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殷臥雪的目光不再是清冷的平靜,而是幽怨的眼神瞅着他,殷遏雲是她哥哥,絕不容許別人詆譭他。
傅翼薄脣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睥睨着殷臥雪,雲淡風清地說道:“堂哥,堂妹,還真是耐人尋味。”
“傅翼。”殷臥雪揮開他緊鉗制住下頜的手,從他腿上站起身,像炸開毛的貓。“傅翼,我也是有底線。”
“底線?”傅翼冷然一笑,鄙夷的目光掃向殷臥雪。“你的底線是什麼?殷遏雲嗎?”
“傅翼,別把所有人都想得如此不堪,殷遏雲,他是我哥,他是我哥。”殷臥雪連說了兩次,清冷的目光裡,是不悅和怒氣。
傅翼起身,斜身逼近殷臥雪,俯在她耳邊,一字一字的道:“是堂哥。”
殷臥雪咬着銀牙,衣袖下的左手緊攥成拳,右手卻使不出力的顫抖着。
對於被激怒的殷臥雪,傅翼沒有絲毫的怒氣,妖豔的臉上反倒盈上說不盡的喜悅,一個吻落在她臉頰,負手離去。
“傅翼。”沒有歇斯底里的吼叫,殷臥雪在心裡默默地念着,隨即轉身,看着傅翼離去的背影,以警告的口吻說道:“你最好別將對我的恨,牽怒到殷遏雲身上,否則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
沒有惡言相擊,卻讓人聽後忍不住毛骨悚然,傅翼腳步一滯,卻沒有停下。
平靜下來,殷臥雪有些後悔剛纔的衝動,她不應該表現的如此明顯,她不應該在傅翼面前露出對哥緊張的表情,多的不應該......
可是她真的容不得別人誹謗哥哥,哪怕那個人是傅翼也不例外。
“哥。”殷臥雪蹲下身,抱着雙膝,思念如潮水般涌入心田,氾濫成災。
傅翼離開景繡宮,嘴角揚起一抹弧,但周身散出來的寒意,還是讓人止不住的顫抖,退避舍。
“帝君,左丞相求見。”劉圖稟報道。
“讓他去御書房等候,朕要先去一趟永和宮。”最後擡眸掃了一眼景繡宮字,傅翼揮袖朝永和宮的方向走去。
今天讓他見到不一樣的她,除了清冷的淡定之外,還有憤恨的怒意,還是託殷遏雲之福,堂哥,堂妹,若不是他從她眼中看到的是關愛,加上他對殷遏雲爲人的瞭解,不然他纔不會相信,他們真的只是單純的堂哥與堂妹關係。
殷氏皇朝,殷王府,祠堂。
“參見帝......”
殷景燁一揮手,打斷欲稟報的侍衛,侍衛立刻會意,爲他推開祠堂的門,無聲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殷景燁走進祠堂,看了一眼跪在靈位前的殷遏雲,走到香爐桌前,拿起香點燃,插在香爐裡。“臥雪那丫頭,還沒稍信回來嗎?”
“沒有。”殷遏雲搖頭,俊美的面容,如冰蓮綻放剎那的光華,淡漠眼神冰冷的孤傲,琥珀色的雙眸深不見底,幾縷輕垂在額前的絲,緊抿的脣瓣鎖成一股陰鬱,一身的森然和冷酷。
“那丫頭還真是無情,說代嫁就代嫁,嫁到了傅氏皇朝,真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她。”殷景燁重重的嘆氣,想到他*到無知地步的女兒,更是心力交瘁。
“皇叔,我想去傅氏皇朝。”殷遏雲擡眸望着殷景燁,清冽如泉的琥珀色眸,閃爍着堅定。
殷景燁沉默,看着殷遏雲堅定的眸光,緊抿的雙脣抿成憂鬱,空氣中縈繞着一種冰冷到窒息的寒流。
“也好,去把她帶回來。”良久,殷景燁點頭贊同。
“恐怕難。”殷遏雲起身,望着父母的靈位,愧疚壓抑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思忖片刻,殷景燁最終還是說道:“遏雲,暫緩幾月去傅氏皇朝,先把眠霜找到,你帶着眠霜去傅氏皇朝,將事情的原尾告訴傅翼,憑你跟他的交情,他肯定不會爲難你,再說他要娶的人是眠霜,又不是臥雪,兩人的身份揭曉,恢復臥雪的身份,就能將臥雪帶回來。”
“皇叔?”殷遏雲眸底閃過驚訝。
殷景燁上前一步,拍了拍殷遏雲的肩,無奈的道:“眠霜雖是朕最疼愛的女兒,但朕也不能任由她任性胡鬧下去,何況代價是犧牲臥雪。”
“她不會同意。”殷遏雲的臉色又黯淡了幾分,他了解她,她的倔強,她的執着,認定的事,誰也勸不回頭,就算他帶着眠霜去,她也未必會跟自己回來。
“不試怎麼知道。”猜到殷遏雲心中的擔憂,殷景燁也在心底嘆氣,可說出的話,卻其的堅定,聽在別人耳裡,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傅氏皇朝,景繡宮。
“娘娘,奴婢告退。”伺候殷臥雪*休息,紅袖滅了所有燈,只留下一盞,端着水盆退下。
紅袖離開後,殷臥雪毫無睡意,側目望着角落裡搖晃的燭光,起身披了件衣裳,走到了窗前,伸手推開窗戶,望着天邊的月色。
浩瀚的夜空,朦朧的月光,幾顆稀疏的星星,閃爍着淡淡的光芒。
“哥。”殷臥雪眼角隱隱閃爍着淚光,那是對親人的思念,她一直將對殷遏雲的思念壓制在心底的某個角落,可今日因月朧泡的雪針,那種思念就無形之中浮出水面,來得快,讓她毫無思想準備。
倚靠在窗下,殷臥雪任月色靜靜流瀉在臉頰,月色柔和而透明,在她身上渡上一層銀輝,光芒輕盈而飄逸,將她整個人襯托得其純美,只是那眸光中散出來的思念之情,憂鬱而迷離。
“怎麼還不睡?”殷臥雪還未回神,身就落入冰冷的懷抱,擡眸茫然的盯着突然出現的傅翼。
紅袖不是說,今夜他不會來景繡宮了嗎?
盯着她眼角的清淚,面容上也有淚痕,傅翼蹙眉問道:“爲何落淚?”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聽在殷臥雪耳裡,倒像是質疑的追問。
“沙迷眼了。”殷臥雪偏過頭,擡手欲抹去眼角的淚珠,卻被傅翼阻止,她不想將懦弱的一面展現在傅翼眼前,博取同情,不是她的擅長。
“你不擅長於說謊。”指腹將她眼角的淚珠擦拭去,毫無溫,甚至冰冷至的手,捧起她的臉,傅翼的語氣玄冰致。“看來,殷遏雲在你心中真的很不一般。”
殷臥雪表情一僵,呼吸有些紊亂,推開傅翼的懷抱,冷漠的轉身朝*榻踱去,她不想跟他討論哥的事,越是深入,越將哥至於危險之地,倒還不如什麼也不說,由着他去猜想,久而久之,獨角戲唱久了,也會失去興致,將好奇轉到另一件事上。
“你在迴避朕的話。”冰冷的語氣沒有絲毫怒意,只有詭異的玩味深意,傅翼見她依舊不語,劍眉擰成了一團,眸底劃過陰翳。
殷臥雪打定注意不開口,就是不開口,任你怎麼撬,都無法將她緊閉的嘴撬開,這就是她的倔強,認定的事,誰也無力扭轉。
心裡也覺得諷刺,不是說好,私下他不在自己面前自稱朕嗎?這纔多久,他所說的話就忘得一乾二淨,所以說帝王情,最薄情,帝王話,只能聽。 ...
“你的膽長肥了。”傅翼一個箭步,擋住殷臥雪的步伐,殷臥雪只能停下腳步,擡頭,眸平靜如水,表情淡漠如冰,繞過擋在她前面的傅翼,改了道朝桌走去。
“霜兒。”傅翼妖豔的面容冷若冰霜,語氣卻有幾分刻意的溫和,一把扣住殷臥雪的手腕,執起放在脣邊,親吻了下。
手背感覺到那冰冷而柔軟的脣瓣時,殷臥雪猛然一震,心跳加,欲將手抽出,傅翼卻不許,愈加握住,輕啃着她的指尖,十足的挑釁。
“霜兒,我妥協了,不會無緣無故在你面前提起他。”這四個月的相處,傅翼已經將失憶後的她,脾氣與性格洞悉清楚。
她的倔強,可以令人捉狂,她的淡定,可以激暴怒,她的骨氣,可令人想搗碎,特別是,她的傲氣,一旦被激起,小腦袋瓜中沒有妥協二字,縱使付出慘痛的代價,只要驕傲不受折損,傲骨沒被搗碎,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坦白說,現在的她,比曾經的她,更令天下男人神魂顛倒,甘願爲她放棄一切,哪怕是生命也甘之如飴。
可惜,他除外,愛情是什麼東西,十年前,就已經付之一炬。即便是她再有無人能及的魅力,他傅翼絕不會再爲她動一絲情愫,人爲愛,犯一次傻就足已。
防止不會在感情的道上再摔跟頭,唯一的絕方,斷情、絕愛,無愛無心,誰也傷不了,聳立於不敗之地。
殷臥雪目光中閃過錯愕,“妥協”她不覺得傅翼的人生中能有這兩字,而他卻這麼輕易的吐出,原因只有二個,一是,他愛眠霜,真的過了恨,二是,別有居心。
“你的眼神,很傷人心。”傅翼溫柔的伸出手臂,攬過她纖弱的身,冰冷的體溫,殷臥雪居然沒感覺到一絲寒意,只有心痛,爲他而心痛。
寒毒,若沒有堅強的意志力,根本無法堅持下去,她的藥只能減緩痛苦,卻不能減輕他的痛苦,每月作一次,那痛楚她無法形容,只有親身領教過的人才心領神會。
“我與殷遏雲,真的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是保證,也是請求,希望他別將對眠霜的恨,牽怒在哥身上,她已經爲眠霜揹負曾經傷害過他的代價,夠了,真的夠了。
假如他真要牽怒在哥身上,殷臥雪不敢保證,她會做出什麼激烈的事情來。
血脈相連,他們的兄妹情,是任何人也無法取代。
傅翼沉默,似乎在思忖着什麼,估量着什麼?鳳眸幽深不見底,很難洞悉出他心中所想。
“你擔心我牽怒於他?”良久,傅翼開口道。
不是擔心,是害怕,殷臥雪纖臂緊緊環上他的腰身,將臉埋進他冰冷的胸膛裡。
又保持緘默,傅翼低眸,看着她的頭頂,鳳眸劃過一絲陰冷,駭人的驚悚,大手順着她的絲。“殷遏雲和殷臥雪,你跟他們的感情勝過那些嫡親兄弟姐妹。”
“所以呢?”殷臥雪不驚訝,這些事在殷氏皇朝不是秘密,只要他有心,派人去查便一清二楚,更不需要動用情報網,她若是含虛否認,徒勞無益。
“睡覺。”傅翼丟下一句與話題完全無關的話,放開她,闊步朝*走去,兩下除去外袍,躺在*上,雙眸一閉,結束了話題。
殷臥雪眼角跳了跳,這傢伙!
說風就是雨,翻臉比翻書還快,難不得人家常說,伴君如伴虎。
沒多久,傅翼就睡着了,他是真的很困,尤其是這段時日,應付的事情很多,應付的人也很多。後宮的女人,各各不是省油的燈,他的母妃跟母后,他除了周旋,還得明爭暗鬥。
爲國事操勞,爲陰諾諾的事操心,紆尊降貴討好殷臥雪,這些都得耗費心神。
殷臥雪走到*前,落坐在*邊,靜靜地打量着傅翼的睡容,五官精雕細琢。
長長的睫毛,因閉着眼睛,在眼簾下形成了淡淡的陰影,濃眉似墨染,棱角犀利,眉宇之間透着倨傲矜貴的氣質,鼻樑是恰到好處的高,薄削的雙脣,高傲的下顎。
一張妖豔到致的容顏恍若神祗,卻有着讓人遍體生寒的殘忍,狂野凜然的氣息,一身冷冽的霸氣,如高傲的天神,踩在雲層之上,決戰千里。
殷臥雪在想,如果沒有那些傷害,他會成爲眠霜的夫君嗎?
命運真叫人莫可奈何,若沒有眠霜當時的殘忍無情,也沒有現在冷血薄情的傅翼,也不會有夜星,他們之間就不會有交集。
十年前,她救了他,短暫八個月的相處,之後她被接走,破浪哥哥死後,她去谷底找他,才知她離開後沒多久,他也走了,兜兜轉轉,九年後,他們再次相遇,卻是因恨,不是他對她的恨,而是她揹負別人的恨。
“真不知是命運捉弄,還是上輩罪孽深重,纔有他坎坷的人生。”殷臥雪低語着,有些悵然若失。
退去披風,掛在*架上,脫掉鞋,殷臥雪在他旁邊躺下,一會兒睜着眼望着*頂,一會和側目望着身邊與她同*共枕的傅翼,反正就是無法睡着。
“帝君,帝后娘娘突然又暈倒了。”門外傳來劉圖的輕叫聲。
他的聲音很輕,對傅翼來說就是聾振聵,猛然驚醒,翻身下*,套上靴,拿起外袍,就朝門外跑去。
一氣呵成,快得讓殷臥雪反應不過來。
殷臥雪坐起身,目光呆滯的望着門口,若不是另一邊的被褥裡,還殘留着屬於他的氣息與冰冷的溫,殷臥雪幾乎以爲他不曾來過。
聽到暈倒,他的反應過驚人,讓殷臥雪心裡擔憂的不是陰諾諾的安慰,而是一種怪怪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反正不好受。
殷臥雪搖了搖頭,搖掉那莫明其妙的感覺,她應該爲諾兒姐姐高興纔對,傅翼對諾兒姐姐的關心,絕非虛情假意,而是自肺腑,不然也不會在劉圖一聲輕喊中,他就能瞬間驚醒。
本來就睡不着,現在更難以入睡了。
反正傅翼也不可能再回她這裡,殷臥雪性起身,穿上衣衫,在自認沒有驚動任何的情況下,躍出窗外。
靜謐的夜空,月色如銀光,繁星點綴着。
殷臥雪走在月色之下,哪兒黑暗,她就往哪兒走,避開巡邏隊,往偏僻之地走。
驀然,一陣笛聲響起,清冽悅耳,引人入勝。
殷臥雪旋開步伐,尋着笛聲而去,她很好奇,在這後宮,竟然有人在吹笛。越是靠近,笛聲越清晰,旋律流轉之間無不扣人心絃,彷彿攜着清風滲入靈魂。
笛聲是從前面的庭園傳出來的,殷臥雪停下腳步,思慮着,最後還是忍不住邁步前進,一處較爲小巧的庭園,修建不俗,也不華麗,至少在這宮闈內,算不上華麗輝煌。
庭園中,最吸引人目光,是那一片白色茶花,花粉散着清香,一抹白影立在茶花之中,衣袂蕩起,黑飄散,宛如掉入凡塵的精靈。
靜靜的吹着笛,背影有幾分寂寞。
突然,笛聲停,隨即而來的是咳嗽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