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終得圓滿奈何情深

101 終得圓滿,奈何情深

三個月後,前往西北邊陲的一個隱蔽小道上。

一隊隊訓練有素的人馬押運着數十輛馬車動作迅速且十分小心的走在道路上。

這隊馬車的領隊人,正是蕭府的管家蕭亮。

蕭亮此人,年輕時是江湖草莽,殺人越貨、心狠手辣,數十年前,因偷盜不小心犯在蕭家人的手裡,差點命絕於此;關鍵時刻,是蕭家現任的當家蕭老爺站出來,用了一個死囚替換下蕭亮。

而蕭家老爺之所以會看上蕭亮,正是看中他殺人不眨眼的兇狠模樣;成大事者,身邊必須要有一羣爪牙爲其所用,很顯然,蕭亮就是蕭家最鋒利的那個爪牙。

蕭亮得蕭老爺所救,也知與其當個江湖草莽過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還不如走入大戶人家成爲他們手中的利刃;所以,就答應了蕭老爺的條件,搖身一變成了蕭府的大管家,並且爲表自己的忠心,甚至捨棄了自己以前的名字,起名爲蕭亮,徹底改頭換面,甘心成爲爲虎作倀的宵小之輩。

而今,能出動蕭亮親自押護,可見這數十輛馬車中裝的東西必定不是普通東西。

而就是這隊秘密押運的隊伍悄悄地行走在小道上的時候,誰也沒料到,這一切舉動盡數落在數十丈外的一個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小毛孩兒的眼裡。

小毛孩兒今年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瘦的皮包骨頭,可是臉盤上那大大圓圓的眼睛卻是出乎意料的晶亮。

小毛孩兒看着那隊行動詭異的馬隊,晶亮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許是這光芒實在是太燦爛,居然襯得着骨瘦嶙峋的孩子頗有幾分看頭。

小毛孩兒呸的一聲吐掉嘴裡咬着的草葉兒,仔仔細細的將車隊的具體情況全部都記在腦子裡,然後,帶着幾分痞壞的臉上露出邪氣的笑容:“媽的!讓你祖爺爺我在這裡等了這好些天,總算是給爺爺我出現了。”

嘟囔完這句話,小毛孩兒就動作麻利的移動到一個小土丘的後面,拍了拍身上補丁摞補丁的單薄布衣,又動作大喇喇的蹭了蹭鼻頭,衝着馬隊又是不屑的冷哼一聲,這才撒開雙腿,跑的像只發瘋的野狗似的。

數裡外的驛站中,此刻正瀰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氛。

尤烈看了眼坐在木凳上不動如山的頂頭上司,鼓了鼓勇氣,終於開口:“將軍,要不這裡就交給屬下吧,邊關事緊,需要您親自坐鎮。”

沒錯,此刻坐在木凳子上那個軍姿端正、脊背挺直、神情肅穆的人正是本應該在西北邊陲守護着大周第一道防線的遊騎將軍蕭騰。

跟尤烈那糙爺們的長相不同,在戰場上久負盛名的蕭騰卻是個江南男子的長相,連年來西北的風沙雖說已經將他白皙的皮膚吹的有些發黑,但眉眼間的俊美之色卻是無人敢以忽視。

此刻,就看蕭騰一身銀色鎧甲,身下穿着紅色交頸襯衣,顯得那修長的脖頸更像是蘊藏着無數的力量一樣;隨着尤烈的話音落定,蕭騰微微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那是一雙只有在經過沙場淬鍊才能擁有的一雙眼睛,黑色的瞳目裡有血影,有殺氣,更有屬於男兒的韌性和堅持。

蕭騰睜開眼,也並不着急先回尤烈的話,只是淡淡的覷了眼大開的房門,問站在門口的一名小兵:“毛頭還沒回來?”

小兵在參軍的那一刻就是聽着遊騎將軍的英勇戰績一路走過來的,本以爲這輩子都只會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兵,卻不料,自己有一天會爲心目中的英雄看門;此刻,英雄更是跟他說話了?!

小兵激動壞了,可軍人有屬於軍人的紀律,所以,就算是此刻再激動,小兵也直梆梆的站着軍姿,昂首挺胸、聲音洪亮的回答道:“回大將軍的話,就在一刻前夕,毛頭先飛鴿傳書回來,說是已經有了動靜,想必不出半晌,毛頭便會出現。”

小兵的話音剛落,一個瘦小的身影就從前方拱門處飛快跑來,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蕭騰正在等待的毛頭嘛。

小毛孩兒名喚毛頭,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就混在乞丐窩裡以乞討爲生;許正是這異於常人的艱苦命運,練就了毛頭吃苦耐勞也堅韌不拔的心性;蕭騰到現在都記得,數月之前西北軍招兵,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傢伙一手拿着一個破碗,一手杵着一根打狗棒,翹首以盼的站在前來報名的壯丁中間。

等好不容易輪到他的時候,招募官見毛頭是個瘦瘦小小的個子,便覺得這般瘦小的人別說是舉着大刀在戰場上殺敵了,恐怕當個火頭軍都不夠格;所以,當場就拒絕了毛頭,要他趕快離開。

當時的毛頭,睜大了那雙晶亮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招募官,那雙眼睛太清亮,以至於眼神中的不滿和倔強是那麼的明顯。

“憑什麼別人就能入伍,我就不可以?”

“難道,你們看輕我是一個乞丐嗎?”

“乞丐又怎樣?乞丐也是娘生爹養,活生生的一個人;你們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祖爺爺我早晚有一天要幹出一番大事業,讓你們這些小瞧他人的鼠輩後悔不已!”

當時的毛頭,就是這樣漲紅了脖子扯大了嗓門在招募官面前大聲嚷嚷,那時,他身上的戾氣和透出來的執着幾乎要人刮目相看。

也正是這個時候,這一幕正好被剛剛從新兵營出來的蕭騰撞見。

蕭騰這個人是最喜靜的,最見不得的便是有人亂嚷嚷;這事要是擱在以前,他一定會二話不說的要人將這小乞丐攆走,軍營是什麼地方,那可是講紀律的地方,豈是一些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能站出來扯着嗓門大聲亂喊的嗎?

可就在蕭騰快要發作的時候,毛頭那一身襤褸、滿眼憤恨的表情撞進他的視線,也就是在那一刻,蕭騰直覺,不能放了這小子。

試問,一個以乞討爲生的人,一個將自己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那麼高漲的情緒,那麼不可被人踐踏的驕傲?

那種傲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是對悲慘命運的抗爭,是對不堪人生的抗議。

人,可以散散漫漫的過着平凡的日子,但絕對不可以沒有骨性的活着。

很顯然,這個小乞丐的身上,有着許多男兒都不曾有的執念和夢想,有着讓人敬佩的韌性和倔強;這樣的人,將來不是成爲爲禍一方的禍害就是成爲一個明傳天下的名流。

所以,蕭騰將這小乞丐留在了自己身邊,不顧任何人的側目和訝異,培養和相信着這個小乞丐;因爲他堅信小乞丐說的那句話,未來的某一天,他會幹出一番大事業,會讓世人刮目相看。

蕭騰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因爲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看走過眼。

毛頭從外面直接衝進來,跑到蕭騰面前時立刻腰板挺直,單膝跪地,明明嘴脣因爲嚴重缺水而早已乾裂,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瘦的宛若瓜子般的臉頰上只有那雙又亮又圓的眼睛亮的滲人,帶着活氣:“將軍,他們來了。”

蕭騰抿脣而笑,讚賞的目光落到了毛頭的身上,他果然是沒看錯人。

尤烈是個着急的性子,當下就問道:“來者多少?”

毛頭回道:“小的仔細數了數,差不多三百多號,而且各個都是好手;數十輛馬車裡應該裝了不少上等兵器,車輪子壓在地上留下深深地溝槽,沒個三四百斤根本不會留下這麼重的痕跡。”

每輛馬車中都有三四百斤的上等兵器?哈——!蕭家真是瘋了!

蕭騰重重一拳砸在身旁的桌案上,差點震碎了這個驛站中最好的一張梨花木圓桌:“來人,點兵!給本將軍將這賣國求榮的賊子一網打盡!”

尤烈領命,立刻下去親自辦理。

毛頭看着將軍那沉肅的臉色,也是激動的站起來想要跟着尤烈一起去,可這腳步剛邁開,就被蕭騰叫住:“毛頭,你站住!”

毛頭停下,回頭看蕭騰:“將軍還有何吩咐?”

蕭騰終於站起來,走到毛頭面前;這小子比以前似乎更瘦了些,看來這幾天他真的吃了不少的苦。

“你一路辛苦,伏擊的事你就不要參加了,好好休息吧!”

“將軍,我可以的!”毛頭忙喊道:“將軍,毛頭能做到!”

蕭騰看着那雙晶亮堅持的大眼睛,又看了看毛頭那瘦的小小的下巴,心裡還是稍稍揪疼了一下,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毛孩兒,可他受的罪、吃的苦,怕是很多成年男子都無法承受的吧。

蕭騰伸出手,拍了拍毛頭瘦的似乎只剩下骨頭架子的肩膀:“傻小子,只有留着命才能建功立業,才能出人頭地;你看看你現在的臉色,在摸摸自己的嘴脣;這三天三夜,你一定連眼皮都沒合一下,恐怕連吃食都沒進一口吧!”

自三天前,蕭騰將毛頭叫到身前,交給他在夾山道盯梢的任務後,恐怕這小子就連命都不要的豁出去了。

毛頭被蕭騰這樣提醒,這才後知後覺的摸了下自己的嘴巴,當乾瘦的手指碰到乾裂的嘴脣,一股刺心的疼痛才從嘴巴上傳過來。

毛頭疼的倒吸一口氣,悻悻的擡起頭看着蕭騰,只是傻笑:“將軍別擔心,我自小就是個乞丐,挨餓受凍都已經習慣了,只是三天沒吃沒喝沒睡罷了,我還能撐得住;記得小的時候,下着大雪,我整整七天七夜沒吃一口東西,都沒被餓死,只是三天而已,無礙的。”

蕭騰的眼神更深了一層,這個孩子以前究竟渡過了一段什麼樣的日子:“我說不行就不行,在我的軍營裡,我的話就是聖旨,怎麼,你想違逆?”

毛頭看住蕭騰將軍這是在心疼照顧他,更清楚蕭將軍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的,如果他再堅持下去,恐怕蕭將軍會將他攆走也不一定;想到這裡,毛頭也不敢再堅持,忙腰板挺直的站了一個軍姿,昂首挺胸的說道:“屬下遵從將軍指令。”

“好!本將軍讓你現在就下去休息,沒本將軍的命令,不準出驛站大門!”

“是!”

此刻

夾山道道口處,一陣陣的陰風帶着嗚嗚之勢不斷地吹卷着,漫天的黃沙被揚起,寸草不生之地更顯蕭條寂寥。

蕭亮走在最前頭,雖說已到了四十歲上下的年紀,可那身嗜血的江湖草莽氣息依然不在他的身上減退半分。

且看他,右手拿着的是一柄巴掌寬的寬面大刀,左腰側掛着一把削鐵如泥的短匕首,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裝扮,犀利如鷹的眼睛不斷地四處飄動查探。

忽然,蕭亮猛地揚起手,跟在身後的屬下立刻如臨大敵,各個手持劍柄,警惕的張望着四處,本來行動快速的車隊迅速也跟着停了下來。

埋伏在不遠處的尤烈帶着兄弟們將蕭亮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身旁的小兵忍不住小聲問道:“尤將軍,他們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尤烈的性格雖然火爆,但卻是個心細如髮的漢子,就看他小心的打量了一番前方的動靜後,對着周圍的兄弟說道:“大家不用擔心,且先埋伏好;這個蕭亮是個人物,他只是覺得事情有些怪異,但並非發現了我們。”

衆人聽見尤將軍這樣說,這才紛紛放下心,更加警惕緊張的盯着遠處的車隊。

蕭亮左手持在刀柄上,謹慎的觀察了一番周圍後,聲音嘹亮的對着身後的弟兄們喊道:“大夥兒都小心,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常年在刀鋒上舔血的人,天生都有一種危機意識,這種意識就像是一種的動物的本能,往往都會在關鍵時刻起到重要的作用。

只可惜,蕭亮是個好手不錯,但蕭騰將軍帶出來的人,豈是小瞧的?

蕭亮緊張的探視了周圍一番後,雖說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可週圍沒有一點可疑的訊息,這要他頗爲費解;想到這些馬車裡裝的那些要命東西,又想起臨走時家主對他的再三交代,蕭亮知道不可在此地多做拖延;所以,在進行一場思想爭鬥後,他還是決定忽略掉心口的不安,帶着衆人繼續前行。

可他卻不知,自己的前行之路正是他踏進鬼門關的道路。

尤烈帶着兄弟們埋伏在夾山道口附近,眼見着蕭亮帶着人一點一點的走進自己的埋伏圈;當獵物的最後一隻蹄子徹底踏進來,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刺耳的在緊張的空氣中炸響,瞬間,上千名西北軍如白蟻出穴帶着滾滾之勢朝着蕭亮等人壓來。

當口哨聲響起的那一刻,蕭亮就知道自己是中了埋伏了,可在這種時候,他連反抗的命令都來不及下達,跟在身後的兄弟就被西北軍的氣勢徹底壓制;他想要反抗,可是,就算是他武功再高強,也不是上千名西北軍的對手,他想要逃跑,但看着尤烈扛着流星錘朝着自己砸過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栽了!

濃烈的血腥味兒幾乎只是在眨眼間就充滿了整個夾道口,剛纔還活着站在身旁的兄弟,轉眼間就倒在地上一命嗚呼,拉着馬車的馬兒受了驚,想要邁開四蹄狂奔,可蕭騰訓練出來的兵豈是那麼好甩開的?

既然馬兒受驚不聽話,那就直接飛身上去,將馬頭砍下來便是了;反正,西北軍連人都敢殺,殺掉幾匹不聽話的馬,能有什麼不可?!

蕭亮看着身邊的兄弟一個一個的倒下,看着飛濺的馬血向血紅的焰火一樣在空氣中散開,看着絕望,正在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來。

在蕭亮倒下去的最後一刻,他隱約猜出,蕭家做出瞭如此詳盡完美的計劃,卻在他這裡出了紕漏,唯一的一個解釋就是,蕭家人裡面,出現了背叛者。

究竟是誰?是誰出賣了蕭家?是誰要害了蕭家?!

不管蕭亮現在他有多想知道,他都知道,自己是無法活着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了。

沉靜的朝堂,因爲前線的八百里加急文書又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漩渦。

只是這次,蕭騰將軍上奏的文書中並未提到前線戰報,而是詳詳細細的寫出自己前段時間無意之間截下一批販賣大周軍械的佞賊,而通過蕭騰將軍的調查,此佞賊乃是蕭府的大管家蕭亮,換而言之,是在指證蕭傢俬通大宛,販賣大周先進的軍械武器。

本來,因爲後宮中出現一個德貴妃而局勢稍稍漸好的蕭家再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面對身體剛剛初愈,坐在龍椅上大發雷霆的天子,蕭家現在的當家人蕭楮一臉蒼白的跪在地上,大聲呼喊着自己冤枉,甚至說出這蕭亮早就不是蕭府的管家,他私販軍械給大宛,乃是自己求財心切,與蕭家沒有半分關係。

面對蕭楮的推責,高高坐在龍椅上的趙禮冷冷的笑着。

跟着,就看一員十分不起眼的殿前御史站出來,一張平凡的臉上刻着規規正正的痕跡,可他嘴裡的話,卻是石破天驚,要人膽寒。

那名御史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盯上了蕭家,居然在朝堂之上,依次列舉出蕭家這數十年來的樁樁罪證,其中,最嚴重的當屬一年前皇上親自西巡的路上遇到的一**暗殺,而那些暗殺的幕後黑手,正是蕭家操作的。

至於蕭楮剛纔說出蕭亮並非蕭府的大管家更是無稽之談,那名御史一身正氣的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冊子中,清楚的記載着蕭家這數年來各種各樣的人進進出出的情況,而這其中更是清楚地記載着,蕭亮在成爲蕭楮的爪牙後,替蕭楮做下的種種喪心病狂之舉。

面對着殿前御史一件件證據齊全的指證,看着同僚的朝臣們在聽到這些事情後對他露出的種種不屑和避之不及的態度,蕭楮渾身一軟,徹底癱軟在大殿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早就知道天子是不會放過蕭家的,卻不料蕭家會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情況徹底消失與人前。

看着面如死灰的蕭楮,趙禮重重的扔掉手裡的啓奏,寒了臉色:“來人!”

四名禁衛軍齊齊出現在大殿之上。

趙禮一身明黃龍袍,氣勢凌厲的從龍椅上站起來,單手指着恨不得暈過去的蕭楮,下達命令:“將這賣國求榮的賊人打入天牢,着三司親自受審,再查封蕭府,蕭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盡數要入大牢,連一隻蒼蠅都不準放過!”

“是!”

隨着神色呆滯、渾身癱軟的蕭楮被拖走的那一刻,站在朝堂上的朝臣們都心知肚明瞭一件事。

雄霸了京師數十年的第一府邸蕭府,在今天,算是徹底沒落了!

蕭太后在太源宮聽說蕭家被查封的事情時,當場就驚得掐斷了手裡的佛珠。

明黃色的上等黃玉佛珠噼裡啪啦的散落了一地,蹦蹦跳跳、亂無章法,像是再也無法挽留一樣,從蕭太后的眼前徹底消失。

蕭太后渾身發軟,眼前一黑就要往身後栽倒。

還是芳姑姑反應快,立刻上前扶住了蕭太后:“太后啊!您可要堅持住啊!如果連您都倒下了,那蕭家就徹底沒希望了!”

芳姑姑的一句話徹底提醒了蕭太后,就看剛纔還雙眼發黑的蕭太后就像是抓到了生命中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順着芳姑姑的攙扶慢慢的站直身子,蒼白着臉色,看着滿地的佛珠,憋了半天,終於說出一句話:“去將先帝賜給哀家的丹書鐵劵拿來!”

芳姑姑看着終於振作的太后,忙應了一聲:“噯!奴婢這就去拿!”

關雎宮裡

趙禮一眼讚賞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殿前御史,此人雖說是個剛正不阿的榆木疙瘩,但勝在性情秉直,想當初他就是看中了此人這一點,這才放心的將蕭家的事情交給他去辦;果然,真不負他所期望。

想到這裡,趙禮臉上的笑意就更勝了幾分:“周升,此次能夠拿下蕭家,你功不可沒,你想要什麼賞賜,朕都會應允。”

跪在地上的前殿御史周升規規矩矩的朝着趙禮磕了個頭,寵辱不驚道:“微臣食君之祿,理當分君之憂,不敢奢望賞賜。”

這話,要是從他人嘴裡說出來,趙禮自然是不會相信的,可若是從周升的嘴裡說出來,他就不得不信了。

想到這裡,趙禮就笑着點了點頭,滿意道:“愛卿是能人,朕能有此良臣在側,真是朕之幸,天下之幸!”

周升又是一叩跪:“微臣定當更加勉勵,忠心輔佐皇上。”

趙禮笑了:“好!愛卿忠心可嘉,只是,朕公私分明,知道你不是個貪慕榮華富貴的,可你幫助了朕,除掉了蕭家這顆毒瘤,朕若是不獎賞,恐怕是會寒了前朝臣子的心,這樣,你先下去,等朕想好了獎賞,自會讓人送去你的府裡。”

周升雖說是個剛正不阿的,但畢竟爲官,多少還是知道些官場之道的;看出現在皇上的心情正好,他也不好再敢違逆,只好應了一聲,弓着身子就退出了關雎宮。

小貝子從殿外匆匆進來,正好和周升擦肩而過。

趙禮如今的心情十分好,雖說還有個蕭太后等着他來應付,可是連蕭家都倒了,只剩下一個老太婆,他還有什麼好忌憚的。

小貝子來到趙禮身邊,湊近趙禮的耳邊就小聲的耳語了幾句,趙禮本就揚着笑意的臉色在停了小貝子的這番話後,更是一喜,忙說道:“還不快些將人請進來!”

小貝子忙應了一聲,就親自出去相迎。

趙禮也忙低頭整理了一番身上的龍袍,在他再擡起頭時,就看一個身着深紫色親王服飾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過來的同時,爽朗的笑聲瞬間溢滿了整座大殿。

“臣趙元,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叔,你這樣跟侄兒見外,侄兒可是心中不喜的。”趙禮說着,就忙齊聲相迎,甚至還親自將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扶起。

沒錯,此人正是當初陳葉青在護國寺預見的那個中年美大叔,元王,趙元,也是先帝嫡親的同胞弟弟,趙禮和趙煜的親叔叔。

說起這個趙元,在大周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且先不說他是皇親貴胄,身份非同一般,更要人嘖嘖稱奇的是,就是這樣一個金主子,卻是一個愛美人勝過愛江山的癡情男子。

民間傳言,人稱元王的趙元年輕時那也是絕代風華一般的人物,性格豪爽瀟灑、爲人正派剛毅,當年的京師,不知有多少未出閣的少女將此人視爲今生的良人;可就是這樣一個驚才絕瀲的人,卻愛上了一個世人都不知其身份的女子,話說趙元爲了此女,至今形單影隻、終身未娶,甚至爲了她,放棄一身的榮華富貴,淪落江湖過着身如浮萍般的日子。

當年元王一腔真情爲紅顏的故事,不知被多少人拿來寫成話本,將成段子,唱成曲子在大周久傳不衰,就算是到了現在,二十多年的時光過去,還是有不少少男少女以元王的癡情真愛爲追逐對象。

未出閣的女子,都心心念唸的盼望着自己能夠遇見像元王這樣的癡情愛人;至於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年們,則是希望自己能夠遇見像元王愛人那樣絕豔的女子,要知道能讓那樣出色的元王深愛一生的女人,只怕人間難得幾回見。

趙禮與元王其實並沒見過幾次,但是,卻對元王的印象很好;所以,在聽小貝子在他耳邊說起元王回來的那一刻,他內心的歡喜自然是難以抑制的。

趙禮緊緊地拉着趙元的手臂,道:“皇叔是何時回京的?怎麼現在纔來看朕?”

趙元瞧着眼前這和皇兄有幾分相似的親侄子,一時間心情感慨,帶着笑,說道:“剛回來沒多長時間,一直住在京城外面沒敢來打擾皇上。”

趙禮一聽這話,忙道:“皇叔豈不是跟朕見外了?皇叔能夠回京,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朕歡喜都來不及,何談打擾之說。”

說着,趙禮就領着趙元來到一側的桌凳上坐下,親自爲趙元斟了茶,笑眯眯的:“皇叔如今回來,可是不會再走了吧!”

趙元接過茶水,淺淺的喝了一口,他是個直爽的性格,自然就開口便提:“聽說皇上查辦了蕭府?這是徹底跟蕭家鬧翻的節奏?”

趙禮情知坐在眼前的這位皇叔是個什麼任務,也就不方便隱瞞什麼:“數年來,蕭家仗着權勢滔天,將朝堂攪得亂七八糟,先帝還活着的時候,蕭貴妃以婦人之姿插手過朝政,大周哪裡有肥缺,哪裡就會有他蕭家的人,爲了圈錢,置百姓安危於不顧,視江山社稷如糞土,這就是他蕭家的行事作風,朕能容他們到現在已是底線。”

趙元看着趙禮:“皇上的意思是,蕭如月你也不會放過了?”

趙禮道:“朕登基時,生母已去,先皇后更是紅顏早逝,朕以孝治天下,見蕭貴妃當年剛剛喪失獨子神行悲痛,便也同情她幾分,就尊爲太后,置於後宮之中;只是此婦成爲太后之後,不感念皇恩,施恩於天下也就罷了,已然死性不改,妄圖顛覆朝政;朕不會做第二個先帝,更不會將大周的百年基業斷送在一個女人的手裡;蕭如月此人,自然是已經留不得的。”

從蕭太后變成蕭如月,根據趙禮的稱呼就能看出,他已經勢在必得這老惡婦。

趙元聽見這席話,終於站起來,走到趙禮面前,忽然雙膝跪在地上,就算是趙禮站起來與扶他起來,他都開口拒絕,道:“不瞞皇上,臣此次進宮,有一件事想請皇上成全。”

趙禮是個聰明的,怎麼會不知道趙元在這個時候跪下來的用意,只是他此人向來不勾顏色,自然也沒將任何情緒表現在臉上,只是端起自己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後,道:“皇叔只管說便是,朕若是力所能及,定會成全皇叔。”

趙元微微垂頭,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臣想擔負起親自送蕭如月最後一程的任務。”

趙禮放下茶杯:“皇叔的意思是,親自想去賜死她?”

趙元擡起頭,看着趙禮,幽深的眼睛裡有無法遮掩的憤怒和執着:“是這樣沒錯!”

趙禮並不知曉趙元和蕭太后當年的恩怨,更不清楚爲何這多年都不曾謀面的皇叔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可是他相信,如果不是強烈的執念,像皇叔這樣的人,斷然不會隨意出頭。

多年都不曾回家的親叔叔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說出這樣一番話,這要趙禮這個當侄兒的也不好拂了他老人家的顏面,所以在經過一陣思考後,趙禮終於點了頭:“皇叔若是願意,朕自然是會成全的。”

趙元激動道:“臣,謝皇上天恩!”

太源宮中

蕭如月一身華麗厚重的太后禮服,濃妝豔抹的臉上雖說已經上了妝,可依然遮不住因爲憂愁而蒼白的臉色和下垂的眼袋;現在的她,終於像一個四十幾歲的老婦,雖不是年事已高,但歲月已經狠狠的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芳姑姑看着高高的坐在正殿上,手持丹書鐵券等待皇上到來的胡主子;一瞬間,心口有些發酸,眼眶跟着就紅了起來:“太后,奴婢給你沏杯茶吧,您不要這個樣子,身體會吃不消的。”

蕭如月目光如炬,就像垂死掙扎的厲鬼,死死地盯着打開的殿門:“哀家不會就這樣倒下的,哀家能行!”

“元王殿下道!”

隨着一聲尖利的聲音響起,蕭如月的身影猛地顫了顫,元王?是趙元嗎?……,他……他怎麼會來?

就在蕭如月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殿門口時,一個挺拔高貴的紫色身影如從雲端走來一般,飄逸隨行的踏進大殿,那張曾經頗爲熟悉的容顏,就這樣面無表情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多年未見,兩人皆是互相打量着對方。

蕭如月看着近在眼前的元王,總是覺得時光像是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那時的元王,風光無二,名滿上京,就是連成祖皇帝都十分喜歡這個兒子,讓同是仁德皇后所出的先帝都比之遜色不少。

那時,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暗暗惋惜,可惜元王比先帝小了幾歲,要不然,這太子之位恐怕也落不到先帝的身上;並不是說先帝不夠優秀,先帝自然也是兒郎中的翹楚,但是跟人緣向來就不錯的元王比起來,先帝的高冷之態,總是讓人拒之千里。

而今,已到中年的元王依然是當年那副風流倜儻的模樣,時間的烙印似乎從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些什麼,反而讓他更顯沉韻,就像一塊經過時光淬鍊的千年古玉,閃爍着盈盈光芒。

看見這樣的元王,蕭如月不知不覺的又想到了先帝在臨死之前的那一幕;那個男人,年輕時也曾風華絕代,只可惜,他的一生都用在了追逐永遠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上,最後,唯有落得一個落寞離開的下場;作爲親兄弟的元王,如今卻正是壯年,這樣諷刺的差別和對比,實在是要人嗤笑。

蕭如月高高的坐在大殿上,眼神從晃動歸爲平靜,且看她紋絲不動的打量了一番趙元后,終於開口:“元王是何時回京的?哀家怎麼不知道?”

“本王的行跡,怎麼可能會讓貴妃娘娘你知道呢?”趙元微微笑着。

可蕭如月在聽見這個稱呼後,瞬間黑了臉色,就是連伺候在一旁的芳姑姑都訝異的看着站在下面的元王,只可惜,面對元王,她這個老奴不敢說什麼,唯有隱忍着看主子臉色。

蕭如月冷聲道:“元王,哀家現在是太后,蕭貴妃此人,早已成爲過去。”

趙元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諷刺,連眼神都凌厲起來:“太后?誰?你嗎?哈哈——”趙元忽然仰頭大笑,就像是聽見了本世紀最諷刺可笑的笑話一樣:“蕭如月,你明知道自己的這個太后是爲何的來,可是你居然真的能厚着臉皮應下,關於這一點,本王的確是佩服之至,原來臉皮厚真的是有好處的,不要臉的人的確是活的更天真一些。”

“趙元!你休要放肆!”蕭如月終於把持不住,怒喝出聲。

趙元笑着擦着眼角的星淚,看着已經憤怒的蕭如月,緩緩收起臉上的笑意:“本王放肆又如何?蕭如月你能那我怎麼樣?當年皇兄活着的時候都不敢隨意對我說什麼,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敢對着本王怒喝!”

說到最後一句,趙元終於咆哮出聲。

蕭如月被趙元最後一聲怒喝驚得渾身顫抖,緊捏着丹書鐵券的手指已經隱隱發白,恨入骨髓的聲音從蕭如月的嘴裡擠出來:“趙元!”

趙元就像是看不見蕭如月那副吃人的表情一樣,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丹書鐵券上,可笑的笑了:“你這個傻女人,沒想到直到現在你還留着這個東西,更沒想到,你居然真的相信這個東西會救你的性命,救下你蕭家人的性命。”

說到這裡,趙元諷刺的拔高嗓音:“別開玩笑了,蕭如月,你以爲是當今天子害死你蕭家的嗎?你錯了!是先帝!是我的皇兄,是他一點一點的將蕭家推向絕望深淵的;那樣痛恨蕭家的人,怎麼可能還留給蕭家救命符呢?!”

蕭如月驚愕的看了看手裡的丹書鐵券,又擡起頭看了看信誓旦旦的趙元,忽然一把就將那又硬又冰的丹書鐵券緊緊地抱在懷裡,近乎有些神經質的說道:“不!不是的!你是在騙我,先帝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蕭如月更緊的抱着懷裡的東西,丹書鐵券的硬角已經咯傷她的皮膚,可她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只是死死地抱着,狠狠地搖着頭極力的否認着。

站在下面的元王也不着急解釋,只是漫步在原地走了幾步,停下來後,看向蕭如月:“皇兄爲什麼這樣對待蕭家?是蕭家害的他錯過了今生最愛的女人,是你,害死了他今生最愛的愛人,他這輩子,只有恨死蕭家,恨死你!你說,這樣的皇兄,會保護你嗎?會嗎?”

蕭如月知道趙元指的是什麼,可是,她不信!不信!她相信先帝是愛慕着先皇后的,可是她不信先帝會因爲先皇后痛恨於她,畢竟,當年先帝也將先皇后拒之於千里不是嗎?那時,先帝明明是討厭極了先皇后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真相是什麼?是什麼?——

蕭如月終於不堪忍受的痛哭出聲,渾濁的雙目再也沒有往日的清明之色,數不清楚的眼淚,止也止不住的從她的眼裡流出來,她從未覺得自己有現在這樣痛苦,這樣無助,這樣渴求的想要知道一切。

看着蕭如月流出來的眼淚,趙元笑了:“想知道嗎?想知道爲什麼先帝明明是那麼寵你,最後卻是那樣恨你嗎?哦,對了!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兒子趙衝,究竟是怎麼死的?”

蕭如月渾身一震,瞪大的眼睛裡帶着對將要知道真相的恐懼,突然,脫口而出:“不要說!——你不要說!”

看着歇斯底里的蕭如月,趙元淡淡的說道:“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沒錯!趙衝不是任何人害死的,不是趙禮,亦不是趙靖、趙煜,而是先帝!”

“不——!”蕭如月淒厲的喊出聲:“不是!不是!先帝不會害死自己的兒子的,不會!你騙人,你這個騙子!”

蕭如月徹底崩潰了,她跌跌撞撞的從高位上跑下來,衝到趙元面前狠狠地揪着招遠的衣襟,瘋狂的、無助的、痛苦的搖晃着,大聲的斥罵着趙元是個大騙子。

趙元一把抓住蕭如月的手,看着那個掛在他身上哭的妝容已花,痛苦不堪的女人,心底的憤怒卻還是無法釋懷,他狠狠地掰開蕭如月的手,然後,用力將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華貴的衣袍亂了,精緻的妝容花了,就連頭上的首飾也因爲一系列的動作而掉在滿地都是;現在的蕭如月,徹底從雲端掉下來了。

趙元看着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蕭如月,慢條斯理的說着:“我又沒有騙你,其實你自己就心知肚明;趙衝當年在宮裡風頭無二,你還有蕭家將他保護的滴水不漏,試想,在這種情況下什麼人能夠暗害了他?除了先帝,天底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你以爲先帝會顧念父子情深,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卻忘了,先帝是個何其執着的人,他的憤怒,他的感情都是最濃烈的,早先皇后離開的那一刻,他就是爲了憤怒而活着的;一個害死他最愛女人的毒婦,你認爲他會讓你好過?報復一個人最狠的辦法,不是殺了她,而是折磨她,對女人來說,子女是最大的成就,也是最深的折磨,先帝知道你對趙衝寄予厚望,所以,他親手將你的希望碾碎,看着你在愛子的猝然離世中痛苦,看着你一點一點的走向絕望。”

蕭如月現在已經什麼話都說不上來了,其實,她是無力反駁。

趙元說的沒錯,當年在那種情況下,什麼人敢傷害衝兒,什麼人能夠在那種保護下奪走衝兒的性命,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啊!

“趙炎——!趙炎!——趙炎啊!——你真的好狠!好狠的心啊!”蕭如月對着空空的房頂大聲的喊着,悔恨的喊着,痛苦的喊着!

趙元看着這樣的蕭如月,擡頭也跟着望着空蕩蕩的房頂,似乎在那個地方,真的有先帝存在一樣:“你說的沒錯,先帝真的是好狠的心,好絕的情!”

趙元的眼神,慢慢淪爲悲慟,漸漸陷入無望的憂傷:“皇兄,當年你親口承諾,一定會好好對待的佛兒的,你說,終其一生,摯愛一人,你說過,你不要後宮佳麗三千,能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那樣求我,求我放過佛兒,求我將佛兒讓給你,我爲了你,背井離鄉,爲了你,傷害了我一生最深的摯愛,可是你是怎麼報答我的;你還我佛兒,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眼淚,順着趙元的眼角悽枉的墜下,失去焦距的眼瞳在一瞬間晃動異常,然後,在淚水中,趙元看向泣不成聲的蕭如月:“當年,你用卑鄙手段害死了佛兒,你怎麼可能知道,皇兄對佛兒的感情,他或許是辜負了她,他或許是狠狠地傷害了她,但是皇兄這個人,固執的厲害;在這個世上,他之允許自己傷害佛兒,其他人若是敢傷她一次,他都會終身銘記,可惜你這個傻女人什麼都不知道,以爲皇兄是喜歡你的,就仗着這分喜歡,狠狠地刺傷他摯愛的女人,卻不知,鋒利的利器表面包裹着最甜美的蜜糖,一旦蜜糖一點一點的被你舔舐完,就只能等待利器刺入心臟的痛苦。”

說到這裡,趙元撿起掉在地上的丹書鐵券,看着上面刻下來的字跡,諷刺的笑着:“皇兄也算是了願了,你害的佛兒痛苦不堪的在病牀上纏綿了三年之久,他就讓你蕭家在水深火熱中渡過了二十年左右,說起來,也是他贏了!父皇當年說的話一點也沒錯,或許我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但卻是最不適合做皇帝的兒子,皇兄或許是執着的厲害,但皇兄的心計和隱忍,卻是令人汗顏敬服的;丹書鐵券、候祿加身,蕭家在世人眼中是風光無限的,卻不知,風光的背後卻是充滿了皇兄的詛咒,他將這個咒符交給了趙禮,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將你,將你的蕭家,徹底連根拔除;你毀了他的一切,他就要拿你的一切來償還;這就是帝王之怒,是他宣泄濃烈感情最深的方式。”

趙元看着已經無力支撐的蕭如月,在臨走前,說下最後一段話:“在先帝的心目中,最深的愧疚是佛兒,最沉的執念是佛兒,最真的愛慕,也是佛兒;從頭到尾,你就像擺在殿裡的花草瓷瓶一樣,先是無聊拿來看了兩眼,跟着,是想要摧毀的咒怨;蕭如月,你放心,你若死去,我不會讓人將你葬入皇陵,生前,你已經打擾了他們,死後,我會讓你在陰間,也找不到他們。”

說完這段話,趙元就頭也不回的走出太源宮正殿;不管身後傳來蕭如月那麼淒涼的嘶喊聲,他都沒有再回頭一步。

這段感情,折磨了太多的人。

佛兒走了,皇兄也走了,現在,連蕭如月也要走了,這麼多人裡面,只剩下他了,剩下他了……

就在趙元眼神迷茫的停駐在九轉回廊上,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遠處,一片紅衣翩飛,跟着,一個身材挺拔、面容極爲俊美的男子緩緩出現。

漫天飛揚的花樹下,紅衣如霞,少年兒郎;隱約中,他好像看見了佛兒正在朝着他緩緩走來,她笑着對他說:“阿元,回家吧!代替我陪在我們的孩子身邊。”

趙靖一路踩着飛揚的花瓣,在夏光正好中走近趙元,溫文爾雅間,款款一笑:“小侄給皇叔請安。”

趙元的心口一揪,明明心心念唸的兒子就在眼前,可是他卻不敢走上前承認;皇叔嗎?他在這個孩子面前,就只能是這個稱呼嗎?

趙靖目光溫和的看着眼前和他頗爲相似的男子,像是看不見他眼底的掙扎卻怯生一樣,接着又開口道:“皇叔,小侄小的時候,無意之間聽說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傳言,說,小侄不是父皇親生,而是皇叔的孩子;當年小侄還小,跑到母后面前問起這話,母后只是掩帕哭泣,從不曾說什麼,現在母后已去,小侄心裡的疑惑,恐怕只有皇叔能夠解答了。”

趙元沒想到趙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確切的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這些話。

趙元顫抖着聲音,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孩子,緊張的張了張嘴,最後,說了句:“若是真的,靖兒會怎麼做?”

趙靖似乎連猶豫都沒有,直接笑然說道:“父慈子孝,兄良弟悌,若是真的,靖兒會不閃不避,會感念上蒼,讓靖兒在以爲孤獨一生的時候,賜下親人陪伴在側。”

趙元眼底的迷茫幾乎是在瞬間便消失散盡,只是,激動地眼淚,卻無法抑制的從發紅的眼眶中墜落下來。

趙靖看見這一切,無言中,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修長有力的手指,帶着想要觸碰的顫抖輕輕地抓住趙元垂在身側的大手,趙元身形一震,詫異的睜大眼睛看着眼前想要堅持微笑,卻也是眼淚溢滿眼眶的愛子。

“父王,孩兒來接你回家!”

佛兒,你看見了嗎?

當年,我把你弄丟了,今天,我們的孩子卻找到了我。

佛兒,你不要再擔心了,我有家了!有家人了!

------題外話------

終於讓靖王和元王團聚了,上輩人悲慘的故事,總算有一處是圓滿的。

先帝是個悲劇,先皇后是個悲劇,趙元是個悲劇,甚至連蕭如月也是個悲劇,但好在,痛苦過後,有一處是歡喜的。

好了,處理完蕭太后和蕭家,就該是蕭意了,蕭意那邊嘛,嘿嘿,自然是要葉青哥哥出手的。

在這裡,漫漫有一件事要通知:

因爲個人原因,漫漫向編輯那裡請了十天假期,接下來的十天之內,漫漫都要陪在家人身邊,無法更文,其中緣由,事關人之常情,希望親耐的們能夠理解漫漫,能夠稍稍原諒漫漫些許;漫漫再次感謝,感恩每一個默默無聲,但又義無反顧支持漫漫的親們,你們的支持和陪伴,始終都是漫漫的動力和支撐!

鞠躬!歉意!

預祝親耐的們能夠中秋快樂,家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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