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翊殺光了追上來的侍衛，不過，頭疼欲裂的時候不小心手臂捱了一劍，傷口不深，可血流不止，他扯下衣襟一角簡單包紮一下，然後就掀簾走進放着木榻的內室，看到小蝶正在 爲韓子嫣解手上和腳上的繩索。
“發生什麼事了？”趙翊居高臨下地看着韓子嫣髮髻雜亂，面上淚痕清晰，不由心中一緊，又問，“她怎麼了？是昏厥了嗎？”
小蝶支支吾吾地應了一句，“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趙翊完全沒看出韓子嫣不想睜開眼，不想面對任何人，更沒看出衾被下的韓子嫣衣不蔽體，他以爲韓子嫣被下了蒙汗藥捆綁在這裡，語氣夾雜着不耐煩，“這麼緊要的時刻她在睡覺了，快！把她叫醒，我們要趕緊離開這兒。”
在聽到趙翊的聲音飄在耳畔時，她的淚水又悄不聲息地涌出眼瞼，近乎決堤。
她想死，只想死，找個沒人的地方死。
可是，他就在近旁，她不敢動彈，更不知該如何睜開眼，怕看到上方晃動的身影和醜惡的嘴臉，怕那一聲聲如野獸的低吼在耳邊響起，她怕極了，甚至渾身都不由地顫慄，在四肢恢復自由後，她將身子緊緊蜷縮在一塊兒，像刺蝟一樣，把頭深深埋進臂彎中。
趙翊看到她手腕和腳腕上一道道血染的猩紅，心口窩似被揉進了無數根鋼針，腦中忽閃過赤身露體的齊晏，不由莫名地聯想到那件事，他蹲下來扶着榻邊，捏住被子的一角，小蝶沒有注意到他這個細微的動作，以爲他只是想好好近距離的看一看韓子嫣，卻沒想到一瞬，他掀了被子的一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在他腦際一直閃現的畫面。
韓子嫣側臥着環抱上身，，只是上面有淡紅的五指抓痕，趙翊驚詫之餘目不轉睛，而小蝶趕緊將被子攏上，心疼道：“殿下，小姐是無辜的，小姐是爲了救殿下才被人糟踐了，如果小姐跳下來就不會這樣了，小姐……”
小蝶眼含淚花，俯身抱住韓子嫣，凝噎嗚咽，“小姐別怕，殿下在這這兒，一定會好好保護小姐，不會再讓人欺負小姐，小姐你別怕……”
趙翊眸子溼紅，心裡絞痛，雖說忘記了和眼前女子經歷過的時光，但熟悉的感覺始終環繞在心間，而且依稀記得在崖底，她對自己百般照料，還差點有肌膚之親，可見關係十分緊密，如今見她被人活活糟蹋成這般模樣，面上難掩悲憤，青筋暴露，雙手成拳，猛地站起來，衝了出去。
外面只剩下趙賢和齊晏在揮舞刀劍拼殺，趙翊拿起劍，眸中迸出狠戾之色，“我要殺了你。”
一聲怒吼，趙賢擡眸望來之際，齊晏趁他疏忽，鋒利的劍尖斜向一挑，電光石火間，趙賢肩胛處負傷，痛楚鑽心向後連退數步，而趙翊執劍刺來，卻被齊晏連番躲過。
趙翊發了狂似得猛烈地揮動手中的劍，近乎沒有間隙地喘氣，數數銀光在天地間交錯，密不可分，短短几個來回，竟然將齊晏逼得無力施展劍術。
然，癲狂至極，便頭疼欲裂，趙翊眼前頓感一陣黑一陣白，視線忽明忽暗，動作越漸遲緩，自是跌入山崖下的舊傷未愈，齊晏似乎感覺到
他不如剛纔矯捷靈敏，刺來的寒光也稀疏不準，於是逮到絕佳的機會直向他的心口窩刺來，千鈞一髮之際，餘光裡一角銀色衣袂飄來，趙賢硬生生地攥住了那三尺青銅玲瓏長劍，鮮紅的血珠瞬間流淌而下，同時他的劍鋒抵在齊晏的頸項處。
漆黑的雙瞳被那殷紅地鮮血刺痛，趙翊恍惚，腳底生鏽一般沒有移動半寸，直愣愣地看着趙賢忍着傷痛生擒了齊晏。
齊晏並沒有被脖上的利劍嚇着，口中竟振振有詞，“你們有本事和本將軍單打獨鬥，以衆欺寡並不是大丈夫所爲。”
“齊晏，你身爲臣子，竟敢密謀殺害天子，就這一項罪過，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得，但本王知道你敢如此膽大妄爲，絕非一己之思，背後定是受人指使，只要你說出此人，本王會向皇上求情，免你妻兒家族的死罪。”
其實，三日前遠在西北邊關的齊晏收到葛丞相的密函說皇上在城郊十里的地方失去蹤跡，讓他儘快派人搜尋並殺之，他並未想親自帶人來搜，後想許久未到城郊陶嶺縣倚紅樓巡歡，便換下戎裝先來花天酒地一番再辦正事，沒想到如此湊巧，讓他趕上了這差事，自然手下人不足，可自己武藝絕佳，對付兩個應該不在話下，可萬萬出乎意料之外，居然讓小自己十餘歲的狂犬小兒所擒，他自然不肯認輸認罪。
“除非單獨與本將軍比試，不然休想本將軍說出同謀者。”
趙賢看他冥頑不靈，只有先綁起來押回京城慢慢審理，到時各種刑具一用，看他的鐵齒銀牙能捱到何時。
也不知道是誰通報的，這時，陶嶺縣的縣令大人帶領數十名衙役前來，在趙賢明示身份後，他們自然惟命是從，將被稱爲反賊的齊晏五花大綁押了起來。
趙賢捂着傷口，走至一臉凝色的趙翊跟前，輕聲道：“皇上，反賊已抓，回京審訊，勢必能揪住幕後之人，如此皇上的江山再無憂患。”
他以爲趙翊知道所指的幕後黑手就是葛靖，可卻沒想到話音剛落，趙翊冷肅的面容閃過嫉惡如仇的憤色，不由分說衝過去，執起手中長劍刺入齊晏左側的心口窩。
旋即，便聽一聲響徹雲霄的痛喊，冰冷的劍尖貫穿胸膛，齊晏瞪大雙目，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目猙獰的趙翊，彌留之際，他無力地張了張口，低不可聞地問了三個字，“爲什麼？”
他以爲被押入京城，憑葛丞相的勢力，自己一定有驚無險地安全脫身，再者，趙國西北的邊關還要靠他守衛，如果他死了，恐怕朝中上下並不能立即找出一個與他能力相當的將帥之才，就憑這個，自己的性命也會無憂，可千思百想，也沒料到趙翊會手刃了自己。
他緩緩倒地，一命嗚呼。
“皇上……這，這是爲何？”趙賢想要阻止已爲遲晚矣，剛纔看見趙翊揮動長劍，以爲是想劃他兩刀給他點教訓，誰成想趙翊似乎故意直刺他的要害。
趙翊銳目微眯，望着齊晏倒在血泊中直挺挺的身軀，心中的憤怒並沒泄盡，他大聲咆哮，面紅耳赤，近乎瘋狂，居然舉起劍對着齊晏的屍首瘋了一般劃了又劃，好像那不是一個人，是一個木偶。
此情此景，嚇得那些衙役斂聲屏氣，不敢喘息，甚至有膽小如鼠的捂着臉不敢目睹他喪心病狂的行爲。
屍首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似乎並未讓趙翊滿足，他雙瞳泛着嗜血的紅色，舉劍砍下他的頭顱，然後一聲狠厲：“把他給朕掛在京城的門樓示衆！”
趙賢臉色凝重，不敢置信趙翊竟殘忍到這般地步，雖說齊晏行刺帝王已是難逃的死罪，但絕不是一人之謀，按照正常行事思維，應該將此人收監嚴加審問，並將其黨羽一併拿下，他認爲趙翊與自己的想法應該如出一轍，而此情此景，他莫名地心神顫慄，啓脣勸慰的語氣也顯得氣息薄弱，“此事望皇上三思，懸掛屍首不僅會加深同黨的懷恨之心，而且會令百姓會對皇上暴虐的行爲感到惶恐，如果被反叛之人大肆渲染，不利於江山社稷。”
趙翊輕掀眼眸，不以爲然地瞥了一眼他，泛着血紅的眸光含着從未見過的暴厲恣睢，“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問話不連貫，斷句之處的語氣更爲詭異。
趙賢擰眉，似乎不認識眼前的人，感覺他像被邪鬼附體一般，除了眸光凌人，泛着幽幽綠光的面容更是讓人毛骨悚然，只是，忽然的性情大變讓趙賢難以捉摸，不想與他有正面的衝突，遂道：“皇上天命所歸，請恕臣言辭莽撞，一切都按皇上的意思來辦。”
趙翊聞言沒再說話，提劍上了樓。
趙賢深吸口氣，望着他的背影走進剛纔齊晏走出來的香閣，這纔想起韓子嫣的安危，趕忙讓縣令將齊晏的屍首擡走安放妥當，一步跨了三級臺階匆匆上樓一看究竟。
帷幔飄蕩，香氣繚繞，溫馨的房間卻萬丈冰寒。
趙賢的視線裡，韓子嫣蜷縮在角落裡，緊緊抓着被子埋頭顫抖，坐在榻邊的小蝶拿着一件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淡粉色襦裙，央求她，“別怕小姐，小蝶幫你把身上的衣裳脫了，換上這件新的，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小姐……”小蝶向她伸出手。
韓子嫣使勁的搖頭，身上的衣裳早被齊晏撕得殘破不堪，她不想換，不想看自己的身子，她覺得好髒。
趙翊望着她，剛纔凜冽的眸光已變成夾雜着絲絲不忍的柔和，眉頭緊蹙，抿嘴不言，身形僵直地立在掛着紗縵的柱子旁。
而趙賢就離他兩三步遠的地方，看着眼前心愛的人，心中窒息一般的疼痛，礙於他的面子，卻不敢上前安撫，餘光掃了他好幾次，以爲他會衝上去抱住韓子嫣說一些情真意切的話，可惜，等了良久，卻未見他動彈一分，只是那張俊逸風華的臉越來越陰沉。
小蝶低聲下氣地勸了好久，韓子嫣非但不聽，還瑟瑟地退到旮旯，嘶啞的嗓音如生了鏽的絃音，“你們都走，都走……不要管我，我不想看見你們，我什麼人都不想見，你們走吧！我求求你們，走吧！走……走……”
“小姐……”剛斂去淚水的小蝶地撲跪在地上，聲聲嗚咽，泣不成聲。
趙賢看到這一幕，抑制不住內心的苦澀，正欲衝過去，卻聽前方的趙翊波瀾不驚地說了句，“都出去，讓她自己靜一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