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風霍地擡頭,對上傅翼那雙如幽幽寒潭的黑眸,冷冽如常,教他琢磨不透傅翼的心思。
“爲什麼?”第一次,林長風在傅翼下命令之前,問他爲什麼?
聞言,傅翼眸色一暗,一身戾氣,分外冷冽,態度冰冷。“長風,你越權了。”
“抱歉。”林長風也意識到自己的失常,頭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下。“謹遵聖意。”
林長風猜不透傅翼何爲還要他去暗中保護殷臥雪,心中有些不安,敏銳的嗅到一股詭異的氣氛。
若是傅翼對殷臥雪沒忘情,那麼他將她打入冷宮只是爲了更好的保護她,他好放手去做某件事,而這件事是他不知道的,魏太后那方就身處險境。
倘若斷情了,將她幽禁在冷宮,是讓她自生自滅,還讓他暗中保護,紅袖在冷宮,他也在冷宮,等於是把他們都困在冷宮。那麼只有一個原因,傅翼疑心他們的身份了,若是這樣,魏太后的處境就更危險。
傅翼的心思,誰也窺視不清。
到底是那一種?無論是那一種,魏太后都很危險,他得想辦法通知魏太后。
“劉圖。”斂起目光,傅翼看向站在一邊的劉圖。
然而,劉圖卻望着門口久久無法回神,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
“劉圖。”傅翼大吼一聲,目光變得狠厲。
“啊。”劉圖驚呼出聲,立刻回神,對上傅翼陰冷的目光,嚇得三魂七魄都跑出來了,撲通跪在地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你真是該死。”冰冷的話從牙縫裡迸出,傅翼眸光沉冷,一身霸氣,嚇得劉圖連連磕頭,直呼該死。“你在哪裡找到長風。”
“回帝君,在永和宮出來的小花園處。”劉圖擦拭着額頭上嚇出來的冷汗,帝君都問他了,應該不會再追究他的過錯了。
“永和宮,小花園處,他到哪兒去做什麼?”喃喃自問。傅翼瞳眸一沉,如冰箭般冷銳,宛如惡魔。
“奴才哪兒知道啊?林侍衛做事,素來沒人分析得出,應該是霜妃娘娘被打入冷宮,他沒去處,帝君又沒將他招回,閒着沒事,所以就瞎晃閒唄。”劉圖隨口接,還分析得頭頭是道。
“滾。”傅翼冷喝一聲,倨傲狂妄。
劉圖嚇得連滾連爬的出了御書房,極其鬱悶,他到底哪兒說錯了話。
傅翼修長的手指在案桌上敲打着,目光冷挑,掠過絲絲寒光,幾分譏誚的冷意掠過脣角。
永和宮,很好,很好。
諾兒雖是帝后,卻沒有任何家族勢力相助,若不是他極力保護,諾兒早就不知被後宮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他們居然從諾兒身上着手,的確高明,諾兒對他有恩,無論如何,他都會保護她,給她一片安身之地,卻給他們藉機坐大,居然不滿足,將腦汁動到景繡宮了。
非要逼他將他們連根拔起的剷除掉,若是他們再安分些,他會容他們再安穩幾年,可惜,這次是他們先動手,他也不會手下留有餘地。
冷宮。
“娘娘。”
聞聲,殷臥雪一愣,斂起思緒,轉頭就見朝她飛奔而來的紅袖。
“紅袖。”殷臥雪站起身,情緒有些激動,更多的是感動,她真去求他了,她真來了。
“娘娘。”紅袖奔到殷臥雪面前,眼睛有些泛紅,想去抱她,又顧及主僕之分。
殷臥雪笑了笑,看出紅袖的猶豫,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麼主僕之分,就憑紅袖那句,“奴婢會用這條命保護皇子的平安。”她就已經沒拿紅袖當伺候自己的宮婢,爲她肚子裡孩子着想的人,都不是她的敵人。
展開雙臂,朝紅袖點了點頭,殷臥雪也不過就十七八歲,紅袖已經二十有餘,她想叫紅袖姐姐,又怕紅袖不同意,畢竟在宮中待久了的人,那思想有些古板。
“娘娘。”紅袖也不顧及,撲向殷臥雪,是虛僞也好,情深也罷,反正這一幕讓人眼紅。
“紅袖,你這是何苦,你不應該來這裡。”抱了一會兒,微微拉開紅袖,殷臥雪嘆口氣,在欣喜的同時也擔憂,紅袖來冷宮,也等於是毀了自己,到了出宮的年齡,她就可以離開皇宮,她就自由了,離宮是自己做夢也想的事。
可她是以和親公主的身份,沒有確保一切,不敢冒然離開。
“娘娘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何況......”紅袖目光落在殷臥雪的腹部上,伸手想去觸摸,可想到兩人的身份,手硬是收了回來,殷臥雪卻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腹部。“娘娘。”
“沒事,只是摸一摸。”殷臥雪笑着搖頭,從景繡宮來到冷宮,就如被釋放出來的小鳥,沒有因不捨心痛而甘願住在籠子裡,冷宮是嬪妃望而生畏的地方,對殷臥雪來說就如同給她重生的希望。
冷宮清靜,沒有外面的紛爭,沒有妃嬪之間的勾心鬥角,靜謐而安寧,很適合養胎。
“感覺怎麼樣?”殷臥雪問道,心裡流淌着一股暖意,目光從紅袖身上移到自己腹部,柔和而慈祥,陽光灑落在她身上,鍍上一層金光亮麗而絕豔。
“好奇怪。”紅袖老實回答,手忍不住在殷臥雪腹部上摸了摸,好奇怪的感覺,長這般大,她從來沒摸過孕婦的肚子,看起來也不像其他孕婦,那大腹便便的樣子。
紅袖從十二歲就跟着林長風來到傅氏皇朝,一前一後的進了宮,在宮裡待了近八年,傅氏皇朝的後宮,懷孕的妃子不是沒有,能懷到五個月的幾乎不可見,都是二三個月就被人暗中給害了,只有陰諾諾才超過五個月,那時候傅翼也沒叫她去永和宮伺候,若不是殷臥雪,她這時候肯定還在御書房伺候。
“呵呵,還不到三個月,現在還感覺不到,慢慢都明顯了。”殷臥雪笑着說道,臉上的神情是即將要爲人母的喜悅與慈愛。
她比誰都期望這個孩子近早出生,只有將孩子生下來,她才徹底安心,因爲只有這樣,就算是被傅翼發現,他也不能再加害孩子,或是等到諾兒姐姐腹中的孩子出生,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就安全了。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也很糾心,可以說是膽戰心驚,每時每刻不戒備起來,就怕傅翼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拆穿她的掩飾。
紅袖沒說話,環視一眼四下,秀眉蹙起。
“其實這地方很好。”殷臥雪揚起嘴角,美豔的臉上是豁達的表情,不求有人能懂她的心聲,只求自己懂。
“恐怕也只有娘娘能如此平靜坦然的說冷宮好。”紅袖無奈的笑了笑,對此處沒有嫌棄之意,只是無奈,來這裡是她心甘情願,也是爲了某種目的而來,所以她沒有資格去嫌棄,或是不滿,爲了魏氏皇朝,再惡劣的環境,她也能忍受。
只是,她擔心的是,殷臥雪懷孕,身子又虛弱,胎兒也不太穩定,即使大哥用真氣護住胎兒,可這地方終究不便,環境也極其差,也不知道負責冷宮膳食的宮女會送些什麼樣的飯菜來。
殷臥雪但笑不語,任由紅袖扶她到井邊去坐着。
“喲!這不是帝君身邊的紅人,紅袖姑姑嗎?怎麼?有時間過來看自己曾經伺候過的主子,還真是有心,那像本宮那些宮婢,平時本宮待她們也不薄,本宮一出事,她們就樹倒猢猻散,巴結新主去了,連來冷宮看一眼本宮都怕受牽怒。”抱怨的聲音,帶着自嘲。
紅袖一愣,她怎麼忘了,冷宮裡還有一主,轉身朝站在門口的德妃,福了福身。“見過德妃娘娘。”
“行了,你也別行禮,別說德妃,就是帝后來這裡,也什麼都不是。”德妃擺了擺手,一點也沒有剛剛對殷臥雪那高傲而囂張的氣焰。
德妃與殷臥雪相比,她要糟蹋得多,殷臥雪一來這裡就將屋子打掃一遍,那像她第一次來到此處,別說打掃屋子,怨天尤人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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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她跟殷臥雪真得無法比,殷臥雪太平靜,好似這兒不是冷宮,是衆人想擠住進的永和宮。
“唉!像你這麼惦記主子的宮婢,在這以勢力權衡的宮闈內,還真是少見。”德妃嘆口氣,邁步朝她們走去,絲毫不客氣在殷臥雪旁邊落坐,也許是殷臥雪的平靜激發了她,也許是有人陪她說話,反正德妃就是轉變了。
“想通了。”殷臥雪側目看着德妃,似笑非笑。
“想不通又能如何,想通了又能如何?還不是得乖乖待在這冷宮,坐着等死。”德妃倏地側過身,慍怒的看着殷臥雪。“本宮警告你,我比你的妃位高,又比你先來這冷宮,所以想和平公處,今日往後,本宮說什麼就是什麼?”
殷臥雪搖了搖頭,德妃卻蹭的一起站起身,很不友善的指控。“喂,殷眠霜,你搖頭是什麼意思,拒絕的意思嗎?嗯?”
把她的無奈,當成拒絕,這人還真是。殷臥雪本想再搖頭,隨即一想,估計德妃又要誤會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還差不多。”德妃滿意了,坐回井邊,自顧自的說道:“你也別那麼勉強,你雖是貴爲公主,可你的身後勢力在殷氏皇朝,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本宮家族的勢力可是在眼前,你日後要是聽本宮的,說不定本宮出去之後,還能來看你,若是成功當上帝后,沒着本宮還能向帝君求請,讓他放你出冷宮。”
殷臥雪只笑,不開口,估計想讓德妃打消出冷宮的念頭是不可能的,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有個信念,如果連信念都沒了,德妃在冷宮就真的只有坐着等死了。
“娘娘,奴婢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紅袖好奇的問道,德妃素來仗着自己家族有點勢力,在後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一張嘴尖酸刻薄,沒有賢妃的淡泊,沒有貴妃的隱忍,所以她跟淑妃都得犧牲,然而德妃是第一個挑釁傅翼權威之人,卻也是幸運之人,沒像淑妃那般,埋身地獄池。
確切的說,德妃身後沒有像淑妃那樣的姨娘,將她推向死亡,所以德妃只是被打入冷宮。
“過去了。”殷臥雪並不想細說,因爲不重要,所以沒必要說。
殷臥雪不說,紅袖也不問,德妃更不願提,因爲那樣會顯得自己很糟糠,轉移話題。“紅袖啊!你是帝君身邊的紅人,又能來這冷宮,你來看你曾經伺候過的主子,怎麼沒帶點好吃的來,本宮跟你說,這冷宮的東西根本不是人吃的,又冷又硬,簡直難吃死了,咽都咽不下。下次若是來看你曾經伺候的主子,記得帶點糕點,最好是桂花糕,和糯爲糕,好久沒吃到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德妃娘娘,其實,奴婢跟娘娘一起住冷宮,所以你的要求奴婢沒辦法辦道。”紅袖很不想潑德妃的冷,可這事她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德妃愣愣的望着紅袖,側頭看着殷臥雪。“霜妃妹妹,姐姐在這冷宮住久了,聽力不是很好,剛剛你有聽到紅袖說什麼嗎?”
“德妃姐姐,有妹妹跟紅袖陪你,以後不會無聊了。”殷臥雪學着德妃說話的方式,忍着笑意,猜想,如果自己笑出聲來,德妃肯定將她推下這井中。
“爲什麼啊?”德妃不能自欺欺人了,擡眸質問紅袖,她幻想的那些糕點又成爲幻想了,那種感覺很不爽,如同到嘴邊的鴨子飛了一般。“你不是帝君身邊的紅人嗎?你去伺候她,不就是因爲帝君*她,現在失*了,你應該回到帝君身邊啊?就算去別的宮,帝君也不可能牽怒到你身上,把你一起給打入這冷宮啊?紅袖,你是在擠兌本宮吧!”
“娘娘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帝君也同意了讓奴婢來冷宮陪娘娘。”紅袖的話很堅決,也徹底抹殺了德妃的希望。
“紅袖。”德妃蹭的一下又站起來了,指着紅袖的手有些顫抖。“你......怎麼這般笨啊?你腦袋有問題嗎?這是冷宮,是冷宮,人人避而遠之,你怎麼就甘願跳進來呢?你......”
見紅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隨即,德妃恨鐵不成鋼瞪着殷臥雪,顫抖的手指,指向她。“還有你,我說你們到底是怎麼樣的?冷宮有那麼好嗎?值得讓你們都跑來嗎?我現在算是知道,所謂的弒君,只是你來冷宮的手段。後宮這麼多妃子,那一個不是絞盡腦汁的想讓帝君*幸,然後懷上龍子,而你呢?非要搞另類,獨出心裁就真那麼好嗎?你們......吼,被你們氣死了,本宮要去睡覺了,不然真被你們氣死了,就便宜你們了。”
德妃真被氣得不輕,跌跌撞撞回到房間。
殷臥雪跟紅袖相視而笑,心裡有個心聲,這冷宮真不簡單,能讓待久了的人轉變,德妃就是活例子。
幾月後,佛堂。
“姑姑。”殷眠霜忍受不了,在佛堂陪了皇太后幾個月,吃齋唸佛,除了佛堂,她那兒也不能去,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姑姑,臥雪都被帝君打入冷宮幾個月了,您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姑姑。”
“急什麼急?如此沒耐心,如何成大事?”皇太后目光一寒,分外的冰冽,這幾月聽殷眠霜嚷嚷,她耳朵都聽起繭了,好說歹說,就是聽不進自己的話,這般沒耐心,能放心將她放在傅翼身邊嗎?兒子是她生的,傅翼的能耐之處,她豈能不知。
“姑姑,都幾個月了啊!自臥雪被打入冷宮,我就一直在佛堂唸經,這跟她一起去冷宮有何區別。”殷眠霜是懼怕皇太后的,可想到自己還要繼續過悲慘的生活,她就鼓起勇氣要與皇太后說理。
幾個月啊!如此單調的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更重要的是,不能與男人行歡,想想她在殷氏皇朝,一個月總有幾天放縱自己,頹廢自己,*在男歡女愛之中。
自被殷遏雲強行帶到這傅氏皇朝後,她就沒與男人歡好過,來到佛堂,本想皇太后會讓她如願以償,豈知,先是以臥雪爲理由,臥雪被打入冷宮,現在又以時機不到爲由,把自己困在佛堂,陪她一起吃齋唸佛,一兩月還行,都幾月了,她實在是忍受不了,如果想成爲傅翼的*妃,要糟受這樣的罪,她寧可不要,寧願回到殷氏皇朝,享受她逍遙的生活,雖說那些男人沒一個長得比傅翼好看,至少她吃得着啊!
傅翼,殷眠霜意識到,他離自己真的很遠,遠不可及那種。
加上她也怕,從皇太后的述說中,傅翼可是對她恨之入骨,即便臥雪爲她承受了,可她還是擔心,萬一傅翼發現她纔是真正的殷眠霜,當初騙他,對他下毒,然後推下懸崖。
“姑姑,若是你沒把握讓我成爲傅翼的*妃,那麼,我就回殷氏皇朝......”
“幾月算什麼?才幾個月你就受忍不了了嗎?當年哀家可是在這裡隱忍了近八年,近八年,你可知道那是如何一段漫長的歲月,那寂寞就如螞蟻啃骨頭,身上的肉被它一點一點的啃蝕完,接着就是骨頭,你能想象得出嗎?嗯?”皇太后美目裡燃燒着恨仇的焰火,頭頂上籠罩着一層複雜的陰狠。
“姑姑。”殷眠霜敢怯的開口,被皇太后那陰冷而猙獰的面容給嚇倒了,雙腿一軟,手撐着地,畏懼的移動着顫抖的身子,不知爲何,她有預感,皇太后會傷她,想到皇太后用匕首在她眉心處劃,稍有不謹,就不光只是毀容那麼簡單,而是瞎眼,想到這裡,對皇太后的懼怕之意更加深了,還有皇太后那恨仇的目光,太濃烈,彷彿要將一切毀滅一般,太可怕了。
“還想回殷氏皇朝嗎?”皇太后冷冷的問道,嘴角隱隱間存了幾分嗜血與威嚇。
“想......”
“再說一遍?”眼角上揚,迸射出一縷冷厲的眸光,皇太后手一伸,殷眠霜頓時感覺一股力將自己吸住,無論她如何抵抗都承受不了那股力的吸收力,身子被吸走,一陣眩暈襲來,殷眠霜還來不及反抗,倏地脖子被人捏住,呼吸瞬間稀薄,一種死亡的氣氛圍繞着她。
“咳咳咳......姑姑......不想。”在皇太后手下一個使力之下,頓時感覺快要讓她窒息了,殷眠霜奮力拉開皇太后的手,卻怎麼也拉扯不開,最後不停的拍打着,用銳力的指甲抓着,在那有些皺紋的手背上留下一條條血痕,偏偏皇太后不爲所動,手下愈加收緊,緊得殷眠霜呼吸都覺得困難,清秀小臉漲紅,隨即呈現出青紫,那是死亡的召喚。
“想什麼?嗯?”陰冷的嗓音在殷眠霜耳畔響起,皇太后感覺到手底下的生命正逐漸流失,愣了愣,有些動容,片刻又被猙獰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