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久不變的,是那鼎爐中繚繞的陣陣馨香。
初時,顏妃、虞美人還有劉美人三人,都坐在殿下的桌前喝着茶,不過時,聽到林盛的唱報的一聲皇后娘娘駕到,她們不禁紛紛起身,對着自內殿步入大殿的袁修月福身行禮。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妾身參見皇后娘娘!”
……
“幾位妹妹免禮平身罷!”
淡笑着,視線自三位美豔絕俗的佳人身上一掃而過,袁修月由汀蘭扶着在玉座上落座,隨即對三人輕擡了擡手。
“臣妾謝皇后娘娘!”
……
異口同聲的應了聲,殿下幾人紛紛起身,在看了眼上位上的袁修月之後,便重新落座。
擡起手來,接過汀蘭奉上的雲清水露,袁修月淺啜一口,含笑看着下位之上,傾國傾城的三位美人:“幾位妹妹今日好興致,怎地想起到本宮這裡來了?”
聞她此問,劉美人眉心微動,側目看了眼顏妃,而顏妃則眼瞼輕擡,看向身邊的虞美人。
眼波流轉,回眸淺睇顏妃一眼,虞美人脣角輕勾,淺笑盈盈的擡頭對袁修月輕道:“自皇后娘娘回宮,如今也已一晃數日,前陣子娘娘都在養胎,妾身和兩外姐姐一直不曾前來探望,今日見外面風和日麗,想着娘娘的身孕也該有三個多月了,妾身便提議與兩位姐姐一起前來探望皇后娘娘。”
“妹妹真是有心了!”
深看虞秀致一眼,袁修月想從她眼裡看出些什麼,但在與她視線相接之時,卻見袁秀致將臻首微側,見她如此,袁修月彎了彎脣,將手裡的雲清水露擱在桌上,自玉座上緩緩起身:“方纔本宮從後面過來之時,果然見今日天色甚好,既是幾位妹妹今兒都到了,便與本宮到御花園去賞賞秋景如何?”
袁修月此言一出,下位上的劉美人和虞秀致紛紛起身附聲,唯有顏妃如雪,卻在起身之時,緊鎖了下眉頭。
雖然,她的動作如此輕微,但仍是被袁修月看在眼裡。
眉梢輕挑着,她對顏妃輕笑出聲:“顏妃妹妹怎麼了?何以眉頭緊鎖?”
“回皇后娘娘話!”顏如雪眸華低垂着,略有些遲疑的淡淡出聲:“臣妾今早天葵方至,實在難受的緊……”
聞言,袁修月眉梢舒展,眸色含笑:“既是顏妃妹妹身子不適,便早些回去吧,本宮有虞美人和劉美人兩位妹妹陪着就好!”
“臣妾謝皇后娘娘!”
始終都不曾擡頭,顏如雪謝恩之後,輕飄飄的掃了邊上的劉美人一眼,便眼觀鼻鼻觀心的垂首退離了鳳鸞宮。
眼看着顏妃一走,劉美人一時嬌顏失色,也跟着不自在起來。
“那個……”
乾笑着輕咬脣瓣,劉美人對袁修月垂首福身:“妾身也覺得有些不適……”
劉美人一直以來,都以顏妃馬首是瞻。
是以,此刻她會如此,袁修月一點都不覺意外。
“既是劉美人也不舒服,那便也回去吧!”
淡笑着對劉美人擺了擺手,袁修月轉睛笑看着虞秀致:“本宮有虞美人陪着便好!”
“妾身謝皇后娘娘!”
心中暗暗長出一口氣,劉美人擡眸看了虞秀致一眼,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
聲音婉轉悅耳,袁秀致親自上前,伸手攙扶着袁修月的手臂:“妾身扶您去御花園!”
“有勞妹妹了!”
淡淡一笑,卻是神情疏離,袁修月與虞秀致一起擡步向外……
……
深宮後院的御花園,並未因秋末之季而蕭索頹敗。
夏天的花謝了,很快這裡便又載上秋冬纔會開花的奇花異草,總是美景如常。
與虞秀致對坐鳳鸞宮外的八角涼亭裡,袁修月神情微淡的吃着御廚精製的點心,放眼在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園中湖,語帶感慨道:“記得上次與妹妹說話,還是本宮動身前往南陵之前,如今一晃好幾個月過去了,再與妹妹靜坐,本宮卻覺恍若隔世一般!”
“皇后娘娘覺得像是恍若隔世麼?”手中端着茶盞,虞秀致的聲音聽起來清清冷冷,話語雖是詢問之意,強調卻透出許多別樣滋味:“妾身卻覺得,娘娘又這種感覺……是必然的。”
“妹妹……”
袁修月眉心輕蹙着側身回眸,凝神迎望着眼前原本該是清澈如水的嫵媚眸華,她輕勾了勾脣瓣,雙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眼前的絕色佳人!
記得第一次,她與顏妃和劉美人一起來行禮。
那個時候的她,口無遮攔是在演戲,但今日的她,如此犀利冷清,卻是真的。
“皇后娘娘!”
與袁修月的眸光相接,虞秀致凝視她許久,終是自脣角展開一抹絢爛的燦笑:“可惜了,蕭然哥哥沒能活到現在,亦不會知道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聞言,袁修月眉頭不禁倏地一皺!
“虞美人,你大膽!”
聽不慣虞秀致對袁修月的不敬言辭,汀蘭上前一步,沉聲喝道:“在皇后娘娘面前,豈容你如此放肆!”
“汀蘭!”
擡手示意汀蘭噤聲,將手中吃了一般的點心輕輕放下,袁修月輕輕擡眸,對虞秀致輕笑:“妹妹變成今日這般,可是在心中對本宮有恨?”
“恨?”
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虞秀致輕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恨皇后娘娘,我只恨我自己!”
聞言,袁修月眉頭微蹙:“恨你自己?”
“是啊!恨我自己!”
苦澀一笑,笑的頗爲無奈,卻更富風情,虞秀致輕聲喃道:“其實那夜,我本就不該去求你,現在想想……若我早些時候得到皇上的心,他便一定會聽我的,放過蕭然哥哥!”
聽了虞秀致的話,袁修月的眉頭,不禁皺的更緊了。
“皇后娘娘!”
只忽然之間,擡眸看了袁修月一眼,虞秀致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眉目之中天真爛漫,說話的聲音輕輕緩緩道:“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什麼時候?”
知她口中所說的他,是離蕭然。
袁修月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看着虞秀致的眼神,卻漸漸深沉。
“七歲,我七歲便遇到他,從十一歲開始,便心心念念要嫁給他,可是他卻一次次的拒絕我,只說自己有了喜歡的人,這才使得我不得已聽從父親的安排進了皇宮……”擡眸望進袁修月平靜無波的雙眸之中,虞秀致臉色忽而一變,眸色狠戾的對袁修月冷道:“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如若不是你,他現在還在宮中,我也可以日日見到他!”
見她如此,袁修月的心,不禁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從來不知,虞秀致愛離蕭然,竟已然到了發狂的地步。
而她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正常!
離蕭然……
想到那個讓自己又心疼,又無奈的名字,她長長的,喟嘆一聲,對汀蘭伸出手來:“汀蘭,本宮有些累了!”
“奴婢扶您回去歇着!”汀蘭連忙伸手,攙着她起身。
低眉斂目,視線自虞秀致身上掃過,袁修月一語不發,轉身便要離去。
“皇后娘娘不想聽妾身廢話了什麼?”轉頭看向袁修月,虞秀致語音沙啞,嘴角翻飛起一抹怪異的弧度:“記得那日,我自相府歸來,便一直央求你救他,可是你呢?你沒有,自那日之後,你每日都與皇上膩在一起,卻一直不曾想過,蕭然哥哥此刻正身在北域,正處於危險之中,其實現在想想,我也可以理解你當時的做法,畢竟你想要的,是皇上,而他對你,卻是一廂情願,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
“虞秀致!”
心下驀地一疼,終是忍無可忍,袁修月冷眼睇着眼前一臉恨意的虞秀致,眉頭緊皺着:“離蕭然於本宮,並非可有可無之人,而他的死,也跟皇上無關!”
“到了現在,你還護着皇上,看來……你對皇上,還真是一往情深啊!你一定想跟我說,他之所以會死,根本是因爲我的父親和安氏一族的逼迫是麼?”黛眉高高挑起,迎着袁修月的微怒的雙眸,虞秀致上前一步,與她相對而立:“若不是因爲你,他會隻身前往北域麼?若非爲了保全皇上手中的皇權,我父親又爲何會逼迫於他,他又豈會死不瞑目?你和皇上,你們兩個纔是殺死他的罪魁禍首,可你們如今,卻過的甜甜蜜蜜,而他呢?”
聞言,袁修月心下微涼,暗暗啞然!
是啊!
虞秀致說的都對,離蕭然的死,與她和皇上脫不了干係。
見袁修月緘默不語,虞秀致脣角勾起,冷冷的笑着,精緻的面龐再不復以往純粹,反倒讓人看着陰森森的:“其實,殺了他的,本就是你和皇上!”
“閉嘴!”
袁修月眸色微深,低聲輕斥虞秀致:“這等話你若再敢亂講,本宮定不饒你!”
“怎麼?心虛了?”
哂然一笑間,虞秀致輕嘆着自廣袖之中取出一支碧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