也未動,直到鏤花房門在男人身後被嗒的一聲關了死,偌大的房間裡,復又一片死寂之後,方纔,緩緩的,緩緩的,抱緊雙臂,將自己縮成一團……
羽被衿寒,冷意刺骨。
夏以沫覺得好痛好痛。
卻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