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深山絕頂,沒有月光的夜晚大風驟起,樹木花草動盪不已,不知名的光亮時起時伏,還伴隨着陣陣金戈碰撞之聲,巨響撼動九霄天外,迴響在方圓百里的山谷。
邊刑魔教總壇頭上那座從來無人問津的山峰,今晚卻是異常的熱鬧,以往來到這裡葉贖惡總是爲了籌備一些計劃和與金壽天相見,而今日卻不一樣了。
除了葉贖惡,還有兩個人,那便是葉淙和溫楠,但爲何不見他們的人?只見葉贖惡靜靜的站在那裡,拽緊拳頭似乎非常着急的樣子。
只聞刀劍破空發出的聲聲龍吟,還有一團四處飄渺似龍捲風一般的東西,定睛一看才知竟是兩個纏鬥在一起的人,正是葉淙和溫楠。
每一刀每一劍,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總讓人覺得無法理解,然而卻真實的呈現在這裡。
或許在青巖劍面前不會有對手,不管是以前那個邊城第一刀還是如今沒有了兩雲的葉淙,似乎都不是溫楠的對手,然而人的極限永遠沒法估摸,縱然青巖劍氣縱橫如疾風驟雨,葉淙也沒有絲毫的懼怕,兩人打的難分難解。
高手的對決總是在瞬息之間,而如今的溫楠和葉淙,他們不是高手,他們是兩頭奮不顧身用盡生命的獵狼。
終於葉淙的刀法已經開始重複,沒有了兩雲神刀,面對青巖劍連綿不絕的劍花,葉淙很多時候只能去閃躲,不敢正面去格擋,因爲憑藉青巖的鋒利,葉淙手中那邊普通的鐵刀,瞬間就會折成兩段。
同樣溫楠的劍法也開始重複了,北孤青巖十九劍曾縱橫天下影響幾代人的江湖,可是如今它卻傷不了憤怒的葉淙分毫,但是憑藉青巖之利,溫楠慢慢還是佔了上風。
看着葉淙節節敗退,葉贖惡開始有些着急了,喃喃自語道:“沒有了兩雲刀,這樣下去就算溫楠不使出最後一劍,淙兒也是死路一條,該怎麼辦?淙兒絕對不能有事,他如果有點意外,我要這萬里江山又有何用?”
雖然百般着急,但是他卻無計可施,他想過抓慈蕊回來要挾溫楠,可他知道這樣的做法,葉淙絕對不會原諒,所以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祈禱溫楠劍下容情。
終於刀劍碰在了一起,又是一束火花驚鴻般點燃了夜空,葉淙和溫楠都停了下來,刀劍緊緊的碰在一起,誰也沒有鬆手。葉淙看着溫楠,溫楠看着葉淙,此時此刻他們的眼神中沒有任何雜質,只有一種信念那就是取對方性命。
兩人就那樣互相僵持着,終於溫楠開口說道:“葉兄,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用青巖殺一個我最不想殺的人,但今天似乎要破例了。”
葉淙冷冷的說道:“我等你的最後一劍,今日葉淙技不如人,不能爲母親報血海深仇,死在對手劍下葉淙也無愧於她。”
說罷,兩人互對了一掌,都退了數十步後才站穩。葉淙退到了葉贖惡身邊,葉贖惡能感受到葉淙氣息已經變得急促起來,握刀的手已經開始顫抖,刀上已經出現了裂痕,他知道葉淙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葉贖惡輕聲在葉淙耳旁說道:“淙兒,今日到此爲止吧,沒有兩雲刀你不是溫楠的對手。”
葉淙說道:“爲母報仇,何須利器寶刀?父親,今日如果我有什麼意外,請你履行我剛纔的諾言,放他離開。”
葉贖惡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葉淙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青巖的最後一劍到底有多可怕?就連溫雲峰生平都從未使過,或許今晚就能見識了。
對面襲來陣陣勁風,葉淙的衣襟開始肆無忌憚的飛舞,身旁的葉贖惡已感覺站立不穩。
只見溫楠揮舞手中的青巖劍,每一劍都是那麼簡單平凡,卻又伴隨着如海濤的力量,每一道劍花劃破夜空都會伴隨着龍吟般的嘶鳴。
慢慢隨着劍氣的凝聚和劍花的籠罩,已經看不見溫楠的人影,只能看見那千萬道劍花慢慢變大,照亮了整個夜空,似乎要吞噬這裡的一切。
葉淙和葉贖惡都意識到了,這是北孤青巖第十九劍,也是那象徵着死亡雙生雙滅的劍法。
葉淙怒吼着說道:“來吧!今晚一切就此了斷。”
葉淙提着手中那把殘缺的刀,迎着勁風衝向那千萬道劍花,葉贖惡似乎想伸手去拉葉淙,但爲時已晚。
葉贖惡眼眶溼潤了,他知道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將要發生了。
終於,葉淙被青巖的劍法團團籠罩,他試圖運力用刀左右劈砍,可是每一刀出去都如泥牛入海,並且呼吸越來越困難,似乎將要窒息一般,同時還有無數劍氣向自己襲來,鋪天蓋地如雨滴一樣密集,左右格擋之中,葉淙身上已中了數劍。
劍氣劃破身體鮮血流出,呼吸似乎將要停止,握刀的手已經沒有半點力氣。這一刻葉淙大概已經覓到了那絲死亡的氣息,只能靜靜的等待着死亡。
溫楠已感覺到內息越來越微弱,雖然劍氣越來越烈,但自身的內息也在飛速的流失,慢慢的已經有點頭暈目眩了。
溫楠喃喃自語道:“原來這招月缺,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喂這劍氣的渦流,在耗盡對方生命的同時,也耗盡了自己的生命。”
溫楠似乎也看到死亡一般,腦袋了慢慢的出現了幻影,曾經那些血淋淋的屠殺場面一一的回放,那些生命中的摯友、前輩、英雄相繼離去,還有那場可愛美麗的臉龐、那天使般的笑容、那每一個柔情似水的舉止,此時慈蕊的面孔佔據溫楠所有腦袋裡的空白。
終於溫楠似乎夢中驚醒一般發了瘋大喊道:“我不能死,慈蕊一定還在那裡等我歸去,我不能死。”
溫楠每一聲怒吼都響徹這片山頭,終於他鬆開了青巖劍,就在青巖離手的那一瞬間,電光石火炸裂開來,巨響如驚雷一般。
葉淙被震飛到幾丈開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但胸口仍起伏不已,看來還有氣息,葉贖惡也顧不了太多了,上前抱起葉淙匆匆的趕回魔教總壇爲葉淙療傷。
空寂的山頭,瞬間恢復了平靜,只剩下一人一劍溫楠和青巖,溫楠口中溢出了鮮血,他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看樣子已經傷的極重了,他顫顫巍巍的走了過去拔出青巖劍,邁着沉重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然而他的眼神中視乎充滿了希望和迫切,或許是因爲山下正在爲他擔驚受怕的溫柔女子吧!
北孤青巖十九劍,那一招月缺已經讓所有人看到了死亡,然而因爲劍客心中的愛和留戀,才保存了葉淙和溫楠的性命,如果溫楠沒有對慈蕊的愛和思念,或許如今二人已經永遠的消失在了這個人世。
下山的路並不遠,然而此時此刻對於溫楠來說每一步都是千里之遙,他很累也很想躺下休息,可是心頭的愛又是那麼的堅定,拖動着青巖劍搖搖晃晃的走向他、重曲和慈蕊曾經住過的那家小店。
夜已經深了,邊陲小鎮上已經沒有了人影,也沒有一絲燈火,走到那座熟悉的小店門口,溫楠擡頭望了望,那間靠近馬路的客房裡面油燈還亮着,他微微的笑了笑。
這是這座小鎮裡唯一亮着的一盞燈火,溫楠知道這正是上次自己爲重曲和慈蕊定的那間客房,看着跳動的火苗倒映在窗戶紙上,似乎是慈蕊在向溫楠招手歡笑,溫楠也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
輕輕的敲了敲門,門開了那張熟悉美麗的面孔出現在溫楠眼前,溫楠笑着說道:“慈蕊,溫大哥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後,溫楠再也支持不住了,癱軟的倒在了地上。看着已經透支的只剩下一副皮囊的溫楠,慈蕊心中萬分心痛,可她知道此時此刻最重要的不是難過,而是治好溫楠。
慈蕊將溫楠扶到屋裡,用熱水洗去了溫楠身上斑駁的血跡,又細心的包紮好溫楠身上的每一處傷口,最後爲溫楠蓋好被子,忙碌一晚上終於才安心的倒在牀邊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慈蕊便從藥鋪裡取回一些治療內傷的藥物,忙活了一上午終於煎好了,嚐了嚐藥水的溫度,直到溫度適中之後,慈祥才慢慢扶起仍在昏迷之中的溫楠,一勺一勺的將湯藥喂到溫楠嘴裡。
終於溫楠似乎被藥水嗆到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同時也從昏迷之中醒了過來,看着自己躺在慈蕊的懷中,先是一陣不好意思,然後慢慢的露出了笑容,似乎很享受這一切。
見溫楠醒了過來,慈蕊放下手中的湯藥說道:“溫大哥你醒了,沒事了吧?”
溫楠笑着說道:“就算沒事,也快被你的藥給嗆死了。”
慈蕊很單純,就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立刻道歉道:“對不起,昨晚你一回來便倒在地上,我也不懂醫術,所以只好去藥鋪裡抓了幾副藥,不知道這藥會傷害到溫大哥,實在對不起。”
看着單純可愛的慈蕊,溫楠不由的笑出了聲來說道:“傻瓜,溫大哥和你開玩笑的,還多虧了有你的藥,不然溫大哥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
由於內傷初愈,剛纔情緒一激動,溫楠又開始咳嗽起來。慈蕊立刻讓溫楠睡下爲他蓋上被子,說道:“溫大哥,大夫說了喝完藥得好好休息,你可別亂動。”
說罷,慈蕊便準備轉身離開,可是溫楠一把拉住慈蕊的手道:“先別走,能不能陪溫大哥說會話?”
雖然很想讓溫楠好好休息,但擰不過溫楠,慈蕊只好留下來陪溫楠說說話。
劍客終於不再寂寞,有如此溫柔善良的女子相伴,或許是上天對他的厚愛吧!雖然之間還隔着一個重曲,但這並不影響什麼,這個世上還有超越愛和被愛的東西,那就是溫楠和慈蕊。
一念雙生,一念雙滅,天地圓,明月缺,一劍滅絕的北孤青巖十九劍,終究還是敵不過世間普普通通的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