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唯唯諾諾的答應着,顫巍巍的起身,又趕緊去掛那塊牌位了。
廖靜宣眉目不展的負手離去,袍角鋪展間自後面看去,儼然一派玉樹臨風之象,誰又能知道其內裡早已經扭曲變形。
雖說內心裡有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可我也不能偷閒了去。盡職盡責的指揮着他們,將牌位掛好了。不由又將眸子向那方牌位望去。
剛纔聽素焰說,這是塊實金的牌位,不知道偷走了能賣多少錢。想來日後若是被盜墓的誰盜走了,肯定會發大財的吧,
說不來一躍躋身進世界前十富,都是很有可能的。當然要照前世那個黃金不斷增值的年代。這麼想着,我又耐心的將它仔仔細細的審視了一遍。
牌位兩邊雕刻的花框,畫框裡面竟有一隻鳳凰露出頭來。我唯恐自個兒眼花看錯了般,使勁揉了揉眼睛,還真是鳳凰。
眼角不經意間,又掃過正中央凸起來的幾個大字:敏慧靜淑昭憲皇貴妃年氏之位。我一遍又一遍的默唸着這幾個大字,心裡更是生氣不已。
好你個年盈紫,活着時,就擠兌本宮,誣陷本宮。現下死了,也不讓本宮好過。
“臣弟參見皇后娘娘,娘娘順暢百福!”一道清清亮亮的,帶了一分恭順,九分嬉笑的聲音,自我身後傳了過來。
“宸王請起。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宸王爺了,不知王爺在忙些什麼呢?”我一掃先前的陰霾,笑盈盈的轉過身來。
兩邊看了看,見涵妃和蓮婕妤不知在何時,已經出去了,故而毫不懼怕,一語雙關的問道。
“謝皇嫂關心。臣弟近日確實有些事務在身,出門了一些日子,今兒個夜半子時纔剛剛趕回來的。”廖靜宸黑亮亮的眸子裡,溢滿歡笑。
卻猛然間笑意萎頓下來,一瞬間的呆滯之後,神色嚴肅的問道:“皇嫂這臉上是怎麼回事?怎麼紅腫了一片?”
我扭頭見其他宮女太監,個個充滿了好奇的,不時扭頭向我們這邊望過來,好似很感興趣我到底會怎麼說。這必然又會成爲她們做事之餘,拿來取樂之事。
“也沒什麼事,臣弟不必擔心。只不過昨日裡自御花園路過,本想着去看看此際泗禹亭旁邊的,那個月牙形的池子裡面,可還有蓮蓬能摘。
誰知還沒走到,竟不小心碰到了一株大楊樹身上,將臉也擦傷了。”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現場發揮能耐,編說着這樣一個謊話。
一手捂上紅腫的臉頰,猶自鑽心的疼痛。
“皇嫂也真會說笑,這個季節都已經快要下雪了,怎麼還能有蓮蓬可以摘呢?況且,皇嫂這臉上的傷,也不像是,”廖靜宸本是嘻嘻嘲笑的眸子,忽而凝固頓住了,爾後喃喃道,“你說什麼?蓮蓬?哼!”
廖靜宸冷哼一聲,就要拂袖出去。
“宸王爺!”我慌忙開口攔住他,示意他向殿外院子裡看去,壓低聲音,道:“其他大臣們都已經到了,行喪的時辰也就要到了。
王爺這是要幹什麼去?”
“臣弟告退。皇嫂以後走路要小心些纔是,省的下次不小心,再摔傷了自己。”廖靜宸擡起頭來,聲音突然放大了許多。
“謝臣弟關心。本宮以後會小心些的。”我說着轉過身去,看向殿內的衆宮女太監,語氣不善“都收拾妥當了嗎?這行喪就要開始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一切已經收拾妥當了。請娘娘察看!”領頭的一個小總管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我走過去,粗粗看了一遍。見一切都已經收拾好了,便對那個領頭的總管,道:“你去通知皇上一聲,就說一切已經佈置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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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會兒的功夫,只見廖靜宣着了一身黑袍,領口,衣袖處俱是金絲鑲邊。滿頭烏髮整齊的用金冠束縛而起,沒有一絲雜亂之象。神色寒涼,脣角緊抿,不苟言笑。
身後跟着素焰,覃公公,後面還跟着幾個小太監,緩緩向正殿行進。已經等候在院子裡的衆位大臣,俱是跪下參拜。
我也趕緊行出殿門外來,躬身見禮。待行禮完畢,由覃公公一聲令下,衆多大臣慢慢的,井然有序的也踱步走進了殿內。
當先一人,赫然正是年盈紫的爹——御史大夫年一希。身後緊緊相跟的,是兵部尚書沈經年。只見他垂下頭的面容裡,正自撇嘴冷笑,忿忿不平。
再往後跟着的是一干大臣,個個垂頭斂目,狀似哀慼。
進入殿內之後,衆人很有秩序的按照官級大小一一站定,我和廖靜宣並排站在最前面。再往後是涵妃她們幾位五品內的宮妃。
後面那些大臣裡當先一人便是廖靜宸,緊跟着是一位頭髮已經有些發白的,鬍子長長的約莫五十歲左右的老臣。
不過,精神卻好的很,抖擻有力,雙眸炯炯,一點兒也不含糊。
再向後面看去,便是年一希和沈經年了。後面的,我自是一個也不認識了。故而便收回了眼光,又轉頭看向掛在正殿對門的金色閃耀的那方牌位。
牌位下方例外加了紅錦落地罩的棺木,隱在金色的紗帳後面,看不真切。靈前由宮女太監們一齊紮了素花靈幃,前面又掛白布靈幃。
棺木前設了紅錦大坐椅,椅前專門設置了一方不大的靈桌,桌上擺設了"悶燈"和五供。這個靈桌前又放置了高茶几,上面置了"錫奠池",池左設"執壺"和"奠,想來是讓他們執酒致奠的。
轉而,又念及年盈紫她也不喝酒,故而只是個擺設吧。不過,這樣看來廖靜宣想的也夠周到的。
生前不管什麼物件只要是有,一樣都不缺她的,死後也一樣都不缺她的。真是死得其所!
廖靜宣當先跨前一步,接過覃公公剛剛點燃的檀香,高高舉起,嘴裡大聲唸叨:“爾乃朕之心頭所喜之人,爾對朕之一番情深意重,朕銘記心間。可嘆爾竟如此薄命,早早的離朕而去,這讓朕情何以堪吶!…”
廖靜宣又說
了好長好長時間的話,終於在一句:“望爾泉下有知,安然長眠!”中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結束了他的深切悼念。
過後,我又走過去執香祭奠,不可避免的說了好些冠冕堂皇的話。隨後,其他衆人也是按照此法,一一祭拜完畢。只有蓮婕妤哭的聲音沙啞,哽咽難停。
這場祭拜快也快不得,一直持續了三個多時辰纔算結束。
整場祭奠完畢,廖靜宣至始至終,都沒有笑一下,也沒有發過怒氣。雙眸之間好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圈,又好像是棺木前搭建起來的明黃紗帳,圍住了他的眼睛。
始終是幽暗深遠,看不真切。他一直就那麼靜靜的盯着那方牌位,懷念着他心裡念想的那個人。
一切完畢之後,第一場祭奠便已經結束。衆位大臣又魚貫走了出去。
年一希見其他人都走了,趕緊走到廖靜宣跟前,“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擡起寬大的衣袖,擦了擦額頭上滾落下來的冷汗,顫顫巍巍的說:“老臣參見皇上!皇上,您可折煞微臣了。”
“年大人起來說話,不知剛剛這番話是何意?朕做了何事,您看不慣了。”廖靜宣不明所以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年一希,眉目微鎖,眸子瞬間清亮開來。
“早在今晨,皇上說出此番意思之後,微臣就已經明言,微臣一小小御史大夫,加之紫兒一個小小的修媛,又怎麼能夠當得起這塊實金牌位呢?
當時,皇上不是也覺得不妥,已經收回旨意了嗎?怎麼,現在卻又掛上了呢?”年一希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來,又抹了把沁出薄汗的額頭。
“哦,年大人原來是爲了這件事啊。這也沒什麼不妥當的啊,盈紫現下已經是皇貴妃了,難道用個實金牌位也不行嗎?”廖靜宣不甚在意的,望向年一希,現出原本就該如此的理所當然來。
“就是啊,年大人,您就不要推卻了。紫姐姐死的這麼冤屈,我們和皇上一樣,心裡都不好受着吶。再說了,紫姐姐那般通情達理,賢良淑德的人,用個金牌位也不行了?”蓮婕妤抹了把溢出眼眶的淚水,狠狠將我瞪了幾眼。
而正巧此時的廖靜宣也向我看過來,是該我說兩句了?
“年大人,您就不要顧慮這麼多了,推卻皇上的一番心意,豈不是就將皇上陷入不仁不義之中嗎?皇上與紫貴妃的感情,真金難買,相信老天爺都被感動了。
臨到最後,爲心頭所愛之人,多做些事情,也好安慰一下自己失落的內心。這樣做有錯嗎?年大人不會這麼殘忍,連這點安慰,這點念想都不願留給皇上吧。”我面上掛了一抹淺笑,望向一旁垂頭恭順的年一希。
“這,皇后娘娘此番話說的是有些道理,可這,”年一希急的滿頭是汗,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皇上與皇后姐姐都非常贊同了,年大人若還是再推卻下去,可當真要對不住皇上的一番美意了。”涵賢妃也笑意盈盈的接過話來,柔聲勸慰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