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七十天,她躺在他的臂彎裡,凝視着他那幾近完美的側顏,伸出手,生怕這是一場夢。
歐陽旭彷彿知道她的心事一般,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好似要相握一輩子,再也不分開。
見到這久別重逢的一幕,長孫璟的黑眸裡閃爍着異樣的波光,他好不容易將鳳玖瀾引來墨畫林,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讓她離開?那豈不是枉費了他一番心思?
從一年前她破解了瓊欖樹的秘密後,他便一直留意着她,從琴音入幻到神樂縹緲,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自己一直要尋找的人。
這麼多年,他以爲瓊欖樹治病爲由遍訪仙雲大陸,其實,並不是要尋找能夠治好瓊欖樹的人,而是要尋找能夠駕馭幻音魔琴奏起神樂縹緲的人!
而她,做到了。
十分巧合的是,她的名字也叫玖瀾。
鳳玖瀾動了胎氣,情急之下歐陽旭給她餵了三顆暖心丹,雖然保住了孩子,但他心裡的擔憂並沒有因此而減少一分一毫,看來今夜免不了一場惡戰。
歐陽旭扶着鳳玖瀾來到一邊坐下,“瀾瀾,聽話,在這等我。”
“可是……”鳳玖瀾清眸瀲灩,她何嘗不知道是因爲自己猜讓他陷於危險之中,心中更加自責,過了好一會兒,鳳玖瀾才徐徐道,“旭哥哥,我不要成爲你的拖累。”
“說什麼傻話呢!”歐陽旭神情中盡是寵溺,他的瀾瀾怎麼會是他的包袱和拖累呢?她是他一生的摯愛呀……
鳳玖瀾還想說什麼,結果卻被歐陽旭搶先了,“我不許你施展琴音入幻。”
歐陽旭鄭重其事的模樣,讓鳳玖瀾覺得一陣心虛,這個男人的洞察力太過敏銳了,他的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小腹上,柔聲道,“別忘了,這兒有我們的孩子,瀾瀾,若是你一個人,我定不攔你。”
“旭哥哥,若是與長孫璟對上,你有幾分勝算?”
歐陽旭薄脣輕揚,幽幽吐出兩個字,“五分。”
若是按照長孫璟在楚城好逑居時所表現出來的功夫推測,和他交手,兩敗俱傷的可能性比較大,可是,爲了她,哪怕失去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旭哥哥,我們賭一把如何?”鳳玖瀾不會讓他一個人孤身作戰,她是他的妻子,她要與他攜手並進,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共同承擔,風雨同舟!
“瀾瀾……”歐陽旭喚着她的名字,拖着長長的尾音,頗有一番撒嬌的味道,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的撒嬌沒有一點作用。
“若是我們今日能夠全身而退,你一定要加倍地疼我愛我!”鳳玖瀾噘着嘴,孩子氣一般對自己的夫君提出這樣的要求。
歐陽旭忍不住撲哧一笑,就算沒有今天的局面,他一樣會把她放在手心裡疼。
這時,歐陽旭站了起來,那柄閃耀着黑曜石般光芒的乾坤劍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我在了手中,劍尖直指長孫璟,“璟太子是鐵了心要留我二人在墨畫林‘做客’了麼?”
“不錯。”簡短而有力的兩個字,預示着今日的惡戰已經到了無法避免的地步。
楚雁咬着嘴脣,兩片妖豔的紅脣輕顫,用意念控制桑竹和墨玉,“還不快給我殺了鳳玖瀾!”
長孫璟對此一笑置之,並不擔心楚雁會殺了鳳玖瀾,對於楚雁的功夫,他很清楚,竭盡全力,撐死也就能傷了有孕在身的鳳玖瀾而言,絕對無法要了她的命。
鳳玖瀾向歐陽旭投去了一個放心的目光,緊接着操起幻音魔琴,她的指尖跳躍在琴絃上,一個個音符恰似精靈般在空中飛舞,爲這黑夜增添了幾分蠱惑。
桑竹和墨玉如同玩偶一般攻向鳳玖瀾,可是就在他們掌風呼嘯而至的時候,明明就在眼前的鳳玖瀾忽然消失,不到一瞬由出現在了楚雁的身後,她懷抱着通體冰藍的幻音魔琴,心靜到了極致。
在場的很多暗衛的意念都已經開始發生了動搖,被高低起伏的琴音所牽動着,在場之中,完全不被幻音魔琴牽制的恐怕只有長孫璟和歐陽旭兩人,楚雁運功抵制,發現了形勢對自己而言愈發不妙,水袖揚起,攜着強勁的罡風,朝着鳳玖瀾的手襲去。
誰知鳳玖瀾食指反彈琴絃,數十道風刃攢射而出,剎那間將楚雁那抹碧水飛袖摧毀得連渣都不剩,如此功力,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鳳玖瀾應該有的。
長孫璟笑意更深,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強,這很好……當然,和那位神樂師相比,還差得遠。
鳳玖瀾面色沉靜,一邊正面迎敵,一邊在心中默唸:寶寶,你可要爭氣些……
楚雁一擊不成,再次發動攻擊,只見她身姿搖曳,舞步旋轉,恍如這世上最優美的舞姿,可是,這舞姿裡卻暗藏殺機,鳳玖瀾的脣角邊始終掛着一絲微笑,身形同樣移動得奇快無比,歐陽旭見鳳玖瀾遊刃有餘地穿梭在衆人之間,也不浪費時間,乾坤劍在手,一出手就是殺招,“星月齊輝——”
那黑色的長劍舞動,剎那間捲起了無數瓊欖樹葉,排列整齊,刷刷刷全部朝着同一個方向飛去,長孫璟也不敢託大,小心迎敵,他能夠感覺到,歐陽旭比之前在楚城時更強了。
雖然那次他從歐陽旭手中劫走楚雁也僥倖的成分在裡面,但是歐陽旭的實力從來都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縱觀仙雲,這個男人帶給人的驚訝已經太多了……
長孫璟銀袍無風而動,那足以穿金裂石的瓊欖樹葉在他的周圍被一道柔和的力帶偏,緊接着環繞在他的身周,如同一個綠球般將他包裹在其中,長孫璟突然睜開眼睛,“破——”
隨着那一聲清喝響起,無數葉片被摧毀成了殘葉,悲慘地飄落在了地上,歐陽旭不給長孫璟喘息的機會,提劍上前,長孫璟不甘示弱,兩人激烈交戰,根本不是別人能夠幫得上手的。
銀光乍現,白光飛舞,那是刀光劍影的交織,晃了多少人的眼睛。
鳳玖瀾忽然席地而坐,此時她的指尖已經離幻音魔琴的琴絃三寸之遠,卻依舊能催動功力撥動琴絃,將功力放大了十倍不止,形成一道風牆,阻擋了楚雁的靠近。
琴音入幻乃攝魂之術,而如今的鳳玖瀾可不僅僅是想控制一個人爲她所用,她要的,是完完全全摧毀一個人的身體和靈魂,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串串陌生的符文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這是神樂縹緲的第四卷——禁錮之術。
那低緩的琴音在剎那間陡然升高,仿若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陡然迸射出一道水柱,沖天而起,直上蒼穹,蘊藏着無窮的力量,楚雁是修習咒術之人,對鳳玖瀾的一招一式自然看得比旁人更加透徹。
因爲咒術是楚家先祖從神樂縹緲中得到靈感而創造的,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一羣暗衛面色扭曲,痛苦至極,似乎想要與那蠱惑般的琴聲抗衡,可是鳳玖瀾的琴音就好像無數雙無形的手,想要從一個個暗衛的身體裡抽離他們的靈魂。
“好狠毒的心思!”楚雁惡狠狠地瞪了鳳玖瀾一眼,這樣的術法在咒術裡也有,但是施術者極少使用,因爲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多,而且短期內很難恢復。
但見鳳玖瀾氣色紅潤,看起來並沒有費多大的氣力,楚雁心知,這便是神樂縹緲與咒術的區別所在!
“再狠毒,也比不上楚姑娘最毒婦人心,對我的侍女下毒手偷襲我!”鳳玖瀾反脣相譏,卻沒有放慢手上的動作,既然有一羣人送上門來,那麼她也不介意拿他們來祭琴。
鳳玖瀾無視楚雁那幾近扭曲的表情,手指翩躚,用意念控制幻音魔琴,一縷精神力注入其中,一道道風牆環繞在上百暗衛的周圍,就在這一瞬,她將自己一身功力全數灌入幻音魔琴,她凝眸掃向那羣暗衛,驚訝地發現她竟然能夠看到上百虛影從他們的身體中抽離,這情況……
她可以肯定,不論是前世的玖瀾家族第一天才,還是今生的鳳玖瀾,在今日之前都無法看到神魂分離的過程……
琴音入幻,將神魂引入自己琴音所闢出的幻境結界中,那麼她纔會看到神魂,因爲在她所創造的幻境結界中,她便是幻境的主宰。可現在,她分明還沒有闢出幻境啊!
她沒有發現的是,自己的眼睛在這一刻已經褪去了黑寶石般的色澤,取而代之的是紫華流轉,瀲灩風情。
一雙瀲灩紫眸,就像是那埋藏在黑暗中的紫寶石,在此刻重見天日,那耀眼的光芒瞬間蓋過了世上最美的華彩,羣星璀璨,不及她一片風華。
當楚雁無意間瞥見了這一幕時,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顫抖着手指指向鳳玖瀾,“你……你……”
鳳玖瀾直接無視楚雁,十指連彈,指法熟練輕快,讓人眼花繚亂,“滅魂術——”
她已經將自己一身功力都注入幻音魔琴,倘若無法殺死對手,那麼接下來她將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因此揹負上百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九珠鏈上的八顆珠子此時散發着純粹無比的光澤,那紫鳳幻影振翅而起,飛入結界,不過瞬息之間,便將上百神魂燒得無影無蹤,緊接着那上百名暗衛倒下,再無氣息。
饒是驗屍技術再高明的仵作也無法知曉他們是怎麼死的,因爲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更沒有被人用咒術控制後的印記,這便是真正的神樂縹緲,絕非半路出家的咒術可比。
鳳玖瀾並不打算在今天放過楚雁,她看着不遠處那令她倍感陌生的桑竹和墨玉,心一橫,一道風刃飛射而出,瞬間截下楚雁一縷髮絲,楚雁大驚,若是那風刃在偏一些,定會毀了她這張臉。
見鳳玖瀾收拾了這幾百名暗衛後,手指仍然沒有停下,楚雁便知道了鳳玖瀾下一個要對付的人便是自己,長孫璟與歐陽旭正打得不可開交天昏地暗,根本沒多餘的心思注意到這邊。
楚雁神色有些凝重,很顯然,她對鳳玖瀾十分忌憚,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心神,避免去聽那帶有蠱惑性質的曲子,以免墮入那無孔無入的幻境,楚雁避其鋒芒,見鳳玖瀾操控幻音魔琴愈發得心應手,心中想着若是奪走了她手中的幻音魔琴,無異於砍斷了她最有力的臂膀!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幻音魔琴琴絃上不斷攢射而出的各種角度的風刃,一步一步靠近鳳玖瀾,當兩人之間的距離僅有十步之遙時,楚雁的掌心已經出現了一抹種子般大小的飛鏢,她陰險一笑,手腕一抖,那枚飛鏢徑直朝着鳳玖瀾的右手手腕襲來。
鳳玖瀾不躲不避,巋然不動,靜坐於中,不惹萬物。
楚雁笑意更深,那枚飛鏢上可是淬着劇毒,一旦刺破皮膚,短時間內毒素便會流經身體的奇經八脈,若是沒有解藥,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
“哈哈,鳳玖瀾,你也有今天——”楚雁仰天長笑,她親眼看見那枚飛鏢刺入鳳玖瀾的手腕,她必死無疑,可是還沒高興幾秒鐘就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被什麼刺破,疼痛的感覺蔓延全身,緊接着她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流動,心中一個可怕的想法產生了,她滿是怨恨地瞪着鳳玖瀾,只見那名懷抱幻音魔琴優雅無匹的女子正徐徐站起,無限溫柔,“楚姑娘,你的東西,物歸原主!”
“怎麼可能?”楚雁驚呼,她明明親眼看見了,鳳玖瀾怎麼可能安然無恙?
鳳玖瀾笑容可掬,徐徐走近楚雁,看着她那張佈滿驚恐神色的臉蛋,“有沒有告訴過你,同樣的手段,不要用第二次?”
很快,楚雁臉色發黑,整個人彷彿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了地上,臨死前還瞪着鳳玖瀾,最後,死不瞑目……
鳳玖瀾感慨萬千,一把火將楚雁的屍體燒得精光,她還懷着寶寶呢,要是楚雁那怨毒的眼神嚇到了她腹中的孩子,那可就不好了!
楚雁一朝身死,楚城嫡系再無傳人,桑竹和墨玉所中咒術也因施術者之死而被解開,兩人回想起今夜的所作所爲,不由得感到膽寒,幸虧沒有真的傷到少夫人,否則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請少夫人責罰!”桑竹和墨玉見鳳玖瀾坐在一旁休息,連忙上前請罪。
鳳玖瀾並不怪罪她們什麼,恰恰相反,如果當日在楚城,她和旭哥哥沒有讓她們在楚家收拾東西后再去好逑居,就不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情,楚雁的咒術要是有那麼好破,楚城也不至於盤踞仙雲北邊那麼一大片土地多年了。
“你們先行離開這兒,我等旭哥哥!”鳳玖瀾吩咐道,若是她們兩人在此,出了事她還得顧及她們的安危。
桑竹和墨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墨畫林,鳳玖瀾的目光拉遠,停留在了不遠處那飛速變幻的白色身影上,黑眸被擔憂的情愫染上。
突然,一聲清嘯龍吟破空而出,響天動地,鳳玖瀾擡眸向天際看去,只見一道墨龍虛影環繞在乾坤劍的周圍,呼嘯着,肆虐着,狂風捲起那瓊欖樹葉,散落得到處都是。
長孫璟半跪在地上,深沉的呼吸着,饒是如此,依舊不減風華,歐陽旭右手緊握乾坤劍,左手擦去嘴角邊噙着的一絲鮮血,目光銳利如鷹,“璟太子,藏得可真深!”
“彼此彼此。”長孫璟勉力擠出一絲笑容,若不是這次交手,他絕對不會想到歐陽旭竟然有這麼多底牌……
歐陽旭不會傻傻地認爲今日長孫璟會死在自己手裡,他自己也受了傷,這裡是長孫璟的地盤,所以他要趕快帶着瀾瀾離開這裡,來日方長,想算賬,下次他一定帶上軍隊奉陪到底!
“旭哥哥,你傷得重不重?”
不知何時,鳳玖瀾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手臂環過他的腰,擔心地問。
她極少看到他傷得如此之重,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就是強大,她沒想到他會受傷,尤其是看到他脣角邊溢出了一抹鮮紅,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歐陽旭霸道無比,擁佳人入懷,施展輕功,絕塵而去。
這一夜,星光閃耀;
這一刻,寒風寂寂;
這一瞬,硝煙四起;
這一剎,攜手歸離。
歐陽旭抱着鳳玖瀾,走了約莫一里的路,孤島雪狼已然在此等候多時,雪松見到受傷的歐陽旭,十分震驚,“少主,你受傷了?”
歐陽旭並沒有逞強,淡然地點了點頭,“不礙事。”
然後拉着鳳玖瀾的手鑽入車轎,孤島雪狼通靈,再加上雪松對於駕馭孤島雪狼這種事情十分熟悉,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孤島雪狼便拉車離開了這裡。
鳳玖瀾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歐陽旭斜躺在榻上,他的臂彎裡還枕着一顆腦袋,鳳玖瀾本來不想和他擠上如此狹小的臥榻的,可惜這個男人太強勢,直接把她拉了下來。
“瀾瀾,我好想你。”歐陽旭親了親她的額頭,聲音低低的,多日不見,她依舊是那樣的美麗,一如初見時那般。
鳳玖瀾不好意思地斂下眸子,輕輕應了一聲,歐陽旭抱着她,怎麼都不願放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瀾瀾,對不起,離開你這麼久。”
“沒關係。”鳳玖瀾自然知道他心裡的自責,如玉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輕聲言道。
“讓你一個人待在墨畫林這麼久,是我的錯。”
“其實我在墨畫林挺好的,沒受什麼委屈。”鳳玖瀾爲了減輕歐陽旭心中的自責,如此安慰,結果聽在歐陽旭耳中卻成了別的意思,只見男子琥珀色的眼珠子一轉,危險地看着她,“瀾瀾的意思是,在墨畫林待着比在我身邊待着好?”
“……”鳳玖瀾默了,她發誓,她絕對沒有這個意思,這個男人的思維實在太過詭異發散,讓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去解釋了,於是她的沉默在某少主心中再次升級爲默認,歐陽少主很抓狂,“瀾瀾,不許你想別的男人,不許你離開我身邊,不許……”
歐陽旭說了很多個不許,鳳玖瀾無語到了極點,心知他是沒有安全感,於是捧着他的臉,紅脣湊了上去,細細地舔吻,歐陽旭掌心託着她的後腦,反客爲主,加深了這個吻,不管外面風雲涌動還是電閃雷鳴,都不能阻止他和瀾瀾親密無間。
“旭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過了很久,鳳玖瀾嬌喘微微,纔想起這麼一個問題,她稀裡糊塗地被他拉到車轎裡,結果連去哪兒都不知道。
歐陽旭摩挲着她的手,微微一笑,那表情說有多正經就有多正經,“瀾瀾莫不是被本少主的美色傾倒,怎麼到了現在才問?”
“……”鳳玖瀾再次無言,他這張臉的確稱得上絕色,就是女子也鮮有人比得上,更難得的是,那雙鳳眸魅惑至極,他眼角一翹時那份風情,足以蠱惑天下所有的女子,“是又如何?”
鳳玖瀾可不會因此而忘記歐陽旭受傷的這個事實,每一次他受傷,總是喜歡轉移她的注意力,這一次同樣也不例外。
“旭哥哥,你傷在哪兒,讓我看看。”鳳玖瀾扯着歐陽旭的衣袖着急地說,她篤定,他受傷了。
歐陽旭暗想,瀾瀾怎麼還記着這件事?難道是他功夫減弱了,不足以讓她忘記這件事?
“瀾瀾,你確定要看?”歐陽旭眨了眨眼睛,純潔無害地瞧着自己心愛的女子。
“廢話!”
某人華麗麗地嫌棄歐陽少主多話了,結果還不到一秒鐘,就看到某少主十分主動,寬衣解帶,那動作行雲流水,彷彿演練了無數遍一般,明明是這樣曖昧的舉動,卻偏偏生出了幾分優雅的韻味來。
“你幹什麼?”當鳳玖瀾反應過來時,歐陽旭都把自己的衣裳褪去了將近一半,精壯的胸膛將露未露,此時無辜地看着鳳玖瀾,“給你驗傷呀。”
鳳玖瀾只覺得臉一熱,羞赧無比,恨不得有個洞鑽進去,聲音低得跟蚊蟲似的,“快把衣服穿上,萬一着涼了就不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鳳玖瀾只覺得自己真是此地無銀,歐陽旭笑得跟一隻性感的妖孽似的,圈着鳳玖瀾坐了下來,可憐兮兮道,“瀾瀾,我被長孫璟打得半死,差點兒就沒命了,這要是讓南瓜和雪松他們知道我竟然受了這麼重的傷,我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放心吧,他們不會知道的。”鳳玖瀾安慰道,只當歐陽旭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才說出這麼一句話,然而,這句話還沒說完多久她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某隻妖孽咬了咬她的耳朵,“我就知道瀾瀾最疼我了。”
“所以下半個月就辛苦替我上藥了。”
鳳玖瀾,“……”
“瀾瀾,我傷在心口,淤血都凝聚在了那裡,無法散開,你得幫我多揉揉。”
鳳玖瀾狐疑地看着某人那乍泄的春光,爲毛她沒看出來那裡積聚了淤血?
“還有,我大腿不小心被劃了一道,我家小歐陽嚇壞了,只差那麼一點,你日後就守活寡了,你可要替我好好看看。”
鳳玖瀾倒吸了一口氣,這個男人,就是個披着謫仙外皮的發情野獸……
“嚇壞了?”某女陰測測的聲音飄過某少主的頭頂。
某少主忙不迭地點頭,“可不是嘛!”
“既然嚇壞了,那就切了吧。”
“……”這下輪到歐陽旭吃癟了,他無比幽怨地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瀾瀾,你不能這麼無情,用過了就丟。”
某少主充分發揮人不要皮天下無敵的優點,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也是臉不紅心不跳,淡定得不得了。
鳳玖瀾坐在軟榻上,笑眯眯地凝視着歐陽旭,“旭哥哥,要是用過的東西沒用了,肯定要換新的呀!”
“你敢?”果不其然,男子暴跳如雷,瀾瀾是他的,誰都不能染指半分!
鳳玖瀾作乖乖小白兔狀,彷彿被嚇着了一般,歐陽旭這才發現自己瞬間的爆發嚇壞了懷裡了小寶貝,於是充分發揮快速變臉的本領,笑得跟狼外婆一樣,“瀾瀾,來告訴我,想換誰的?”
只要她敢說出一個男人的名字,他定要那男人一輩子都立不起來,哼!
鳳玖瀾在歐陽旭身邊這麼久,自然知道這個男人此刻是炸毛了,連忙哄着,“旭哥哥最好了。”
只是心愛之人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便能讓他展顏一笑,兩人額頭相抵,小別勝新婚,歐陽旭不敢太鬧着鳳玖瀾,她先前動了胎氣差點小產,這件事他可是一直記着,幸虧之後有驚無險,要不然他肯定會傷心死的。
“瀾瀾,我拿到玲瓏草了。”歐陽旭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上,耳鬢廝磨,好不愜意。
鳳玖瀾的心裡漾開絲絲甜蜜的漣漪,“怎麼拿到的?”
於是歐陽旭從頭到尾將所有的故事事無鉅細地告訴鳳玖瀾,鳳玖瀾聽得很認真,聽到驚險處時心忍不住爲他而擔心,哪怕他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旭哥哥,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陰險?”聽到最後,鳳玖瀾沒好氣地問了這麼一句話,這個男人的確夠狡詐,先是明目張膽地殺了楚城城主,楚雁爲保住楚城不至於淪爲幻城的階下囚,聯姻相城,合二爲一,但是她千算萬算算不到在自己新婚第二天相城城主因爲她的一杯茶中毒身亡,自此相楚二城關係徹底破裂。
恐怕楚雁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敗在了哪裡,新婚第二日給公公婆婆敬茶時,相城主的茶早就被動過了手腳,不管楚雁是有心還是無心都註定了失敗,要知道相楚兩城聯姻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幻城如此風平浪靜,而且沒有任何動作,這本身就不尋常,試問天下間,有哪一勢力能容忍別的兩個勢力結盟威脅自己?
不出手,不是漠視,而是在對的時機,給對手致命一擊!
誠然,歐陽旭做到了,相楚二城連根拔起,完全成爲幻城的囊中之物,再無翻身的可能性!
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這珠子裡的種子真的能孕育出玲瓏草?”鳳玖瀾把玩着某顆國寶級的珠子,黑溜溜的眼珠子轉動,說話的語氣帶着幾分懷疑。
歐陽旭給鳳玖瀾梳理頭髮,勾脣一笑,“靈淵少主不是送了你枯木逢春麼?正好派上用場。”
鳳玖瀾黑線,頗爲幽怨地瞪着歐陽旭,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說:歐陽少主,你能再無恥些嗎?連這個都算計進去!
某少主目光坦蕩,絲毫不認爲這有什麼不對,物盡其用嘛!
枯木逢春這麼貴重的東西,玉靈淵都能送給瀾瀾,想必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鳳玖瀾把玉玲瓏收了起來,正視着歐陽旭,緩緩問道,“爲了一株草,引發兩國戰爭,值得嗎?”
“瀾瀾這話錯了。”歐陽旭沒有從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先下結論,再開始解釋,“天璃氣數已盡,即使沒有這件事,天璃也遲早會滅亡,本少主不過是順天而行罷了。”
“你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理直氣壯?”鳳玖瀾已經被歐陽旭的無恥徹底打敗了,滿頭都是黑線。
“本該如此,本少主爲何不理直氣壯?”歐陽旭淺淺一笑,在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時,他總是褪去了冰冷的外殼,帶給她煦暖如夢的春風,“瀾瀾在天璃生活了十九年,難道不知天璃作爲仙雲第一大國,坐落於仙雲大陸中心腹地,外強中乾,看似強大,實則積弊已深?”
“即使沒有他國進攻,天璃也一樣會土崩瓦解,到時候你就會看到這樣一番景象,天璃境內,各方勢力盤踞,互不相讓,互相牽制,連年戰爭,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歐陽旭的話透着兼愛天下的悲憫,宗政凌死後,天璃後繼無人,老皇帝剛愎自用,自取滅亡是遲早的事情。
而他不過是略施小計殺雞取卵罷了,玲瓏草他要,而天璃萬里疆域,他也要……
“我一直很想問一個問題。”鳳玖瀾眉頭輕輕蹙着,若是不仔細看,定會讓人錯以爲她是那西子湖畔嫺靜照水弄清影的西施,可熟悉她的人,卻知道,她的身上永遠沒有病西施的那份愁緒。
歐陽旭寵溺地撫着她那如花容顏,“瀾瀾問什麼,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旭哥哥身爲東宇的攝政王,權傾朝野,可曾想過將兵權還給已經成年的皇上?”鳳玖瀾的這個問題不可謂不犀利,恐怕東宇朝野上上下下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試其鋒芒尖銳一問!
哪怕是東宇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也不敢這樣光明正大地問歐陽旭這個問題。
“本王的軍隊,除了本王之外,有人能夠號令得動麼?”歐陽旭勾脣一笑,神色自然,一句反問充滿着凌駕蒼穹傲視天下的霸氣。
“功高震主的下場,旭哥哥可有想過?”鳳玖瀾並非覺得歐陽旭有什麼不對,只是不瞭解歐陽旭內心真實的想法,這讓她缺乏安全感。
她是他的妻子,就應該瞭解他的一切,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功高震主的下場,就是主子被幹掉。”
“……”鳳玖瀾在心裡暗暗爲歐陽旭豎起了大拇指,真他媽的強悍!思路果真和一般人與衆不同!
歐陽旭笑着看鳳玖瀾那足以塞下一個雞蛋的嘴巴,親了親她的上脣,款款言說,“瀾瀾不必擔心我動用東宇的軍隊攻打天璃,並且將攻下的城池據爲己有會引發皇上的不滿。”
“第一,他沒有不滿的資格,東宇居於仙雲之東,世代以經商爲本,是仙雲大陸最富有的國家,然而上天總是很公平,賦予了這個國度的百姓智慧的經商頭腦,卻沒有賦予它相應的軍事實力,它的軍事實力在五國之中,排在最末,若不是本王,恐怕八年前東宇就已經開始沒落並逐漸被瓜分蠶食。”歐陽旭想起了八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洛文清還只是東宇太子,那樣的軍力別說無法與北霜鐵騎比,隨便一個國家的軍隊都比東宇強。
他這話並非是誇大事實,從六歲開始,行走於仙雲大陸,走過的地方成千上萬,他對東宇軍力所做的評估十分合理。
“第二,他沒有不滿的實力!”歐陽旭對鳳玖瀾的任何一個問題都持着十二萬分認真的態度,此時耐心地解釋着,“瀾瀾,我就是我,我不需要純正的血統、尊貴的地位來彰顯我的天下無雙!”
“哪怕我不是幻城之主、東宇無冕之王,只要擁有絕對的實力,也一樣能開宗立派,成就不世之功!”
這就是歐陽旭,傲視羣雄,獨立天下,袖手乾坤動,揮手鳳雲卷!
東宇,於他而言,更多的情況是,東宇依靠他,而不是他依靠東宇!
他不會無償地爲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國家奉獻智慧與謀略,他可以在有生之年護東宇一方百姓平安,東宇又有什麼立場來阻止他擴大疆域呢?
“瀾瀾,皇上比你想象中聰明!”
“他若識時務,東宇的龍椅他可以坐一輩子,可若是不知死活壞了本王的事情,本王隨時都可以把他拉下皇位,你以爲羣臣會因爲他一個皇帝而得罪本王嗎?”歐陽旭這話若是傳到了一些老古董耳中必然是大逆不道的,可在鳳玖瀾聽來卻覺得十分有道理。
換句話說,就是東宇皇帝不管換誰做,只要是歐陽旭攝政,那都不會有問題,東宇的百姓依舊可以安居樂業,可是,若是歐陽旭不再管東宇的死活,那麼皇帝之位誰來坐就有的研究了!
鳳玖瀾依偎在歐陽旭的寬闊的胸懷裡,此時此刻,這裡就是她最寧靜的港灣!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玖瀾便睡着了,歐陽旭維持着這個姿勢不動,生怕將她吵醒,算算時間,再過幾個時辰就到天璃南部了,歐陽旭闔上雙眼,小憩一會兒,要知道這幾天他馬不停蹄趕往南風,幾天幾夜幾乎沒有閤眼,爲的就是能夠早日見到她!
太陽東昇西落,隔着厚實的紗帳,那耀眼的陽光打擾不了鳳玖瀾的安睡,待到東城外軍營駐紮之處時,鳳玖瀾還沒有醒,歐陽旭悄悄地給她把了把脈,沒發現什麼大礙,懷有身孕的人,比較嗜睡,再加上她在墨畫林大戰楚雁,消耗了很多精力,需要依靠睡眠來恢復。
歐陽旭抱着她來到自己的居處,腳步悄悄,生怕驚醒了沉睡中的女子,安置好她後,歐陽旭不捨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清淺的吻,柔聲道,“瀾瀾,好好休息,過會兒再來陪你。”
一走出營帳,歐陽旭便開始處理這幾天堆積的事情,那如山般的卷宗,有從幻城千里迢迢送來的,也有從仙雲各國各地秘密送來的,歐陽旭看得十分仔細,當處理完最後一份後,已經到了深夜,這纔想起鳳玖瀾可能已經醒來這件事,正要起身,便看見鳳玖瀾捧着一杯茶走了進來。
他立刻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下來,三步當成兩步走,來到鳳玖瀾的身邊,奪過她手中的茶盞,柔聲責備,“瀾瀾,這種端茶倒水的小事讓下人做就好了。”
“哪兒有這麼嬌弱!”鳳玖瀾嘴硬,但心裡還是爲他細緻入微的關懷而感到甜蜜,他左手牽着她的手,右手攬住她那已經不再纖細得盈盈可握的腰,放慢腳步,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前方。
“瀾瀾,你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嗎?”歐陽旭心想,現在已經是子時了,若是換做平時瀾瀾早就睡下了,今夜精神這麼好,難不成有什麼好事?
鳳玖瀾昨夜和歐陽旭險裡逃生,離開了南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宇文昭,“旭哥哥,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歐陽旭第一次見鳳玖瀾這麼鄭重其事地請他幫忙,平日裡她就算有求於自己也絕對不會用這樣的態度,少了夫妻間的親暱,多了幾分生疏。
從她的神情上看,他可以肯定她口中所說的事情絕對不會和自己有關。
“前天下午在墨畫林,雲昭出去了一趟,可直到昨天晚上都沒有回來,我在昨天下午的時候有讓雪松去查查他的下落,但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鳳玖瀾心想雪松已經回到歐陽旭身邊,那麼對於宇文昭的事情應該或多或少都瞭解一些纔是。
“瀾瀾,你這麼緊張一個男人,我可是會吃醋的!”歐陽旭揶揄着說,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件事情雪松有向他稟報,只不過這兩天他忘記告訴瀾瀾了。
“在跟你說正事呢!”鳳玖瀾忍不住瞪了歐陽旭一眼,這男人,總是喜歡亂吃飛醋,她和雲昭什麼都沒有!
結果歐陽旭挑了挑眉毛,不解風情,“你緊張別的男人,對我來說就是正事!”
不過,歐陽少主對某人的脾氣相當瞭解,知道自己這樣一句話會激發某人骨子裡的暴力因子,於是立刻加上一句話,“平王殿下如今已經在回霜葉城的路上了。”
“那他一路上會有危險嗎?”
“瀾瀾,他一個大男人會有什麼危險?”歐陽旭怨念了,話說他遠行的時候也沒見瀾瀾這麼擔心過,怎麼換成宇文昭就如此擔心?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歐陽少主瞬間又傲嬌了!本來他對宇文昭就十分介意,別的男人他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但是宇文昭在瀾瀾的心中始終擁有一席之地,還是他無法驅逐出境的存在,救命之恩,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認。
“我的意思是說,雲昭爲什麼會突然趕回霜葉城?莫非霜葉城出了什麼事?”鳳玖瀾出聲解釋,可是話才說完她就覺得自己的解釋好像有些多餘……
“而且,雲昭做事一向細心,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肯定不會就這樣離開南風,再不濟也會告訴我一聲。”曾經與宇文昭一同度過的十個月讓鳳玖瀾對他的性子十分了解,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她卸下了所有的心防,自己心中的想法也因此脫口而出。
於是,歐陽旭華麗麗地泡進醋缸了,他最愛的女子,竟然對別的男人觀察得這麼仔細,這一點,讓歐陽少主很不爽,若是有根木頭在這裡,說不定歐陽少主就要在木頭上刻上宇文昭的名字,然後每當鳳玖瀾唸叨一次他就扎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