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答完畢後,劉震峰立即解下揹包,然後趴在地上,我立即叫停,然後指着劉震峰的腳對大家說:“大家請看,劉教官現在做的就是標準姿勢了,你們看,他雙腿貼地叉開,雙腳腳尖向外,腳背與肩持平,這樣做就有利於在爬行的過程中用腳腕來發力,而且有利於腳膝向上伸縮,便於前行。大家請看他的雙手,特別要注意他手是向內彎曲着,手關節向外,而且是稍稍地擡起,手腕靠地並與雙肩持平,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用手腕來發力爬行,手關節可以抵掌身體,並同時發力。”
說完,我站起來對大家說:“大家請注意,劉教官等下爬行時的各個發力點,他主要是用手腕和腳腕來發力前進的,手腕的發力方向也和平常爬行的相反,是向內拉,同時,他的身體也會做出有利於爬行的扭動,就跟壁虎爬行一樣,不過大家記住一點,我們潛行時的姿勢,要儘量做到如在光滑的冰面上滑行一樣,把自己在地上爬行就想像成在冰面上滑行,關鍵是要掌握那個‘滑’字的要訣。”
然後我對正看着我的劉震峰點點頭,劉震峰立即就開始向前爬行,只是我也沒想到,爬行的姿勢那麼醜,想想自己也是那樣爬行的,我滿頭大汗,不過爲了掩蓋,我大聲的說:“都笑什麼,這姿勢雖然醜了點,可它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好看的卻能讓自己死,你們會怎麼選?我說的意思大家都懂嗎?”
等劉震峰爬到那名學員身邊時,我立即叫停,然後對學員們說:“給你們十分鐘時間,大家可以去仔細的觀察一下,看看他倆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同。”
學員們呼啦啦地幾涌了過去,七嘴八舌的就開始指指點點起來,這可真難爲劉震峰了,被人當動物園裡的動物一樣觀賞着,看到他那嚴肅的表情,我心裡直想笑。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我看了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還有四十多分鐘就開飯了,見學員們互相取笑着進行訓練,我對旁邊一直被田奎暗笑而不高興的劉震峰說:“叫第一隊的學員們集合。”
劉震峰是把怒氣發泄到聲音上了,很賣力的大吼一聲:“都給老子集合!”
吼完後還不忘責怪的看我一眼,然後才站到我身後。我也懶得管他,看到學員們很速的集合完畢後,站起身來對學員們笑着說:“大家還是分成三排坐下。”
“現在離開飯的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鐘,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接下來我給大家講講狙擊手的心裡,也談談我個人的想法。”見分成三排的學員們都有些緊張,我又說:“大家放鬆,放鬆,我也就是想和大家說說家常而已,沒必要搞的那麼嚴肅。”
“你們這七十人當中,殺過人的舉手?”我笑着問。
學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人敢舉手,我知道他們是擔心我處罰他們,所以我又說:“放心,殺個吧人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和被殺之人也沒什麼關係,不會怪大家的,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殺過人。”
聽我這麼說後,隊長王明終於舉起手來了,有了帶頭的,大家的膽子也大了不少,我數了數,七十人中有十九名學員殺過人。
“放下,放下!”我笑着又問:“有多少人在和別人打架時,把對方打出血,或者被對方打出血了的,請舉手。”
這次大家到是很積極,一眼望去,幾乎所有人都舉起手了,看來和都是熱血青年啊,衝動的年華!
“放下,放下!我想問問,你們看到對方流血後害怕嗎?”
王明站起來向我敬禮後報告:“第一次有些害怕,還有些激動與驕傲,可次數一多就沒什麼感覺了。”
“不用敬禮報告,我不是說了嘛,現在我們是平等的談話,就是說說家常。不錯,王明隊長說的是實話,我想大家都有這樣的正常感覺。”說完我又笑着問:“那誰可以告訴我,你殺人後有什麼感覺呢?”
大家又猶豫了,不過還是有人出頭了:“我只殺過一次人,那是不小心把一同伴推到井裡,結果沒等救上來就斷氣了,看到他的樣子,我心裡很害怕,三天都沒吃下飯,而且晚上老做惡夢。”
“恩,這也很正常,那有誰能告訴我,第一次用槍殺人時,看到對方鮮血橫飛後,又有什麼感覺呢?”
半天后,終於有一個膽大的傢伙慢慢地站起來,看着我有些不情願的說:“我以前跟着小白龍混,和別的首領打過幾仗,第一次用槍打死一個人後,我不僅三天吃不下飯,連做了十幾天惡夢,聞不得有腥味的東西和見到紅顏色的東西就想吐,看到肉也要吐,不過時間長了,就麻木了。”
“恩!這是實話。”然後我看着站在我身邊的劉震峰問:“震峰,你第一次殺人後有什麼感覺?”
“和他差不多吧。”劉震峰想了想後說。
我點點頭,然後對大家笑着說:“相信你們也聽說過一些誤傳,說我親手殺了幾百人,一個命令,就平了一個縣城,殺了上萬人,我知道好多人都在背後叫我‘殺人魔王’,大家可別說沒聽說過啊?”
見學員們都怪笑着不說話,我又說:“可大家想知道我第一次殺人時的感覺麼?”
“想!”
我有些傷感的感嘆着說:“唉~!告訴你們,我第一次殺人後根本就沒什麼感覺,肉照樣吃的很香,也沒有做個什麼惡夢。你們別這樣看怪物似的看我,不信你們可以去問李超營長和平叔,他們當時就在我身邊。你們知道我當時爲什麼會有這樣麻木的反應麼?”
見學員們都豎起耳朵想聽聽,我憂傷的慢慢說:“幹我們狙擊手這一行的,說白了,就是殺手,只不過我們是軍人,是爲了國家,聽從上級的命令纔去殺人,不過我們比殺手更專業,更心狠,也更頑強。每一個國家的背後總有一羣見不得光的人在爲國家的利益而無私的奉獻着,這是國家的需要,也是利益的需要,狙擊手就是那些見不的光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們最直接的主要任務就是狙殺目標,爲了完成目標,我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我們的生命和青春。”
見學員們一時都沒聽懂我的話,我自嘲似的笑着說:“呵呵!你們看,我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好了,好了,我們說正題。”
“我師傅爲了能讓我心狠手辣,在開槍時,不攙雜任何個人情感,從小就開始訓練我殺雞,然後殺羊,殺牛,可惜,他一直沒找到讓我去執行槍決要犯的機會,不然我就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反應了,不過,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師傅說過的幾句話,大概意思是:除非是腦袋有問題的人,不然誰都不會平白無故的去胡亂殺人,殺人!總得有個理由。而幹狙擊手這行當,往大處說是爲了國家,往小處講就是爲了自己。……你們今後也會殺人的,而我們今後的主要目標,也是你們第一次真正殺人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日本鬼子。”
接着我又詳細的講了下我在南廄前後兩次所看到的那種慘不忍睹的南京大屠殺,(當然,我不會傻到說出那個日本忍者。)聽的學員們各個都是‘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即就提槍和小鬼子幹一仗。是啊!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在聽到南京大屠殺時,沒有不悲憤的,特別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軍人,南京大屠殺,不僅僅是***的恥辱,也是每一個炎黃子孫的奇恥大辱,更是我們當代軍人心中永遠抹不去的創傷,是值得每一位中國人去用鮮血洗刷的恥辱,還是那句話,血債當然要血來償!
“所以,你們今後面對小鬼子時,一定不要有什麼精神負擔,就當是殺只雞,殺條狗一樣的,這不僅僅是我的命令,也是你們身爲中國軍人的職責所在,更是爲了保衛家園而而進行必要的戰鬥,不然,我們心軟了,那鬼子對我們的親人可不會心慈手軟,結果吃虧後悔的還是我們自己。——”說到這,我突然說不下去了,不是我不想說什麼,而是我確實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憤恨和痛苦。
慢慢地站起來,看着鳳凰城,這可是我的心血啊!
默默地從田奎那拿過一包香菸,抽出一根,默默地點燃,然後把那包香菸放在地上,對學員們說:“想抽的自己拿。”
學員們都沒動,田奎和劉震峰卻都抽出一根點燃抽了起來,氣氛很冷清,可我卻從這冷清中感受到了大家無聲的憤怒。見大家都看着我,我自嘲似的笑着說:“你們大概也感覺到了,特勤團內的隊員們話語都很少,而且人人都抽菸,他們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聚在一起,都是有說有笑的,很愛打鬧,比你們還愛打鬧,也比你們還放肆,當時很少有人抽菸,知道爲什麼會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學員們都不做聲了,其實他們心裡大概想到了原因,可誰也不願意先說出來,各個都低着頭,沒人願意去捅破這層原因。
我躺在草地上,抽着煙,看着藍天白雲,自言自語的說:“只有兩個字——恥辱!其實我們也知道吸菸對身體不好,特別是對體能上的傷害。今天給大家說說心裡話,我們隊員可以笑談生死,可以麻木的看待生命,可是我們無法去面對老百姓看我們時,那一雙雙責備的眼神,更無法去面對老百姓的安慰,老百姓雖然責怪我們,卻依舊毫無保留的支持我們,這更讓我們無地自容。想想老百姓的支持,想想我們的軍隊連連吃敗仗,你們無法想像得到,一個剛纔還給你送水送雞蛋的老奶奶,轉眼間就被鬼子的飛機炸死了,那情景,讓我夜夜自責,要是我們能從一開始就打敗鬼子,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知道隊員們和我一樣,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需要找到一個精神上的寄託,哪怕是暫時性的也好,所以香菸就成了最好的精神發泄方法。這也是我爲什麼那麼支持隊員們在湘西生根的原因,只有有了家,大家心裡纔會有依靠,也知道自己打仗的目的,心裡纔會好受點。你們都是新人,沒體會過親手殺人那種鮮血嶙嶙的感覺,還屬於沒開花的花骨朵,所以我不准許你們吸菸,但我現在特別准許你們可以在和小鬼子戰鬥後吸菸,因爲那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不論生死,我們都可以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然後我猛地站起來,使勁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着,就像是踩着敵人的屍體的一樣,我已經忘記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想着發泄心中的不滿和委屈,看着上天,我憤恨的大聲說:“是我們這些當兵的不盡力嗎?是我們打仗不夠勇猛嗎?還是老百姓不支持我們?都不是!是上面的頭頭們貪污腐化,是軍閥林立,各自爲政,胡亂指揮,我甚至還聽說,有一個師長,打仗時不聽手下的實際情報和上級的命令,卻跑去求神拜佛的抽籤來制定出兵時間,結果讓一場本來可以勝利的戰鬥,因爲他的原因,另一個師被鬼子給吃掉了,後來那個迷信的師長不僅沒有受到處罰,而用錢買到了個副軍長。這還是戰鬥麼?這就是拿手下的兄弟性命在開玩笑!有這樣的人來指揮打仗,軍隊何以不敗,人民何以不受欺辱,中華何以富強,我們這些當兵的又怎麼能不爲自己的生命擔心。娘地!士兵們拿生命和青春捍衛的卻是這羣王八蛋,國之不國,百姓遭殃,天下何以太平!小小蠻夷纔敢對我中華起了狼子野心,要是我們國家強大了,彈丸小島還敢對我們不敬,洋鬼子敢在我***上橫行無忌嗎?我——!”
劉震峰和田奎見我越說越不對頭,趕緊從兩邊抱住我,劉震峰邊拉着我走開邊笑着對我說:“大哥,你今天喝醉了,咱們回去休息休息,走,走!……”
田奎也對學員們說:“好了,好了,今天下午的訓練就到這吧,大家集合回去吃飯。”
我立即就醒悟到自己剛纔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特別是不該在這個時候對學員們說這些,人多口雜,誰能保證裡面就沒有密探。我也就順水推舟的跟着劉震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