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袁修月的出現,他纔像是在爲自己活着。
但是,這樣的日子,卻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又屢生變故,直至如今,他變得冷清薄涼,再不像他記憶中那個風~流的逍遙候了!
——
楚平城內,有一條偌大的城中河。
因爲此河貫通楚平城,乃是活水之河,所以即便到了冬日,也不曾結冰上凍。
就如現在,上元節剛過沒幾日,獨孤辰便坐身在城中最大的花船之中,聽絲竹悅耳,賞美人妖嬈。
淡淡的,恭身立於他的身後,袁明月的臉上無喜無憂,彷彿事不關己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雷洛自船外而入。
見他進來,獨孤辰微側了側臉,卻只是一側之後,便再次意興闌珊的欣賞起歌舞來。
“王爺!”
快步行至獨孤辰身前,雷洛垂首恭身。
“信送到了?”
淡淡轉眸,笑看雷洛一眼,獨孤辰俊眉輕挑,笑眯眯的看着船艙裡翩翩起舞的舞姬們,心情看上去很好,但他的眸色,卻不容任何人看清。
“送到了!”
輕應一聲,雷洛擡眸看了眼獨孤辰,低聲說道:“王爺,今日皇上又差人傳信了,請王爺儘快趕回京城。”
聞言,獨孤辰無所謂的笑了笑:“天下是他的,如今本王只做個逍遙王爺即可,回去作甚?”
“王爺!”
輕啓薄脣,雷洛還想繼續勸說,卻見獨孤辰已然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與本王盯緊出岫便是,其他的事情,本王一概不想過問!”
“……”
在沉默片刻之後,雷洛終是無奈的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出得花船,雷洛心情不鬱,臉色更是難看。
回眸看了眼身後的花船,聽着船艙裡不時傳來的絲竹聲,和女子嬌笑聲,他既無奈又懊惱的抓了抓頭髮,只得坐在船邊的石柱上生悶氣。
好麼!
他們王爺從南嶽一路趕到離國,是爲離後袁修月。
如今離後不領情,也不跟他走,他們早該回南嶽了,可他的主子,他們家王爺,不但隻字不提回國之事,就算皇上來信急催,也不見動過一動!
他知道,獨孤辰之所以留在這裡,完全是爲了袁修月。
他怕他出事,怕她熬不下去。
所以便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着她,且……不定時爲自己放血,給那個嗜血的女人送去!
“雷大人!”
不知何時,袁明月已然自花船裡走出。
緩步來到雷洛身前,她伸手從衣袖裡掏出一封藍色密信。
得見袁明月手中藍色密信,雷洛瞳眸微縮。
“藍色密信!”驀地伸手,接過袁明月手裡密信,他濃眉緊皺了皺,用力握住袁明月的皓腕,低聲喝道:“這是京中與王爺送來加急密信,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竟連這個也敢碰!”
“不是!”
從未見雷洛如此神情,袁明月心下驚跳。伸手想要推開雷洛的手,卻總是無法如願,她顫聲說道:“這密信,是你去城外時送到的,王爺當時在欣賞歌舞,我根本不敢打攪,這才暫時收起,直等着大人你回來才交給你!”
聞袁明月此言,雷洛的臉色微微緩和。
人都說,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以前袁明月每次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到後來被人發現,即便面對多麼嚴厲的懲罰,她也不會覺得自己有多委屈!
但是眼下,迎着雷洛深幽的雙眼,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委屈!
苦笑了笑,她微紅了眼眶,冷冷自嘲道:“我知道,我身份低賤,一直被王爺厭棄,但我始終覺得,雷大人你是個好人,可今日我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我不是這個意思!”
手上的力度微鬆了鬆,看着袁明月的淚眼,雷洛本來想,鬆開她的手,卻因她的掙脫,順着她的力道將她的手甩開,他微轉過身,暗暗一嘆,拿着手裡的密信,快步進入花船之中。
要知道,若今日獨孤辰知道她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她的下場只怕會更慘!
花船裡,歌舞已歇,兩名長相豔麗的舞姬,正一左一右,伺候着獨孤辰飲酒作樂!
“王爺!”
雖知此刻出聲,必然引獨孤辰不悅,但雷洛別無選擇。
“雷洛!”
飲了舞姬奉上的美酒,獨孤辰擡眸看向雷洛:“你是鐵了心不讓本王痛快是麼?”
“王爺!”
無奈出聲,雷洛將手中的藍色密信擡手呈上。
眉心輕擰了擰,獨孤辰不動聲色的接過密信打開,在讀過密信之後,他微冷的眸中,隱隱透出一縷冷冽的光芒。
見他如此,雷洛不禁老眉頭深皺:“可是家裡出事了?”
“確實是出事了!”
淡淡出聲,獨孤辰將手裡的信件扔進一邊的火盆,讓其瞬間化爲灰燼。
低眉看了眼火盆裡早燃盡的信件,雷洛沉聲說道:“屬下去備馬,明日一早我們便返回南嶽!”
“不用回南嶽!”
微擡手,目光冰冷的將身側的兩名舞姬推離,獨孤辰自座椅上站起身來:“本王現在就出城去會會離帝!”
聞言,雷洛不禁一頭霧水!
家裡出事了,關離帝什麼事?!
眨眼之間,見獨孤辰已然大步向外,他連忙擡步,也跟了上去。
——
離軍大帳中,更漏聲響,炭火恣燃。
離灝凌仰躺榻上,卻總是記掛着心中的那抹倩影,一直都無法安然入睡。
輾轉過身,擡眼看了眼桌上的更漏,他無奈一嘆,正欲閉上雙眼,卻見姬恆在帳外掀簾而入。
“皇上!”
恭身行至離灝凌榻前,姬恆面色凝重:“嶽王獨孤辰在帳外求見!”
聞言,離灝凌眉宇一皺。
自榻上霍然起身,他擰眉問道:“你說誰在帳外求見?”
“嶽王獨孤辰!”
再次恭身,姬恆將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獨孤辰……他不是帶着月兒回南嶽了麼?”只忽然之間,想到某種可能,離灝凌面色驀地一變,直接掀被下榻,“宣他進來!”
“奴才遵旨!”
應聲之後,姬恆恭身褪下。
須臾,他引着獨孤辰進入中軍大帳!
進帳而來的獨孤辰,一身黑色輕裘,面色俊美,卻神情冷冽。
“嶽王!”
冷眼看着眼前的獨孤辰,離灝凌眸色微斂,直接開口問道:“她在哪兒?”
他的月兒,不是和獨孤辰在一起麼?
今日她的信裡還說,她們即將抵達南嶽都城了!
可……
如今獨孤辰在這裡,他的月兒,又在哪裡?!
“先不說她!”
雙拳緊握着,獨孤辰上前一步:“離帝你與楚皇借兵三十萬,屯於我南嶽邊境,到底意欲何爲?”
聞言,離灝凌冷笑了笑:“在我借兵之前,你南嶽不是也對我離國大兵壓境麼?我如此行事,無非只是禮尚往來罷了,嶽王何必如此激動?”
“那豈能一樣?!”
再次上前,與離灝凌迎面而立,獨孤辰眉宇緊皺:“本王說過,南嶽大軍,一定會撤走……本王也已然下了撤兵的命令!”
“晚了!”
目光冰冷,不含一絲溫度,離灝凌直面獨孤辰,語氣低幽道:“若非你南嶽,她會是我離國最尊貴的皇后娘娘,可如今的她,拜你南嶽所賜,身中劇毒,忍着劇痛遠走宮廷,遠離本皇……獨孤辰……這筆帳,你覺得本皇該怎麼跟你們南嶽清算?”
袁修月說,他是個喜歡清算的人。
總顯得特別小氣!
但是,她所不知的是,他的小氣從來只對她一人!
迎着離灝凌冰冷的眸,獨孤辰知道他如此大手筆的與楚國借兵,必然做了最壞的打算,即便他再如何相勸,他也會不爲所動。
但是,該勸的,他還是要勸!
輕輕一嘆,他語氣微軟:“那毒,是本王與她下的,若你一定要追究,來日我必然自戕謝罪!”
“當真是你麼?”
冷笑依然掛在脣角,離灝凌不以爲然道:“獨孤辰,以前本皇對你的手段,滿是不屑,但經過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本皇打心底裡佩服你,但是……你可曾想過,只要是他坐在嶽國的皇位上,三國縱然有盟約,也遲早會是一紙空文!”
聞言,獨孤辰面色微黯!
“離帝,你離國因當年一戰,國力纔剛剛恢復,如今便又想與我南嶽死拼麼?”定定的,凝視着離灝凌深不見底的瞳眸,獨孤辰的語氣,也漸漸泛起冷意:“你可知道,若我兩國力拼國力,最後便宜的,只會是楚國!”
事已至此,他怎會看不出,離灝凌之所以如此大手筆,與楚國借兵,對付他們南嶽,根本是要給獨孤江一個狠狠的教訓!
而他的主要目的,便是讓他廢了獨孤江!
但是,他不能!
縱然,獨孤江荒~淫無道,他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