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這麼說,到底是吃撐了。
好在旁邊沒有多遠便是瘦西湖,秦齊神色正常的付賬後,也不要顧欣悅去打包剩下的。
(別再讓他看到那獅子頭了)
以走走路消消食的名義,和顧欣悅往湖邊走去,待到一處無人之處,秦齊指了一樹瓊花讓顧欣悅看。
轉頭,便掠至一個角落裡大吐起來。
內力再強,武功再好,這胃也受不住這般摧殘。
那肉都堵到了喉嚨口上,若不是他自制力超級強,早在店裡,身體本能就要吐出來了。
快速的吐完後,也顧不得湖水髒不髒,蹲下身子洗了下嘴角,秦齊便又快速的掠了回去。
顧欣悅剛看完一枝最漂亮的花,正伸着脖子往湖裡看去,同時道:“秦齊,你看。”
拿着袖子抹了一下嘴,擡眸看了一眼後,秦齊的眼睛便沉了一沉。
陽春三月的瘦西湖是最美之時,這個時候也最適合泛湖遊玩,他們昨日便是坐船遊了一下午。
當時湖中多是小舟,三三兩兩的,很是愜意。
現在湖裡,卻一條小舟都不見,唯有一條巨大的畫舫。
船頭,畫着一朵碩大的黑梨花。
沿着船舷站着的,卻是兩列身着楚國軍服的士卒。
“秦齊……”感覺身邊人身上掠過一絲殺氣,顧欣悅不覺側頭,輕聲喚了一聲。
“無事,我們再去碼頭那邊看看吧,你不是想找什麼種子?”秦齊神色微斂,道。
顧欣悅轉身便往回走,只拿眼角去瞅他。
被她瞅了三下後,秦齊脣角輕翹,攬住她肩頭,將她往邊上微帶,閃過一叢帶刺的花叢,低聲道:“那應該是東海水師。”
“東海水師?”顧欣悅不解。
她只看到那些士兵的服裝和西北漠北還有京城的都不一樣。
“恩,楚國軍制,軍隊分作三個部分,一爲護衛京城的京軍,是由京畿大營,五城兵馬司,和禁衛軍構成,一爲府兵,是當地徵召半農半兵以護衛當地治安爲主,另外,就是邊軍。”秦齊手勾着她的腰往邊上走,輕聲道。
“那意思,就是他們也是邊軍?”顧欣悅腦中一閃,道。
秦齊一笑,道:“姑娘可別拿他們跟我們比。”
顧欣悅瞪眼,掐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別賣關子。
秦齊作勢痛呼了一聲,在顧欣悅惱怒的瞪眼下,輕笑了一下,道:“楚國地域廣闊,除了甘漠秦三州外,南臨東夷,西南臨南詔,這東邊,對的就是大海外面的國度。除了我們外,鎮南侯的軍隊防守的是東夷,西南侯防的是南詔,這邊,本來是沒有邊軍的,是從六年前,由原來的金陵水師擴編而成的東海水師,號稱防衛海匪。”
顧欣悅腦袋轉悠了幾下,眼睛一亮,道:“六年前,就是洪湖造反被滅,還有,東海船廠被毀的時間。”
秦齊讚賞的看着她,點頭道:“姑娘聰明,楊凡也說了,六年前,那些剿匪的軍隊在滅了洪湖之後,便轉道滅了龍門,隨後,便常駐在了通州。”
通州離揚州並不遠,離海也近,就江臨海……
顧欣悅眼睛轉悠了一下,道:“你認識那人?”
那在船頭之上閃了一下,穿了盔甲之人。
秦齊笑了起來,就知道瞞不過她……
手在她頭上輕撫了一下,秦齊道:“恩,也算舊識,他叫左道,七年前,是高臺關守將,當時,我是他手下一個小兵,此人爲人陰險,剋扣軍餉剋扣得厲害,當時我年輕氣盛,與他發生了爭執,若不是國公爺請了羅五爺出面,我們那一隊人都會被他弄死,後來,他便被調離甘州,由羅五爺接任了高臺關守將。”
他說的清淡,顧欣悅卻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七年前……
那時候,秦齊還不到十四歲吧?
差點被弄死……
那便是,當時吃夠了苦頭。
吃夠了苦頭……
她眼眶一下通紅,水光流動中,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滿了熊熊火焰。
(邊哭邊憤怒)
倒是讓秦齊胸中那點憤怒一下消了個乾淨,停住了腳步,手一勾,將顧欣悅身子轉對了自己,雙臂一伸,便將她抱進了懷裡。
彎腰,頭擱在了她的肩頭。
秦齊深深的,吁了一口氣。
那時候,他不過是一個小隊長,爲了隊上三日沒發糧食,他找上了左道,氣憤之下,不光罵了他,還揍了他一拳。
他本想幹脆揍死左道便跑路,可是,卻被一個火頭軍給點了穴,讓左道給抓住。
他後來才知道,那人,是暗門之人。
只因爲他是一個棋子,是註定要做嫡系的打手之人,所以他們不會在乎他的生死,但是絕對不會讓他脫離軍隊,脫離他們給他定的道路。
那一次,左道瘋子一般的將他鞭打之後,又下令責打兩百軍杖。
顧和魁和羅五爺趕到之時,他的背和腿都被打爛了,只剩了一口氣。
國公爺用了府裡的的人蔘,纔將他這口氣吊住,讓他挺了過來。
等他緩過來之後,便教訓了他一頓,直說,如此任性,自己都保不住,怎麼保得住秦陌寒和你那些兄弟。
而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見到秦陌寒紅了眼眶。
就坐在他牀邊,紅着眼睛,捏緊了拳頭,見他醒來便跑了出去。
那無聲的背影,讓他自我譴責了許久。
後來,他才知道,是吳山去找了秦陌寒,秦陌寒求的顧和魁,顧和魁找的羅五爺。
因爲他的無能和莽撞,讓秦陌寒欠下了羅五爺的人情。
從那時候起,他便變了一個人。
他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心思,無論何時,看着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仿似對什麼都不在意,插混打岔的,親切又和藹。
只是,拼了命的練功,拼了命的學習那些兵法謀略,拼了命的,學習,怎麼才能活下去。
他學會了走一步前先看上十步,學會了搓摸人心,學會了恩威並重。
一步步的踏在實處,一點點的沉斂,穩重。
他越來越讓人可以依靠,也越來越讓人覺得無所不能。
便是受傷,亦可以笑着面對,甚至打趣。
可在顧欣悅什麼都不問,只爲他心痛憤怒之時,他仿似又回到了那時候。
那時候,他多希望,在他肆意而爲之時,沒有人譴責他,只是爲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