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賽馬,摔跤,比武,晚上則是篝火大會。
草原上一直喧鬧到後半夜,才安靜下來。
萬籟俱靜,只有篝火裡殘餘的火星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音。
位於中間那巨大的王帳亦已經滅了燈火,門前的衛兵亦帶了酒後的睡意,靠在了帳篷門口。
烏旺走過門前之時,腳步頓了一下,眉頭微蹙的看了幾眼那些衛兵,然後往王帳後面的那個小帳篷走去。
那個帳篷外面點了一盞油燈,裡面也有搖晃着的燈影,烏旺一掀門簾,裡面便有人低喝:“快進來,好冷。”
烏旺彎腰走了進去,將門簾放下後笑道:“這點風就喊冷,要是下雪了,你還不得凍死。”
“切,過兩天我就回去了,纔不要在這裡等着下雪。”坐在一堆皮子中間的男人冷哼道。
烏旺不覺多看了他一眼。
這個容顏美豔,深目高鼻,髮色金黃,身形高挑卻削瘦,面色還蒼白帶了病態的男子,他怎麼也無法跟傳說中的慕哈(波斯語勇士的意思)聯繫起來。
可這人,就是以慕哈爲名。
“他們談得如何?”無視掉烏旺的神色,慕哈輕戳着手心裡的寶石球,冷聲道。
“已經談好了。”烏旺對旁邊的皮毛上一坐,道:“那些楚人很貪婪,大汗許了他們十箱子寶石,才最後談攏。”
“哦?”慕哈的眼角微挑,做了個恭聽後續的姿勢。
“他們說,顧陌寒那人好大喜功,最喜歡出關追擊,到時候,要大汗先派一萬人攻關門,顧陌寒肯定會帶人追擊,大汗便可以讓顧陌寒落進陷阱,殺了他,便是顧陌寒衝出陷阱,回去關口,那麼他們可以關閉城門,不讓顧陌寒進城,這時候,大汗在外面埋伏的其他兵馬便可以殺出來,將顧陌寒圍剿在關門之外。”烏旺自己倒了杯酥油茶,輕抿了一口。
“哦,你們大汗,只想着殺了一個顧陌寒便可以了嗎?”慕哈發出了一聲冷笑。
“您的意思是?”烏旺擡頭,看向了慕哈。
“難得有內應,我都將你們三個王帳聚集在了一起,爲什麼不乾脆攻進甘州?打開通往楚國的通道?”慕哈慢悠悠的轉動着手中的圓球,淡淡的道:“已經幾十年,楚國的東西到西邊,從海路過去的不過那麼一點,都已經抄到天價,只要你們能打開楚國的國門,那,還有什麼不是你們的?”
烏旺的神色不覺一動,道:“可,甘州城,有三十五萬駐兵,咱們的內應,所轄兵士不過五萬而已。”
“呵呵,楚人有句話,叫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你也說過,三十五萬人,並非駐紮在一個關口,互相馳援都需要時間。”慕哈淡淡笑道:“你們只要攻下一個關口,以柔然戰士的馬力,還搶不過那些楚人?”
“還希望大人說明白些。”烏旺不覺身子微傾,沉聲道。
“這還不簡單,你們用三萬人去進攻,既然內應說了會鼓動顧陌寒出戰,那麼顧陌寒必然會帶走大部分人馬,到時候,你們逼着內應開門,放你們的人進去,若是顧陌寒發覺不對回頭,那些引他出去的隊伍便回頭追擊,兩相夾擊,不光能殺了顧陌寒,還能拿下關口,而那些內應既然有這麼一說,肯定不敢送軍報往他處去,你們在關口不要多做停留,直接往下一個關口殺過去,那些楚人風都摸不到,就會被攻破。”
烏旺一時無語。
其實這招很簡單,無非就是要他們做到兩件事。
第一,不講信用,利用完就殺了那些內應,第二,放棄柔然人燒殺搶劫的習慣,先不忙着屠關,而是搶速度。
但是,他很喜歡。
只要想想,柔然的鐵蹄踏過那些關城,直衝向那滿地繁華的楚國內陸,他就激動得不能自已。
八百年了,八百年前,他們的祖先曾經就到過那地方。
“如果你們人不夠,我可以支援你一個千人隊。”瞅了一眼烏旺,慕哈淡淡的道。
“我們三個王帳,加起來有二十萬人的兵力,若是這樣都要藉助大人之力……”烏旺一笑,眼中帶上了自豪,道:“您放心,楚國的商路,一定會爲您打開,烏旺只希望……”
“我知道,我這次已經帶了先知的任命書來。”慕哈從背後的袋子裡掏了一個羊皮卷出來,丟到了烏旺的面前,道:“既然你們王帳的王子都死絕了,那麼由你繼承王帳,是再自然不過之事,有了先知的任命,想來,草原上其他的王帳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柔然十大王帳遍佈的地域非常廣闊,可是柔然一族最神聖的祭壇,卻在八百年前,就去了葛格木草原。
王帳之間鬥得再兇,若是沒有祭壇先知的任命書,那就是僞汗,隨時可以被別人拉下馬。
而有了先知的任命書,便是沒有直系血統,也能統領一帳人馬。
烏旺的眼睛都綠了。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和大汗們商量。”低頭一禮,烏旺撿起了那羊皮卷,躬身退了出去。
等他走後,從皮子堆裡鑽出來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少女,爬在慕哈身上,看着那晃動的門簾,輕聲道:“你覺得,他們會聽話嘛?”
讓柔然不去搶劫而直接奔襲後方,這種事,難度可不是一點大。
慕哈淡淡一笑,道:“那又如何,總之,他們兩邊打起來,實力有損之後,對我們的阻礙也就少多了。”
“呀呀,還是我的慕哈最聰明,那麼,這次,我想要的絲綢,可以給我了嘛?”美少女嘻嘻笑着,咬住了慕哈脖子上喉結。
“這麼猴急,你這身皮子,可比絲綢更柔滑。”
“那有,慕哈的這裡才柔滑,我看看,呀呀,已經這麼硬了。”
“小壞蛋,我總有一天,要被你弄死。”
“我才捨不得呢,我還等着慕哈將這天下的寶物都收集給我呢。啊……”
小帳篷裡傳出了****的聲響,動靜大得讓前面王帳得衛兵都一驚,隨後又笑着依靠了回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陰暗之中,一個蟄伏已久的身形悄然躍起,在帳篷之間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