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蒼茫,十年生死,十年過去了。江湖還是一成不變,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還是生生不息的繁衍。
只是此時,有些人已經淡出了世人的眼際,或許他們的故事還有人會去談起,不過又有誰會記得他們曾在江湖上留下的痕跡?
溫雲峰他是世人口中的英雄,可是如今落雲深澗誰又會不遠千里來拜會?南盟城外那兩座孤墳,段雲鴻和飛雲佛殺,他們用盡一生最後慘死南盟,誰又會前來祭拜?京城外那座光禿的山頭靜靜佇立的三座荒墳,有英雄有殺手也有江湖來去一回悄無聲息的劍客,清明節又有誰前來爲他們打掃塵埃?
溫楠還在青巖劍還在,只不過他們卻不在江湖而是遠在邊城。溫楠在江湖的這幾年,或許他算不上英雄也算不上什麼大俠,說起青巖或許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起溫楠又有幾個人知道?
江湖註定是孤獨和健忘的,不論是活着的還是死去的,不論是用刀的還是用劍的,不論是英雄還是魔頭,許多年過去他們都將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十年了,山海關還是一如既往的佇立,那個劍客始終沒有離開半步,儘管十年間山海關沒有迎來絲毫的戰火,他卻始終沒有離去。他的生活日復一日的重複着,每天重複着舞動着重複的劍招,累了就停下來靜靜的眺望關外。
三絕爲何不離去?或許是因爲他無處可去,亦或許是他十年前所謂執着吧!他似乎永遠也不準備離開這裡,直到天荒地老人劍腐朽。
和三絕一樣,還有一個人在堅守他當年的執着,這十年溫楠一直待在邊城,他的目光變得木訥卻又是那麼純真,正如他所言,茅屋後的黃土地如今已長滿花草蔬菜。
每日早出晚歸,所有心思都用在了這塊土地上,學成孤高的劍術容易,可是想在這漫漫黃沙裡,開鑿一片田地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用了十年總算是大功告成。
十年如一日,他並不孤獨,因爲身旁那個美麗女子,粗布藍衣看上去是那麼的平凡普通,可是她的每一個笑容每一個舉止都是倒映在劍客心中最動聽的曲子。
溫楠還是那樣年輕俊朗,慈蕊還是那般美麗可人,十年了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唯一不一樣的可能就是溫楠那隻握劍的右手,如今握的卻是鋤頭。
青巖去哪了?或許溫楠將它塵封起了吧,也是在這平靜美好的邊城小屋,的確不需要再用劍了。
不知道溫楠和慈蕊還要在這裡呆多久?或許是一輩子吧!溫柔的劍客和美麗的女人,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或許永遠也不會倦。
而此時此刻或許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邊城這塊寧靜的土地了,中原羣雄逐鹿,戰火狼煙瀰漫蒼穹,處處都是鬼哭狼嚎一片哀怨,每一個城池都被血液染紅,那些還來不及打掃的戰場橫屍遍野,殘刀斷劍堆積成山。
只聽見嗆啷之聲,伴着金戈碰撞發出的巨響。聞聲望去,只見一黑衣少年揮舞長刀,在敵軍叢中來回的穿梭,一人一刀似乎無可匹敵,轉眼之間敵軍的前鋒部隊已被它殺的精光。
望着這個可怕的少年,敵軍士兵再無勇氣繼續衝上前來,只好退回城裡據守。
望着退去的敵軍,他笑了笑的很開心很燦爛,用袖角輕輕的擦拭刀上的血跡。正午的眼光照在他的臉上,十年了他依舊沒變,還是當初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只有他眼神那絲孤獨和冷血,已經再也找不到南盟城奪刀的豪氣干雲和邊城第一刀的大仁大義,如今的葉淙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
葉淙望了望眼前這座叫做“渝關”的城樓,這也是在中原腹地大明朝最後一處駐軍的城池了。
對着城樓上的守衛,葉淙喊道:“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考慮,一個時辰我會再來攻城,如果你們還負隅頑抗,我便率邊刑義軍踏平渝關一個不留。”
說罷,葉淙轉過身走到林子峰和邊刑大軍的前面。
望着勝利歸來的葉淙,林子峰笑着說道:“葉將軍好功夫,一人便可抵得上千軍萬馬,有葉將軍出馬我大軍都顯得多餘了。”
葉淙笑着說道:“子峰你變了,你變的愛拍馬屁了。”
林子峰大笑幾聲說道:“子峰是在變,十年了難道將軍你沒變?”
葉淙說道:“我是變了,但我從未後悔今日的蛻變,十年前當得知了我的身世和殺害母親的兇手時,我就變了,與溫楠一站我僥倖活了下來,就是爲的今天踏遍九州,重整先祖河山。”
望着眼前這個野心勃勃的葉淙,林子峰沒有再說什麼,靜靜的站在葉淙的身後望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葉淙。
林子峰在心底悄悄說道:“葉淙啊葉淙,我曾經無數次想改變你,可是如今你真的改變了之後,我卻發現我錯了,你已經忘了當初出兵的初衷,如今的你眼中只有江山和皇位。”
邊刑義軍還在靜靜的等待之中,一個時辰也過去了,正當葉淙準備揮手下令大軍攻城的時候,渝關城門開了,所有的大明士兵都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向邊刑義軍投誠。
看着自己的戰果,葉淙自豪的笑了,率領大軍向着渝關城裡走去。
渝關城守將攜左右副將迎上前來,跪到葉淙跟前道:“渝關城守將王冉率領全城士兵前來投誠!”
葉淙笑着說道:“早知今日,也不至於白白折了前鋒營那幾百戰士。”
王冉說道:“王某不識時務,還望葉將軍能夠包容。”
葉淙說道:“我能夠包容你,大明朝能包容你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來了葉淙這句話似乎另有深意,王冉當然也聽出來了,可是當他擡起頭準備說話時,只聽見嗖的一聲,葉淙手中的刀已經輕輕在脖子上劃過,鮮血溢出王冉倒在了地上。
葉淙收回刀對跪在地上的士兵說道:“作爲一個將軍,要麼就要死守到底,要投降就得早作準備,否則就是對自己手下兄弟不負責任,我之所以殺了他,是爲了安慰死在城門前你們的前鋒營戰士。”
葉淙說罷,所有大明士兵站了起來,羣情激昂的吶喊道:“葉將軍威武,葉將軍威武!”
望着這羣臣服於自己士兵,葉淙心中也是十分的高心,剛纔之所以殺了王冉,或許就是爲了點燃士兵們的熱情,沒想到十年之間,葉淙也成長了不少,不再像當初那般優柔寡斷。
收拾好了戰場上一切,安頓好降兵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所有的人都忙碌了一天吃過晚飯便都睡下了。
渝關城插上了邊刑義軍的旗幟,城上站着兩個熟悉的身影,葉淙和林子峰。
望着遠處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座城鎮,那是哪裡?葉淙爲何久久的望着那個方向?目光之中爲何有些許的不安?
林子峰也看出了葉淙的情緒變化,便開口問道:“葉將軍,如今我們連戰連捷,你還在擔心什麼?”
葉淙笑着說道:“子峰,這樣的勝利也可以稱作勝利嗎?只需要一人一刀便可拿下的城池又有什麼可以值得高興的?你看那座城,那便是河南獨臂王佔據的開封城,那便是擺在我們面前最大的困難。”
林子峰疑惑的說道:“獨臂王不過一兩萬兵力,我邊刑義軍何懼之有,將軍未免太多慮了。”
葉淙搖了搖頭說道:“子峰你錯了,獨臂王不像明朝這些殘兵敗將,他的士兵和我們的士兵一樣,都是一羣憤怒的獵狼,兩隻狼相互撕咬總有一傷,只會讓第三者得利。”
林子峰說道:“那將軍準備怎麼辦?開封是必經之路,我們別無他法。”
葉淙笑着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打,勝者爲王!如今李自成大軍也正在朝京城殺去,只要他們交上了火,如今的格局已經不存在什麼第三者了,比的就是誰能撐到最後?”
聽了葉淙對天下大勢的一番分析之後,林子峰拍手叫好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葉將軍讓我林子峰刮目相看卻足足用了十年。”
林子峰這番調侃的話語說完之後,兩人相互看了看又大笑起來。林子峰說的不錯,如今的葉淙確實成長了不少,或許是因爲心在天下,所以才能看透着亂世的格局。
渝關城拿下了,渝關和開封之間也不過二三十里的路程,當然渝關城的事情自然也傳到了秦森的耳朵裡。
然而如今葉淙和秦森都按兵不動,兩軍對戰爲何他們不搶找先機?或許他們都在等,等對手先犯錯,以靜制動往往纔是上上之策。
京城這邊由於召回了各地的精銳部隊,崇禎皇帝和京城那些明哲保身的狗官也算過得還踏實。
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異常的平靜,這日京城城樓的駐軍一個個無精打采,還有甚者居然倒在戰壕裡睡着了。
他們卻不知道一場戰火即將開啓,京城以西的大山裡蟲鳥亂飛樹木晃動不已,然而對這異象,大明士兵卻無一人察覺。
終於山林靜止下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支看不清楚旗號的大軍,只知道人數衆多,至少有十萬之衆,站滿這裡每一處山峰和溝壑。
帶頭的是一個獨眼布衣的中年男子,粗俗的打扮卻難以掩蓋他的蓋世豪情,身旁那個拿劍的白麪小生已經不再陌生了,他便是李巖李將軍,那麼那位獨眼大將想必就是李自成李闖王。
望着腳下的京城,李巖說道:“闖王,我不明白爲何這次我們傾巢出動?要是後方出了什麼事,我們可就沒有退路了。”
望着繁華的京城,李自成說道:“李巖,你做事有時就是考慮的太多了,瞻前顧後的人永遠做不成大事。我們面對的是大明精銳,不知有多少人在後面等着坐收漁利?所以此次攻城我們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只有殺進北京城,我們才真正統一天下,在陝北一帶我們永遠只是草寇。”
想了想李自成的話,李巖還是有些擔憂,可是也沒有反駁什麼,的確如今大勢瞬息萬變不能再按兵不動了。
李自成說道:“李巖你命令下去,大軍原地安營紮寨,一路勞頓先好好休息一番,和大明朝廷的這場仗是場硬仗,讓將士們先養好精神。”
接到李自成的命令之後,李巖也迅速吩咐下去,大軍士兵忙活了一下午,終於在日落之前這個山頭處處撐起了白色的帳篷,在夕陽的餘暉中,這十多萬人的軍營更像是一座平地而起的城池。
邊刑義軍、河南獨臂王再加上李自成,以前三足鼎立的局勢,如今有了微妙的變化,這些個自稱義軍的人,此時此刻卻不再是爲了天下和平,而是都惦記着紫禁城金鑾殿的王座。
戰火四起,各地狼煙密佈,中原大地整個籠罩在一片凝重的肅殺之中,不論葉淙秦森,還是李自成或者明朝,此時已經沒有對與錯可言,戰爭本就是錯的,但卻沒人可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