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雪停了下來,整個山道之上一片銀裝素裹,雪色反映着霞光,帶了冰冷的暖色。
顧陌寒拿雪在篝火上煮了一鍋子熱粥,等着粥開的時候,一直看着兩邊的山勢,時不時的,回頭給懷中的顧欣悅攏一下大氅,讓她睡得更舒服。
手在火邊放熱了,再輕輕的貼在顧欣悅的臉上,看着她那無邪可愛的睡臉,顧陌寒眼中滿是柔情。
只是在擡眼看向兩邊的懸崖之時,便又冷冽下來。
甘州大半軍隊都是跟了羅老將軍幾十年的,根基在那,沒有大錯,動他們的難度很大。
他提前將軍餉備好,所有的發放都是自己人,而軍糧改成商人也可以入邊之後,在一切關卡上他也放上了自己人。
這樣將那些人斂財的通路一條條的掐斷,總會有些心急的會跳出來。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些人居然選擇和柔然人勾結,打開關門。
叛國!
真真是孤注一擲。
不過,既然他們都動了這個心,他不成全他們也說不過去。
他顧陌寒的命在那些人眼裡,不過十箱寶石。
可是……
顧陌寒低頭,看向顧欣悅的眼裡纏綿繾綣,帶了隱隱的笑意。
在她心中,他的命可貴重得很。
“唔……好香……”鼻子吸了吸,顧欣悅眼睛都沒有睜開,頭便往粥香傳來的方向轉去。
“醒了?再睡會?”顧陌寒將手在她臉上貼了下,輕聲道。
“什麼時候了?”顧欣悅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四下轉悠了一下,在顧陌寒懷中坐了起來。
天色微亮,滿目一片暈黃之色,白雪和那些石英石仿似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一片白茫茫。
顧欣悅濛濛的看了那些白色半晌,道:“這裡倒是個設伏的好地方。”
顧陌寒眼皮一跳,笑道:“怎麼說?”
打了個哈欠,顧欣悅腦袋還是處於木然狀態,不經大腦的道:“我看穆拉的地圖上,從這裡到嘉峪關不過幾百里,應該是一片戈壁,而從這裡出去,則是大草原,這裡轄制兩地,是可以做險關要隘之處,你看這山道蜿蜒綿長,最多並行三匹馬,最重要的是……”
陰陰一笑,顧欣悅指着那些閃閃發亮的石英石道:“你看到那些裂痕沒有,那是風化已久的痕跡,只要在那些縫隙上埋上火藥,那麼,那正片巨石都將砸落下來。”
話音一落,轉頭便看見顧陌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顧欣悅猛的打了個激靈,醒了。
“好餓好餓。”趁着顧陌寒沒有收回目光,顧欣悅從他懷裡爬出,走至溪水邊捧了捧冷水澆在臉上。
一邊洗一邊偷偷的用眼角去瞅顧陌寒。
顧陌寒不覺莞爾,對着她勾了勾手指頭,道:“幫我打捧水。”
顧欣悅應了一聲,先洗乾淨後,再用帕子沾了水,走回去遞給顧陌寒,然後在他身邊坐下。
顧陌寒擦了一把臉後,隨手便揉了下顧欣悅的頭,帶了輕笑道:“我的欣悅聰明絕頂,哥,很喜歡。”
不光聰明,還機靈活波,堅韌不拔,強得讓他眼睛都挪不開。
將他整個心魂都吸了過去。
輕吁了口氣,顧欣悅從鍋子裡舀了一碗粥,對顧陌寒甜甜一笑後,道:“那,哥你引他們入陷阱的時候,能帶上我嘛?”
顧陌寒一愣,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道:“胡鬧,你在關城等着哥凱旋就是。”
“你昨夜還說,我們在一起的。”顧欣悅嘟起了嘴。
不在一起,就吸不到生氣了啊!
顧陌寒一噎,道:“我是說,你在關城等我,不用回甘州。”
“我不要,你說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顧欣悅嘴嘟得更高。
“乖,這個太危險。”顧陌寒低頭在她那嬌俏可愛的脣上親了一下,低聲道:“帶着你,哥不安心。”
若只是單方面設埋伏,他倒還真可以帶她過來,只是,那些人後面的話說得並不清楚。
多少人來進攻關城,多少人引他出關,又會引向什麼方向,這些,他還不是完全清楚。
只有到時候隨機應變。
這麼危險的事,他怎麼敢帶她出來。
傷到她一根頭髮,他都會心痛。
“危險?”顧欣悅眨巴了下眼睛看着他,道:“你偷聽到了什麼?”
去了那麼久,讓她擔心了半夜,回來後就說走,也一直沒有說到底聽到了什麼。
如果是單純的設伏,這裡怎麼會危險?
“呃。”顧陌寒輕咳了一聲,道:“柔然三大王帳聯合在了一起,準備出兵二十萬,進攻關城,到時候,我會出關迎敵。”
“二十萬?”顧欣悅頓時一驚,將碗一放,揪住了他的衣領,道:“你能指揮的人有多少?你出關迎戰那二十萬人?你瘋了!”
“要相信你哥!”衣領勒住了脖子,顧陌寒卻笑得開心,柔聲道。
“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還有那兩楚國人呢!那裡通外敵的!”顧欣悅怒道。
事先知道誰是內奸,顧陌寒是可以做防範,也可以利用對方反戈一擊,但是,這是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
如果柔然人來的是五萬人,顧欣悅一點都不懷疑顧陌寒能全殲他們。
可是,二十萬!
嘉峪關的兵力統共不過十萬而已。
至少有一半在那內奸手上。
如果有時間顧陌寒能去甘州調自己的嫡系,也還有一搏之力,但是,那些柔然人明顯是利用那什麼那達慕聚集兵力,然後直接南下。
那裡有那美國時間去調兵!
顧陌寒這種情況還出關迎敵……
眼前突的冒出在無鹽池他那滿身浴血的模樣,顧欣悅的身體不由的輕輕顫抖起來,低聲道:“不行,這個功勞不要也罷,你不要出關!”
將顧欣悅緊擁入懷,顧陌寒輕拍着她的背,低聲哄道:“噓,不怕,你也知道,我很厲害的,非常厲害!我答應你,一定不會有事,一定,會安全的回到你身邊。”
從來,他被灌輸的便是富貴險中求,他被期望的,揹負的,從來就不是一條平坦大道,他都已經習慣了,用命去博那些結果。
一步步的,博出那些人想要的前程。
從來沒人跟他說,這事太危險,我們不要功勞了,我只要你安全。
只要你……安好……
“可……”顧欣悅着急的想繼續勸說他,可話還只說一個字,就又被堵上。
只是,這一次,顧陌寒只是淺啄既離。
遠遠的,從甘州那邊的山道上,傳來了駿馬疾馳的聲音。
噠噠噠的,如同踏在人心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