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砸落在雪白的披風上,瞬間散落開來。
看着自己身上的雪漬,袁修月微怔了怔,旋即便笑開了:“好你個離蕭然,居然敢偷襲我!”說話間,她彎身抄了一把雪,擡手便朝着離蕭然俊雅如玉的臉上扔去。
眼看着迎面而來的雪,離蕭然本是可以躲開的。
但他在瞥見袁修月燦爛的笑容時,並未閃躲,直讓那些冰涼的雪絲,灑落在自己臉上。
“呃?哈哈!”
見離蕭然被自己灑了一臉的雪,袁修月又是撲哧一聲輕笑。
有些貪婪的,凝着袁修月臉上的笑,離蕭然輕喝一聲,旋即抄起雪球,便又朝着袁修月投擲而去:“來而不往非禮也!”
“啊——”
尖叫一聲,轉身躲過離蕭然投來的雪球,袁修月伸手抄了把雪,一邊躲着離蕭然的攻擊,一邊朝着左右躲閃着回擊。
“看你往哪裡躲!”
又是一隻雪球投出,離蕭然瞳眸閃動,爽朗一笑。
瞥着離蕭然溫潤如玉的俊顏,袁修月恍然之間,好似依稀之間看到了離灝凌的模樣。
想到時而橫眉豎目,時而文雅柔情的俊臉,她心下驀地一窒,整顆心彷彿在瞬間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
痛!
劇烈的痛!
感覺到那一波波如潮涌一般襲上心頭的刀割之痛,袁修月臉色煞白,有些艱難的擡手撫上自己的心口。
“月兒!”
發現她的異常,離蕭然面色一變,連忙奔至她的身邊。
“哈……哈……”
大冷的天,卻於額際泌出薄薄細汗,袁修月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劇烈的喘息着。
在他身邊,離蕭然面色焦急的在說着什麼。
但是此刻,她卻只能看到他爲自己心急如焚的樣子,卻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的耳邊,充斥着自己的喘息聲,也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喘息聲!
“血……”
輕顫着手,想要從袖袋裡取出裝有獨孤辰血液的瓷瓶,卻無論如何都摸索不到,袁修月緊咬着脣瓣,臉色漸漸失了血色。
“血?!”
急忙伸手,探進她的袖袋,卻找不到任何東西,離蕭然轉頭看向袁修月方纔奔跑過的地方。
驚慌一瞥間,得見一隻深藍色瓷瓶掉落雪中,他心神一凜,剛要上前去撿,卻見杜生拾起瓷瓶快步奔來過來。
“給我!”
伸手接過杜生手裡的瓷瓶,離蕭然拔開瓷瓶上的瓶塞,將瓶口湊到袁修月嘴邊。
熟悉的腥甜之味彌散口中,袁修月緊皺着眉頭,喘息漸漸平復。
顫手撫上她的微白的俏臉,離蕭然有些牽強的自脣角扯出一絲淺笑:“月兒,你好些了麼?”對於她中毒之事,他一直知道,卻從不曾開口問過,但是今日見她如此,他怎能繼續留她在自己身邊?!
“我沒事!”
苦笑着,將心中最想,卻最不能想的那個人埋入心底,袁修月有些虛弱的自離蕭然懷中起身。
但,她纔剛剛走出一步,卻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月兒!”
急忙伸手,托起袁修月搖搖欲墜的身形,離蕭然轉身蹲下身來:“上來!我揹你回去!”
“我可以走!”
凝眉看了身前的離蕭然一眼,袁修月轉身便要從他身邊走過。
“月兒!”驀地伸手,握住袁修月的皓腕,離蕭然轉眸看她,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上來!”
感覺到離蕭然緊握自己手腕的力度,袁修月深凝他目光灼灼的眸,不得不輕嘆一聲,伏身在他背上,由着他背自己起身。
“先生!”
將下頷擱在離蕭然的肩膀上,微微側目,凝着他白皙如玉的俊臉,袁修月懶懶出聲:“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好!”
聞言,離蕭然背脊微僵!
腳下的步子,邁的沉穩而緩慢,他輕聲問道:“爲什麼?”
“爲什麼?”
重複着離蕭然的話,袁修月思緒微遠:“無論過去在侯府,還是後來在皇宮,亦或是替我去北域尋找天山雪蠶……你如此待我,讓我怎麼還?”
袁修月的話,讓離蕭然胸臆震動。
一步步踏在積雪之中,他沉默許久,方纔悠悠嘆道:“月兒,你相信,人死後,會有來生麼?”
“來生?”
眸色微閃,卻漸變晦暗,袁修月沉吟片刻,輕嘆出聲:“但願有吧!”
聞言,離蕭然如沐春風的笑着:“今生,就讓我這樣對你好,念着我對你的好,你許我來生便好!”
“先生……”
雙眸之中,隱隱有淚光閃動,袁修月眼睫輕顫了顫,緩緩閉上雙眼,卻轉了話題:“昨夜你睡時,不是在躺椅上麼?何以醒了,卻與我同榻而眠?”
離蕭然微皺了皺眉,輕笑着說道:“昨夜,不是我想與你同榻,而是你半夜一直在喊冷……”
聞言,袁修月黛眉微蹙,一臉懷疑之色。
“那喜榻,暖和的緊,我怎會半夜喊冷?”
“那誰知道啊!”
輕描淡寫的回了一聲,離蕭然脣角隱隱含笑,臉上卻一副雲淡風輕模樣:“不過無妨,本王不會讓你負責的。”
聽離蕭然此言,袁修月不禁俏臉一黑!
她可沒打算讓他負責!
見她不再言語,離蕭然也不再出聲。
半晌兒,離蕭然揹着袁修月重回寢帳前,卻遠遠得見袁成海已然等在帳外。
視線微轉,見離蕭然竟揹着袁修月回來,袁成海面色一沉,恭身對離蕭然行禮:“老臣參見皇上!”
“大元帥有事麼?”
斜睇袁成海一眼,離蕭然擡眸向裡,揹着袁修月進入寢帳。
緊隨兩人進入寢帳,袁成海看着離蕭然將袁修月放在榻上,便垂首說道:“皇上,自月兒昨日到來,老臣一直不曾與她說過話,還請皇上容老臣父女小聚!”
對於袁成海的要求,離蕭然並不覺意外。
低眉看着睡榻上的袁修月,他眸色輕動,以眼神詢問她的意思。
迎着離蕭然的視線,袁修月含笑說道:“皇上,我也想與父親小聚片刻!”
聞言,離蕭然輕點了點頭。
尚不等他開口說話,便聽杜生唱報出聲:“太后娘娘駕到!”
聞聲,袁修月眉心輕皺,忙從榻上起身。
須臾,安太后自帳外而入,帳內三人,皆都對她行禮問安。
“免禮吧!”
視線自袁修月頭頂一掃而過,安太后擡眸對離蕭然輕笑道:“皇上,哀家一直都說花依依是個好姑娘,這話一點都沒錯!”
“母后何出此言?”
離蕭然伸手扶了扶袁修月一把,淡淡問道。
“皇上有所不知……”微微頓了頓語氣,安太后輕笑着取出一張銀票,伸手遞給離蕭然:“這是依依剛纔給哀家的銀票,一百萬兩,她說了,皇上是九五之尊,不必去與她討饒,只要能幫的上皇上,她花依依願意傾家蕩產!”
聞言,離蕭然心絃微顫。
倒是早已料到會是如此結果的袁修月,佯裝體力不支,輕輕的晃動了下身子!
“明月!”
扶着袁修月手臂的大手,驀地用力,將她的身子扶正一些,離蕭然緊蹙了下眉頭。
見她如此,安太后的眉頭,有些不悅的輕皺了起來:“你怎麼了?”
她這話,語氣清冷,自然是詢問袁修月的。
怯怯的,看了安太后一眼,袁修月伸手撫上自己的額頭,低聲喃道:“啓稟太后,明月身子略有不適!”
“既是不適,便好好歇着。”冷言冷語的對袁修月如此說道,安太后轉眸看向離蕭然:“然兒,既是這丫頭身子不爽,不能侍君,今夜你便到依依帳中歇着吧!”
“母后!”
眉宇緊皺了下,離蕭然剛要開口,卻聽安太后直接拍板道:“依依她通情達理,如今都不計較名分了,皇上還打算讓她如何?此事……就這麼定了!”
語落,安太后不容離蕭然反駁,便轉身出了大帳。
見自己母后如此,離蕭然緊皺了下眉頭,隨即有些無奈的看了袁修月一眼,便快步追了上去……
——
離蕭然和安太后一走,寢帳內便只剩下袁成海和袁修月父女二人。
靜默片刻,見袁成海一直不曾出聲,袁修月淡淡垂眸,有些疲憊的坐在睡榻上,“父親,你可知道母親的下落麼?”對於淩氏,她的感情是十分複雜的。
而此一問,卻是替真正的袁明月發問。
也是爲她自己發問。
她想知道,對於袁成海這個捨棄兒女的男人而言,淩氏這個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妻子,到底算是什麼?!
因她的問題,寢帳內再次陷入一陣靜寂。
許久之後,袁成海方纔語氣微沉道:“曾經,爲父離開京城時,也去尋找過她,但……爲父並沒有找到她!”
聞言,袁修月苦笑!
縱然,他離京之時,已然不是安國候,但他若想找個人,卻是輕而易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