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涵妃之見,誰才比較合適呢?”我的脣角始終掛着那一抹淺笑,轉過頭來,直直望向涵賢妃,緩緩問道。
“哎喲,涵妃娘娘不是想要推薦自己吧?不過,臣妾記得涵妃娘娘好像是很久沒有掌管後宮諸事了,不知道這餘威還在不在呢?”衿充容轉過臉去,看向涵賢妃,嬌笑連連。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一個小小充容,也膽敢以下犯上不成?竟然學着取笑起本宮來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真是膽大妄爲!來人吶,將衿充容給本宮拉下去,重責二十大板!”涵賢妃猛然拂袖站起身來,被氣的粉臉一陣白一陣青,交替運作,變化無窮。
“慢着!”我急忙遞出聲來,轉而看向涵賢妃,緩緩言說,“涵妃,她也不是故意爲之,你又何苦這般生氣呢?若是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那多划不來啊。再說了,太上皇與太后娘娘現下都在慈安宮,並未離去。這與朝仁宮只有一牆之隔,若是讓太后知道了,豈不是又要她老人家操心了?你既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她又這般疼愛你,豈不更應該讓她放心些纔是?”
“哼!今日就看在太后舅母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如若再有下回,可不要怪本宮不客氣。”涵賢妃一手指着早已經嚇破了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衿充容,恨意迢迢,咬牙切齒的說道。
“本宮就知道涵賢妃胸襟寬闊,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的。衿充容,你還不趕緊去給涵妃陪個不是?”我淺淺一笑,轉而示意跪在地上的衿充容趕緊過去。
衿充容滿是懼意的眸子將我望了幾眼,又望了一眼側旁坐着的絮淑妃。無可奈何的爬起來,垂着頭走過去,跪下參拜,低聲道:“對不起,涵妃娘娘。是臣妾錯了,臣妾不該隨意議論涵妃娘娘,惹得涵妃娘娘氣壞了身子。謝涵妃娘娘手下留情,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
“哼!最好給本宮記住,下次可別犯到本宮手裡。”涵賢妃冷冷一笑,看也不看我一眼,轉身拂袖離去。
衆人見此,也都一個個低眉順眼的離去了。最後只餘下絮淑妃一個,她巧笑嘻嘻的將我望住,開口道:“臣妾恭喜皇后娘娘了。真沒有想到太后正盼着盼着,皇后娘娘就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賀!”
“本宮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來的這麼匆忙,倒是弄得本宮手忙腳亂的,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我眉歡眼笑的望着她,提到這個孩子,我這是打內心深處,就覺得歡悅欣喜不已。
“臣妾看太后對娘娘倒是很上心呢,想來也會叮囑些需要注意的說給娘娘吧。畢竟這也是她的孫子,她自然要心疼的多。這些瑣事娘娘就不要多想了,養好身子纔是正理。”放下手裡的杯盞,絮淑妃抿起好看的脣角,輕輕笑道。
“恩,有你這幾句話,我這心裡啊也寬慰了許多。今兒個這件事情沒有商量妥帖,你也不要着急。等明個兒太后來了,我就與太后說上一說。太后這麼喜歡你,想來一定會滿口答應的。到時候,不管她涵賢妃怎麼鬧騰,到頭來還不是要遵從太后的意思啊。”我望向她,又將今日這件沒辦成的事情,提了出來。
當然,我之所以執意讓她代爲掌管後宮,目的也很明顯。大事未完之前,我需要她。我們雖然是一條戰線上的,可是畢竟她父親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她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要祈求我幫忙辦理了,那麼我想要拉攏住她的心,就只能靠許以高位和權力了。
“娘娘現在有了身孕,不宜操持太多事情。臣妾這事又不重要,娘娘何苦還要費這麼多心神呢?”她輕輕一笑,仿似不甚在意的勸慰着我。但是,她圓溜溜的眼睛裡,那一絲渴望,還是被我緊緊一絲不漏的看在眼裡,抓在了手心之中。
“怎麼不重要了?本宮這是在爲着自己考量呢。只要確定了你來幫助本宮打理宮中瑣事,本宮不就輕鬆多了嗎?也才能安下心來,好好養身體啊。你說呢?”我不動聲色間堅持着自己的意思,果然見到了她圓溜溜的眼睛裡一絲精光閃過。
人心都是一個無底洞,得到了以往想要的,還會想要得到更多,毫無底線。
“臣妾當真是說不過娘娘啊。既然如此,臣妾也就不再多說了。看這時辰也不早了,娘娘趕緊休息一會子吧,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絮淑妃站起身來,矮了矮身子,緩緩言說。
“恩,看本宮這一攤子還沒有收拾妥當,也就不多留你了。”我朝着她淡然一笑,爾後吩咐西伶道,“送絮淑妃。”
“公主,奴婢覺得最近衿充容與絮淑妃倒是走的很近。您看,剛纔大殿之上,那麼多人,衿充容竟然也敢爲了支持絮淑妃,而當衆出言詆譭涵賢妃,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喜兒一邊把擱在一旁的太后賞賜進行分類儲藏,一邊極爲不屑的撇撇嘴,
極盡嘲諷。
“不知天高地厚倒是真的,她肯定還以爲此時的涵賢妃與,以往被皇上打壓下去的涵賢妃是一個人呢。”我端起擱在矮几上的杯盞,輕輕綴了幾口白水,不悅的皺了皺眉。
這白水淡而無味,我當真還是喝不慣的。可是現下有了身孕,我也再不敢喝那些濃茶了。
“就是說啊,難道她就沒有看出來,太后娘娘就是涵賢妃最堅實的後盾嗎?當時她與涵賢妃叫板的時候,奴婢差點大笑出來呢?不過,公主,您以後也要多注意絮淑妃才行。現下她要辦的事情都已經辦完了,而且在這關頭又得到了太后的寵愛,可別反過頭來再咬咱們一口啊。你看她與衿充容好的,依奴婢看吶,衿充容就是她的一個馬前炮。”喜兒見我皺眉,趕緊重新倒了一杯糖水來。甜甜的倒是還好,總歸是有了些味道。
“你說的對,我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不過,她的心思本來就沉,現在要想再握住她的把柄,可就難了。我們多注意一些就是了,在孩兒未安全出生之前,我們一定要儘量挑起她們兩方的矛盾。讓她們兩方互相牽制着彼此,她們也就無暇顧及我們了,於我們只會有好處。”我又喝了一口糖水,覺得滿嘴裡都浸滿了香甜的味道。
“恩,奴婢會多注意的。公主這麼一說,奴婢倒想起來一個人能爲咱們用。”喜兒忽然放下了手裡收拾的物件,喜滋滋的轉過身來望着我。
“是誰?”她能想起來一個人,我倒是感到很好奇,不由得放下手裡的杯盞,急急詢問道。
喜兒神秘兮兮的朝外面瞧了幾眼,見並無別人,便快步走到我跟前來,壓低聲音說道:“是其蘭。公主還記得她嗎?她之前被絮淑妃要了過去,也沒重用,但是還在絮環閣中。前幾日絮淑妃被冊封了之後,她也隨着絮環閣一干奴僕搬進了永寧宮。雖然她當時是背叛了公主,可是公主也曉得她確實有難處。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爲主要的卻是她現在能爲我們所用。”
“你怎麼就能確定她能爲我們所用呢?可不要再背叛我們一回纔是。不管當時的她是出於什麼樣的難處,可是她背叛了我,那是事實。我不想去管別個什麼原因,只會認準事情真相。若是換做是你,你會因爲自己的弟弟而揹着良心,背叛我嗎?肯定不會吧。”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我很是不悅,即刻便沉下臉來。
這個人是我來到廖宮之時,第一個全身心信任的女子。也是背叛了我,傷害我最深得人。就是因爲她,我才懂得了在後宮之中的生存之道。沒有她的親身示範,我想直到現在我也無法深刻的理解到,後宮這潭水的渾與濁。
“公主,我們兩個不能相比較的。奴婢打小就隨着公主,感情自然是不一樣。她纔跟了公主多久的時間呢,您說是吧?當年公主對她有恩,將她一個小小的宮女,一下子便提攜爲了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在西廖國那可是從四品的女官啊。
她對公主的再造之恩,很是感激,一直想要報答,奴婢以前都沒有答應過她。這一回正好順了她的意去,反正出了事情與我們朝仁宮沒有半分瓜葛。不是她永寧宮裡的,就是她毓秀宮裡的,豈不是很好?”喜兒對於我的生氣不悅並未在意,又重新附在我的耳畔,細細說道着自己的意思。
她一口氣說完,我卻是先笑了起來。這個主意總體看來很不錯,不管成功與否,這趟渾水都趟不到我們朝仁宮裡來。
我高興的擡起胳膊,拍了拍她的肩膀:“恩,看來你這小丫頭也不簡單啊。以前倒是我小看了你啊。”
“哪裡,哪裡。公主,您就別取笑奴婢了。”喜兒裝着一派乖巧的樣子,笑嘻嘻的望着我。
“恩,好,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我大手一揮,仿似下達了一個極爲重大的聖旨,又似財大氣粗的賞賜了很多銀錢,豪氣干雲的說道。
一切說通之後,我這心裡也覺得豁然開朗了許多。又見喜兒收拾了這麼久,也還有幾件沒有進行歸類。便就站起身走過去,想要幫她趕緊分出來。
可是她見我走了下來,瞬間便臉色大變,趕緊着又將我攆了回去。說是什麼身子原本就不好,好不容易保住了孩子,太醫千叮嚀萬囑咐了一定不能太過勞累的。
我見她那巧笑的樣子,便也就沒有執意非要去做,省的她在擔心了。爾後,又讓門口的小席子將綺兒喚了進來,好歹是趕緊幫着她整理完畢,爾後分開收藏好了。
用過晚膳之後,太后又不放心的差遣張嬤嬤來了朝仁宮一趟。千叮嚀萬囑咐了一陣子,才自行離去。可是她剛剛離去後沒有多久的空當,廖靜宣竟然也來了。
他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子,終是問了一句身子感覺怎麼樣了?我卻是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的將他望着。這樣愚蠢
的問題,我不想回答,也或者他也並沒有打算我會回答。
他只是在尋找着一個合適的切入點,我想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
“恩,朕今兒個剛吩咐了御膳房,以後讓喜兒去取膳食的時候,走左邊的偏門就是了。”廖靜宣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
“這萬萬使不得,請皇上收回成命!臣妾也僅僅只是懷了身孕而已,何必要搞這麼些個不同呢?太后娘娘將將賞賜了很多補品,臣妾已經惶恐至極了!”我象徵性的福了福身子,不知爲何卻硬是要拒絕他的一番好意。
在這個廖宮裡,人人都知道,左邊的偏門只能專供皇上使用,其餘諸妃是沒有這項權利的,連帶着同爲皇后的我,也不可能。
“怎麼能說‘只是懷有身孕’?這個孩子是朕的第一個孩子,是朕的心頭肉。倘若萬一有了何種差錯,倒是讓朕如何心傷裂痛?太后也對他抱有了很大的期望,皇后總要當心些纔是。”廖靜宣突然站起身來,些微怒意的瞪着我低聲吼叫。
“臣妾當然知道,皇上可別忘記了,這個孩子不僅是皇上的,他更是臣妾的。”我亦是站起身來,毫不退讓。
“你,你,大膽!這是我廖國的皇子,他註定是我皇家的子孫。朕不准你那麼說!”眸子現出再也隱藏不住的怒意,廖靜宣一手指着我,恨聲連連。
“不准我那麼說?皇上可別忘記了,孩子現在在我身上,我想要與否僅僅只是一句話,一個動作而已。皇上可千萬不要把話說滿了,到時候臣妾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事來吶。”感覺到他的好笑,我打從心裡冷哼了幾聲,一臉的不以爲意。
“舒衣殤!你給朕閉嘴!他是朕的孩子,朕不允許你傷害他一絲一毫,聽見了沒有?倘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你可別怪朕心狠!”廖靜宣惡狠狠的瞪着我,感覺到他鼓掌的眼睛裡,黑眼珠子都快要滾落下來了。
一番脅迫的話語說完,他冷哼一聲,一幅衣袖,便轉身走出了朝仁宮。
那抹明黃的瘦弱的寂寥無邊的背影,被斜掛在高空的月光,拉出了長長的影子,罩在後方,隨着前方的身子一左一右,一晃一動,終是消失在了我的眼睛深處。
我並沒有打算要說那些氣話的,可是見到他,仿似我的心裡就佈滿怒意。他是我的仇人不錯,可是看到他真的不再往我的朝仁宮裡來,還是生了許多悶氣。
雖然是我不願意讓他來的,是我說了很多難以入耳的話語,讓他生氣又很沒有面子的。可是,內心裡我卻還是希望着,他對我能夠有所不同。就算我說了那些話,我也希望他會厚着臉皮再來我的朝仁宮。多方哄勸,或許我便真的就會再放縱自己幾次,與他相依溫存的。可是,終究他的作爲還是讓我失望了。
這一夜我睡的並不安穩,迷迷糊糊中總是感覺有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老是想要牽引着我向一個並不知名的地方行去。我也想要跟着走的,可是又感覺前面那一片漆黑之地,太過危險了。
手總是不知不覺間就覆到小腹之上,一遍遍提醒着自己還有個孩子,再也不是一個人的時候了。不能再像以往那般,無緣無故的再行冒險了。
被這個奇怪的夢境糾纏了整整一個晚上,我終於還是沒有跟着那股奇怪的力量,向那片漆黑的地方行去。
想來若不是喜兒附在耳畔喚我,我也還是醒轉不來的吧。簡單梳洗了一番,我便帶着喜兒一起去慈安宮裡向太后請安了。
我進去之時,太后正眉眼歡笑的拉着絮淑妃,極盡親熱的閒話家常。涵賢妃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嘟着腮幫子,很是不高興的坐在檀木高背椅上。而蓮婕妤一人杵在那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畝三分地看個不停。黑亮的眼珠眨也不眨,堅定異常。
而扇昭儀與衿充容正自坐在一處,親熱交談。細碎的嬉笑聲,也不時傳過來。太后見我走進來,慌忙命張嬤嬤看了座,關切的詢問了我的身體狀況,以及這一日的飲食情況。
想來是廖靜宣昨日裡告知她的,她便替廖靜宣言說,既然懷有身孕了,肯定不能再讓那些個廚子做膳食了。他們每日裡做的膳食,甜點之類的確實很多,肯定對你的膳食關照不過來。再者御膳房裡來來往往的人,也多的數不清。人多混雜的,也不安全。
言外之意,便是在告訴我,廖靜宣那樣做,本就是爲我好。讓我最好乖乖的命她們伺候的人,去那裡取膳食,不然若是孩兒出了問題,可當真就是我一個人的錯了。
我矮了矮身子,一派恭順的輕聲答應着謝了恩。衆人又閒話了幾句,正在我思慮着該怎樣向太后提及絮淑妃的事情之際,卻不想衿充容早已經替她張口問出了,而我竟然還不知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