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今年先皇新喪,姜太妃便自家要求將她的壽辰辦得儘量簡單、樸素一些,宴席上,除了初時大家給姜太妃祝壽,給每人斟上了一杯酒外,便再也沒有飲酒。而只是單單的吃些飯菜,度自然也就快了,一個時辰後酒席便被撤下去了,換上了一些水果和茶點。
接着,休閒殿中的太監們,拿了一些樂器上來,現在應該就是淑妃所說的,輪到妃嬪們表演的時間了。
淑妃坐在上面,嬌聲對姜太妃說道:“娘娘,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您最大,一切都由着您做主。雖然今年因着先皇新喪,辦得簡樸了點,但是,這樂子還是必不可少的。爲了表達對您的孝心,這所有的後宮嬪妃們都做好了爲您表演的準備。不過,因着時間有限,您只能抽兵點將,挑幾個您印象深刻的讓其表演了,反正這後宮中,所有人的表演您都見過。等嬪妃們表演完之後,今晚的壓軸戲——您最喜歡聽的京劇就上場啦。”
姜太妃笑罵道:“香丫頭還有這麼多的名堂。那本宮第一個點的將就是你吧。”
淑妃笑道:“既然太妃娘娘開口了,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臣妾沒有別的才藝,唯一就手寫的幾個字還拿得出手,臣妾就送娘娘幾個字吧。”
姜太妃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剛好可以放到我那慈寧宮中掛着,還可日日看見。”
說完後,就命侍立在一旁的太監,拿來毛筆和紙墨,直接攤開在淑妃前面的八人桌上。
然後,只見淑妃兩手各握一枝毛筆,同時在紙上揮毫撒墨起來。不多會功夫,她放下了筆,將寫上來的東西遞與了姜太妃。
姜太妃接過,大笑道:“梅丫頭的字越長進了,也多謝梅丫頭吉言了。就讓大夥一起瞧瞧梅丫頭的書法吧。”
隨即,上面有太監上前拿過,展現在衆人面前。衆人讚歎聲一片,我見了那字也不禁暗暗稱奇。她寫的很常見的祝壽詞:“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對你說,字卻寫得猶如龍蛇飛動,蒼勁有力,看不出是女子所寫,而且,雖然是兩手同時揮毫而爲,但是,兩隻手所寫的字之間,根本看不出任何差別。也算得絕了。
淑妃聽見地下響起的一片稱讚聲後,得意的笑了笑,然後問姜太妃:“臣妾的表演完了,接下來,您要點哪個呢?”
姜太妃向底下看了一看,底下的很多嬪妃都挺直腰板,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姜太妃,可能是希望姜太妃點中增加,從而能讓皇帝看看自己的才藝,注意到自己。
緊接着,姜太妃又向我這邊看了一眼後,思索了一下說道:“這後宮之中,才藝出衆者衆多,要是時間足夠的話,本宮都想讓你們每人表演一個節目了。現在就從本宮身邊開始吧。”說完,她笑看着向坐在她身邊的羅蘭。
羅蘭倒也落落大方的站了起來,說道:“那嬪妾就恭敬不如從命,將那日彈過的廣陵散再彈奏一遍,爲太妃娘娘祝壽,可以嗎?”
姜太妃笑道:“如此甚好,本宮還正想再聽一次,好好回味一下呢。”
於是,羅蘭起身,步下臺階,來到已經準備好的古琴前坐下,再次彈起了那廣陵散。與那次競投相比,不再受比賽賽規的約束,她這次的彈奏更是增添了幾分灑脫和豪放,衆人聽得如癡如醉,連結束了都尚不自知。
皇帝也笑道:“蘭兒,你的琴技這幾日好似又精進了一些。前幾日,給朕彈奏的時候還不曾如此悅耳、動聽的,難道你是對朕藏私了?”
羅蘭笑盈盈的回道:“嬪妾不敢,只是可能今晚受了姜太妃娘娘喜氣的感染,揮得更好一些吧。”
看着他們之間的一來一往,淑妃的臉色有些僵了。底下心中酸澀的嬪妃應該也不在少數,便是連我,似乎也無法做到那個月圓夜之前的那種平靜無波了。
姜太妃見了,趕忙打了個圓場,很快的轉移話題道:“正是呢,那接下來的一個應該是漾兒了。漾兒那日的那笛子吹奏的姑蘇行,也讓本宮記憶猶新啊,就仿若看見江南老家的一些舊景觀漾兒可否能爲本宮再吹奏一曲呢?”她微笑看向包晴漾。
誰知,包晴漾竟然漲紅了一張臉,站了起來,有些赧然的對姜太妃說道:“如若是以前,太妃娘娘如此一說,嬪妾自當馬上就來爲太妃娘娘吹奏一曲。可是,今日,有高人在此,嬪妾就不敢班門弄斧了。”說完,竟然向我所坐的位置看了一眼。
我一驚,難道是在說我?我吹奏姑蘇行的事,她是如何得知的啊?難道是那日趙公公告之於她的?
“哦,據本宮所見,那日競技之中,除了漾兒以外,就沒有見別人再用笛子進行吹奏表演了啊。而淑妃、黎昭儀她們幾個先進宮的,也沒見着她們使用笛子啊。漾兒可不要妄自菲薄哦。”姜太妃覺得奇怪的說道。
“不是嬪妾妄自菲薄,是真有其人,這個,那日皇上也與嬪妾一起聽到的,嬪妾自嘆弗如,所以今日便不敢再獻醜了。”包晴漾有些委屈,又有些惶恐的說道,還急急的拉着皇帝給她做證。姜太妃轉向皇帝,問道:“皇上,果真有此事?若真是的話,那本宮倒是要好好聽聽了。”
皇帝點了點頭,然後平靜的看向我,不動聲色的說道:“勤昭容,你就出來吹奏一曲,滿足一下太妃娘娘的願望吧。”
姜太妃吃驚道:“竟然又是蝶兒?本宮原本還打算讓她表演一下古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箏,並再聽聽她的歌聲呢。”
我沒料到那日吹奏笛子之時,皇帝和包晴漾竟然也在外面,而且還聽見了我的吹奏聲。我只得無奈的列身出席,說道:“嬪妾不敢自詡吹的比包修儀強,但是既然皇上和太妃娘娘都這樣說了,嬪妾自當從命。”
然後,接過了太監遞過來的笛子,吹奏了起來。初時,因這根笛子不是我經常吹奏的那根綠色笛子,有些不習慣。不過,吹出感覺後,便慢慢適應了。
每次吹奏這曲子的時候,我總是很專注,很用心。因爲它總能讓我想起那些很快樂的時光和那個儒雅、溫潤的白衣少年。
“果真是不錯,蝶兒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多才多藝女子,絲毫不比當年的太后娘娘遜色啊。當年,太后娘娘就是這般國色天香,又多才多藝,才被皇上寵愛了大半生的。”當我還沉浸在思緒的時候,突然被姜太妃的喃喃自語聲打斷了,姜太妃說的時候,臉上還有一些悵然。
而皇帝聽見太后娘娘這四個字之後,原本平靜無波的臉卻似乎有些陰沉了下來。
我放下笛子,彎腰行禮道:“太妃娘娘過獎了,嬪妾不敢與太后娘娘相比。嬪妾會吹這曲子,只是因爲早年時,有個朋友,經常吹奏這曲子,嬪妾覺得非常好聽,便跟在他後面學的。可是,卻一直不知道這曲子的名字。直到競技比賽中,聽見包修儀吹奏這曲子,方纔知道它原來名字叫做姑蘇行。所以,嬪妾那日纔不由自主的跟在後面,隨後吟唱起來。”
“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蝶兒吹奏的確實不錯。本還想聽聽你彈彈古箏,唱唱歌的。可是,因着今夜時間比較短,就只能等來日有機會再聽了。”姜太妃笑着說道。
“只要太妃娘娘喜歡,就但憑太妃娘娘召喚了,蝶兒先退下了。”我微笑着施了個禮,又退回到原位上。還沒落座,李寶林就衝我伸出了大拇指,並吐了吐舌頭,悄悄的對我說:“吹的真棒,怪不得嚇得包修儀不敢上場呢。”
我看着她那副調皮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
接下來,姜太妃又點了卞留雲的古箏,趙沾雨的古箏,楊柳的琵琶等等,衆人演奏得都還不錯,可見都還是下足了功夫,卯足了勁的。
後來,因着天色漸漸變晚了,又考慮到平日裡喊歌伶們進宮一趟也不容易,姜太妃便沒有接着點下去,只說了句哪日要是想聽了,便挨個的去她們的宮殿,讓她們單獨彈奏彈奏,一次聽個夠。然後,就在爲表演嬪妃的失望裡,讓那幾個唱京劇的歌伶上殿來唱戲了。
那幾個歌伶的歌喉似乎還不錯,只是,唱的是京劇,我不感興趣,聽着聽着,就有些想打瞌睡了。可是,看看四周,嬪妃們都聽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一旁的陳才人和李寶林聽了,甚至跟後面輕聲的哼將起來,似乎想與歌伶們一起開唱了。
因爲我坐在最後一桌,似乎沒有人會注意到,於是,我擡起腳,躡手躡腳的向殿外走去。
外面雖然有些寒冷,但是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總比在殿內聽着那咿咿呀呀聲強多了。因着我平日下午和杏兒一起睡覺睡習慣了,而今日下午忙着準備參加壽宴的事,沒來得及睡覺,這會兒有點困了。現在裡面還在聽戲,也不知道幾點結束,我也不能擅自離開,就帶點鬱悶張望了張望周圍的景觀。
然後,步下臺階,走到休閒殿左方那片小樹林的樹影底下後,我挺了下來,吸氣吐納了一番,精神好了很多。不過卻不知道接下來能在這附近乾點什麼,正當我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侍衛?”我不太確信的喚了一聲。
那個正在巡邏侍衛轉過頭,我一看,正是那個送我回家的趙侍衛。他看見了我,也很詫異,也有些驚豔,行禮道:“小人拜見昭容娘娘。”
我樂呵呵的笑道:“不必多禮。”
趙侍衛有些奇怪的問道:“這麼冷的天,娘娘不待在殿中聽戲,暖和暖和,怎麼跑到這個地方待着啊?”
我縮了縮頭,回答道:“京劇我不愛聽,在裡面待着憋悶,就跑出來透透氣。對了,自從我入宮以後,似乎都沒見着你了。你具體是幹什麼的啊?這段時間都在忙些什麼呢?”
趙侍衛回覆道:“在先皇那時,小人本來是羽林軍的。後來,皇上登基後,小人被調入了宮中,做了帶刀侍衛。前兩個月,又被調入了皇上的親衛隊,平日負責皇上的安全。今日,因着皇上在休閒殿參加姜太妃娘娘的壽辰宴,小人便隨着皇上,在這休閒殿前巡邏。”
我開玩笑的說道:“看樣趙侍衛還是挺受器重的啊,那你就不應該自稱小人了,而應該是大人了。因爲據我所知,皇上的御前帶刀侍衛都是由品階的,而且品階不會低於四品。”
趙侍衛連忙擺手道:“娘娘說笑了,就算小人的品階再高,和娘娘仍然是君臣之分,小人又怎敢在娘娘面前妄自稱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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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見着個熟人,剛好我又無聊,就拉着趙侍衛,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趙侍衛見我找他聊天,自然也不敢拒絕。
就在我們聊得正開心的時候,後面傳來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愛妃好興致啊,這麼冷的天,不待在殿中看戲,卻跑到外面的樹影下和趙侍衛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