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傑眨了眨眼,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人竟然會是失蹤已久的羅菱郡主!難怪父皇和皇叔派出去那麼多人都沒能找到她的下落,如果她也是被擄到“冥水閣”來的,那就一點兒也不奇怪了。
“爲什麼不能是我?”羅菱不答反問。
“呃……”
毓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總覺得眼前的羅菱郡主有些奇怪,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身形也瘦削了一些,給人的整體感覺就像一縷幽魂!最奇怪的就是她的笑,因爲羅菱郡主在皇宮裡的時候就不曾對他笑得這麼無害過!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莫非她想落井下石?
一想到這裡,毓傑心裡的防備又加深了一些。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繞開話題,問道。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羅菱郡主沒有說話,只是走上前,站在離他只有一米的地方,眼神略顯哀傷的看着他。
“你身上的傷沒事吧?”她問。
雖然毓傑不是她刺傷的,但確實是因爲她把他約出來,才讓躲在暗處的人有了可趁之機,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昊辰和昊明他們要怪她的話,她也甘願受罰!
“哦,傷口在慢慢復原呢!”他說。
面對過去那個刁蠻任性的羅菱郡主,他自認還有一套方法,但是,眼前的這個沒了脾氣的,只是披着羅菱郡主外衣的女子,他還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那就好。”
羅菱欣慰的點頭,只是,想到彼此目前的處境,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擔憂和驚懼。
“羅菱郡主,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也是被擄來的麼?”他偏着腦袋問。
“呵呵!說來話長了,太子殿下,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她堅定的說道,欠昊辰和洛無情的,她會盡力去彌補。
聞言,毓傑差點兒沒笑出聲來?這個羅菱郡主說的是哪門子的笑話?看她的樣子,只怕都是自身難保,還說要救他出去?怎麼救?飛天?遁地?還是下水?
“這倒是奇蹟了,你居然肯叫我‘太子殿下’?”他笑問。
此話一出,羅菱的臉上有了一絲羞愧。在地牢的這些天,她反省了很多,過去的自己一直活在家人的庇佑下才會不清楚外面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眼下的日子雖然不好過,但她卻覺得自己能夠靜下來了,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
“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會想辦法讓你出去!”
她相信,即使再怎麼固若金湯守衛,終究也會有疏漏的時候!
毓傑抿緊了嘴脣,再看到站在羅菱郡主背後的陰影后,眸子有着防備和敵意。羅菱郡主看到他忽然變了的臉色,也感覺背後一陣涼氣襲身,嬌柔的身軀也跟着一顫。
“我想,就算你有辦法,也要看你身後的那位仁兄願不願意。”
他努了努嘴脣,羅菱郡主吞了一口唾沫,還沒等她回身,一道來自手腕的大力迫得她不得不站起身來,與對方對視。
即使看不清對方面紗下的容顏,羅菱郡主和毓傑也能輕易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你想放我的‘貴客’出‘冥水閣’?”
他刻意的咬重了“貴客”二字,幽冷的嗓音彷彿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
“你早該知道我有這個想法的,不是麼?”
羅菱郡主忍住心底愈來愈深的恐懼,強迫自己面對他的冷冽。接着,只聽“啪”的一聲,羅菱郡主被大掌掃在地上,鮮紅的掌印陰沉在她白皙的面頰上,嘴角紅腫,還有刺目的血絲緩緩流下。
“喂!你幹嘛?”
毓傑跳下牀攔在羅菱郡主身前,怒視夜崢,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對女人動手的男人!
看到毓傑眼裡的不屑和陰冷,那雙狹長的眸子和記憶中的那個男人重疊在一起,令他心中的復仇之火燃燒得更旺!
夜崢走上前一大步,欺近毓傑,那陰寒的氣息讓毓傑很想馬上逃開,然而,身爲皇家的太子,他不能那麼沒骨氣的逃走!
感受到夜崢身上愈來愈濃烈的殺氣,羅菱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急忙把毓傑護在身後。
“你若是想打、想罵,儘管衝着我來就好!太子身上有傷,你也不希望他有事吧?”羅菱郡主輕顫着身子問道。
聞言,夜崢笑了笑,伸手掐住羅菱郡主的下頷,加劇了她臉上的疼痛,讓她不適的蹙起柳眉。
“羅菱郡主,你不過是本座豢養的一個寵物,誰給了你膽子,敢這麼和本座說話?嗯?”
他輕柔的嗓音隨着面紗輕拂過羅菱的臉頰,讓她聯想到地牢裡最不堪的那一幕,臉色刷白……
“喂!你快放開她!你沒看到她臉色不對勁麼?”毓傑看到羅菱快要昏倒的樣子,驚呼出聲。
話音未落,夜崢鬆開了手,羅菱郡主跌落在地,半晌回不過身來。
“哼!你也就這麼一點兒本事!難怪入不了皇甫昊辰的眼!”
夜崢的諷刺聽得羅菱的心在滴血,她幾乎想要求他不要再說下去……
“呵呵!是不是很心痛?很難過?很想去死?別忘了,那一夜……”
“不!不許你說那一夜!不許你再提起!”羅菱雙手捂住耳朵,悲哀而又瘋狂的大叫着,拒絕回想那一夜的噩夢!
聽着夜崢和羅菱你來我往的對話,毓傑敏銳的捕捉到其中一些關鍵信息。那一夜?那一夜發生了什麼事讓這個驕傲的公主脆弱和害怕成這樣?該不是……
一想到那層可能,毓傑的臉色沉下幾分。如果真是那樣,“冥水閣”覆滅的日子就真的到了!
夜崢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走出了房間,只留下若有所思的毓傑和哭泣哀傷的羅菱。看着她纖柔的身子一個勁兒的顫抖着,一聲一聲的嗚咽彷彿是靈魂深處的哀拗,能夠把一個女人逼到這樣的境地,“冥水閣”尊主的殘忍果然不是虛妄之言!
毓傑知道羅菱很傷心,所以也不追問什麼,只是默默的坐在牀邊,一句話也不多說。反倒是哭泣了好一會兒的羅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從小到大,即使是要傷心,她也會是一個人躲在房裡默默的哭或者發脾氣,絕不會像今天這般在一個小孩子面前哭的一臉愁苦,這下可好,只怕他已經在心裡取笑她了吧?
想到這裡,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你一定覺得我是罪有應得吧?”她笑問,臉色卻比哭還難看。
“不會。”他淡淡的說道,他現在反而對她充滿了同情,只是,她應該不會需要他的憐憫。
“你……”
毓傑一臉淡然的神色出乎羅菱的意料之外,她以爲他多少會對她有點兒諷刺,沒想到……
“既然你說有辦法幫我逃出去,爲什麼你自己不逃?”他問。
“呵呵!你以爲我不想麼?”
她勾起嘴角,臉上有着深深的無力,從她被夜崢抓回來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被囚禁在地牢,除了日常三餐有人送飯送水,其餘的時候,那黑暗的地牢似乎就只剩下她一人,空蕩、幽暗而陰冷,風呼呼而時,就好像冤魂淒厲的慘叫,迴盪在整個地牢裡……
一開始,她被嚇得驚聲尖叫,不停的拍打着牢門,罵了,也求了,卻沒有一個人搭理她,等到她的聲音消失了,死寂般的靜默折磨着她的每一個神經!
她無奈,她痛苦,她嗚咽,只能雙手環臂的蜷縮成一團,靠坐在牆角里,看着蟑螂和老鼠亂竄,幾乎快把自己給逼瘋掉!
然而,那個男人卻覺得那樣的折磨遠遠不夠,居然在前天晚上……
一想到那一夜的事情,羅菱渾身一顫,臉色又慘白起來。
毓傑看着她的膽戰心驚的樣子,嘆了一口氣。走到她面前,伸手摟着她。他的個子雖然還不算高大,但是和同齡的孩子比起來,他的身體已經足夠帶給人安全的感覺。
靠在他懷裡的羅菱起初是愣了一下,然後就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袖,好像自己抓住的是希望的曙光一樣!
“爲什麼要安慰我?”羅菱幽幽的問,漸漸沒了方纔的恐懼。不得不承認,毓傑的年齡不大,但是懷抱卻足以令人安心。
“你別誤會,其實我現在也不喜歡你。”毓傑瞥了她一眼,道:“媽咪曾和我說過,一個女人再強悍,也會希望有憐惜她的男人出現。你之所以那麼喜歡我的父皇,並不是真正的愛,而是一種盲目的迷戀吧?”毓傑平靜的說。
“什麼意思?”
羅菱困惑的望着他。
“你之所以纏在我父皇身邊,是因爲多年前他對你的體貼和照顧,所以你把他放在心裡很重要的一個位置,一直放不下,忘不了。
這次來到紫曌王朝,你也是想把潛藏在心裡想要和父皇在一起的願望變成事實,其實,那不過是自以爲是的執着,根本就不是不可或缺的真愛!
羅菱郡主,坦白的問問你自己吧,你真的非我父皇不可麼?”他睜着明亮的大眼,純然的問道。
羅菱被他直白的問話問得一愣,驀然想到那個夜裡她向昊辰獻身的場景,雖然是被拒絕了,但她的心裡,羞愧是多過憤怒的,這是否說明,她真的沒有自己想象得那般愛昊辰?
看着她發呆的樣子,毓傑就知道自己的問題問到她的心坎裡了。
“其實,你只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就這麼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拒絕了,因此纔會一直癡纏着,殊不知,這樣對彼此都是一種傷害。”毓傑淡淡的分析道。
羅菱望着毓傑,帶着一種探究的深意,內心也對無情有了一絲好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教導出這般早熟的孩子?
“我想,我確實需要好好理清一下自己的感情。不過你放心,在這期間,我一定會護你周全的!”她說。
毓傑見她的情緒放鬆了一些,便鬆開了她,重新坐回牀上。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那個夜崢既然敢把我擄到這裡來,肯定就是想用我來鉗制父皇的行動,所以他暫時不會動我的,還會好吃好喝的把我供着。
倒是你咧,你的樣子看上去才需要好好保護!”他笑着搖頭說。
羅菱聽了他的話,也跟着“噗嗤”笑出聲來。
這是他們自見面第一次,彼此之間沒有敵意的和平相處。
毓傑暗忖着:這會是個好的開始,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