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江樓臨江而建,臨江那面則是伸出江面的平臺,平臺上放着雅座和茶座,文人墨客憑欄眺望也是佳話一樁。
雲休倒是有些欣賞這樣的佈局了,忍不住走到平臺上看了看。
江面平靜中有些小起伏,雲休看了一圈,閱江樓並無很多人,也是雲休來的太早了,這才過了早飯時間,來到酒樓吃飯的人當然少之又少。雲休索性坐下,在平臺上找了一個隱蔽的雅座,點了一壺大紅袍。
墨素和墨零站在一邊,看樣子倒真的像是侍女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一壺茶已經有些涼了,江風忽起,雲休的面紗幾乎要被吹起來,用手去擋,雲休側身的同時看見了一個人,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人。
越秦。
越秦正看着雲休的方向,眼神直接而帶有侵略性,那種探究和銳利,是任何一個公子哥都不曾有過的。
大概是注意到雲休看見自己了,越秦衝着雲休點頭致意,下巴上的鬍渣顯得越秦爲人輕佻,墨素小聲嘀咕道,“這人怎麼這麼無禮啊。”
雲休輕笑,從宗珂爲人瀟灑風流就可以看出,越國的民風還是很開放的,越秦這般倒也算不上無禮,“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越秦以爲楚國民風樸素,剛纔自己直視了對面戴着面紗的姑娘,還以爲這位姑娘會氣憤離去,卻沒想到反而朝着自己走來。
雲休漸漸走近越秦,發現他身邊竟然沒有一人跟班或者保護的,雲休坐在越秦對面的雅座上,淡笑開口,“公子你好。”
越秦有些不好意思了,“姑娘千萬不要誤會,我是看姑娘氣質出衆,所以纔多看了幾眼,請姑娘不要介意。”
“無事。”雲休淡笑,突然聞見空氣中傳來一陣酒香,清洌而帶有花香,“這是今年的新酒梨花釀麼?”
“姑娘居然知道此酒?”越秦驚喜的望着雲休,“這是我親手所釀,釀的不好,姑娘居然能聞得出來。”
“公子謙虛了,不過白天喝酒可是少見,公子有什麼煩惱麼?”雲休隨口一問,越秦馬上就警覺起來,爽朗的笑笑,“一介酒徒而已,談不上煩惱。”
“如此的話,公子介意小女子分一杯羹麼?”雲休俏皮的說話,卻把難得的溫婉用在了越秦的身上。
越秦目光一亮,拿起桌上空的茶杯,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有這個,姑娘不介意就嘗一點好了。”
“當然,大丈夫不拘小節,酒好自然心情就好,用什麼來裝它並不重要。”
雲休這一席話大大的取悅了越秦,他放開自己大聲笑起來,胸膛上下起伏,“好!好一個不拘小節!姑娘若是男子,真當與我引爲知己!”
“女子又如何?難道公子還嫌棄不成?”雲休執起茶杯,抿了一口梨花釀,“小女子名叫風修雲,不知公子尊姓?”
越秦豪爽的喝下一杯,“在下秦越!與修雲初次見面,卻有一見如故之感,真是好久都不曾有過了!”
“秦公子若是不介意,我就喊你一聲秦大哥。”雲休湊近乎的樣子也是破天荒的,墨素和墨零驚訝的看着自家主子和陌生的男子聊的歡快,真實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雲休也意識到自己太過熱絡了,一般的楚國女子都不會如此擅長結識陌生男子的,於是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今日與秦大哥相識,修雲也很開心,若不是有任務在身,修雲還想和大哥多聊一會。”
越秦是何等人也,馬上就意識到雲休的意思,“那就不打擾修雲了,今日能夠與你認識,我也很高興。”
雲休和越秦兩人寒暄片刻,雲休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雅座上,墨素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主子,那人是什麼來頭啊?”
“可能是今天我們要等的人的貴客吧。”雲休知道越秦一般不會來這種地方,況且這門童放了越秦進來,一定是上面有人吩咐的,雲休只要等着,有人來引着越秦去哪裡,雲休就找到目標了。
墨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雲休又點了一壺花茶,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對面的越秦也是好性子,也這麼自斟自酌的坐了兩個時辰。
就在雲休幾乎要覺得自己判斷失誤的時候,雲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李元朗。
幾日不見,李元朗的面色變得越發不好了,蒼白的可怕,跟着李元朗身後進來的是略微年輕的男子就是許儒風了。
兩人明顯互相不待見,見到了也裝作看不見對方的樣子。雲休倒是慶幸兩人還沒有一見面就打起來,越秦此時也被店裡的夥計指引着往樓上走。
雲休略一思索,這閱江樓有九層之高,若是自己一層一層找上去,未免也太可疑了,當下的辦法,只有跟着越秦了。
“墨素墨零,我們也跟着上去。”雲休起身,裝作自然的樣子,好像本就是和越秦是一夥的。
兩個老傢伙互相比賽一般的往上走,越秦落在了後面,雲休跟着越秦也走上了樓梯。
越秦感覺後面有人,便回頭看了看,疑惑的問道,“修雲這是?”
雲休俏皮的指指上面,指的就是前面的李元朗和許儒風,“我等的就是這兩位。”
“哦!原來如此!”越秦直視略一思考就含笑相信了,雲休倒有些奇怪了,可是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她並肩和越秦往上走。
店裡的小夥計領着兩人來到了頂層,頂層居然是空曠的,只有在伸出江面的部分才擺放着幾把椅子。
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只是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人知道他纔是這裡的主人。
雲休跟着越秦,李元朗和許儒風自然認爲這是越秦帶來的女人,越秦心裡又覺得雲休是那兩位要找的人,所以雲休安靜的站在一邊,竟然沒有人覺得奇怪。
坐在最前面的老者纔是雲休的目標,李元朗和許儒風先一步來到老者的兩邊,分別在他的耳邊嘀咕着什麼,李元朗聽着許儒風說話,居然面色大變,差點要當衆大打出手。
越秦也是自在,就坐在一邊等着,雲休卻沒有這麼好脾氣,怎麼着也要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小步小步的走近,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聽到了兩人爭執的重點。
李元朗年紀比許儒風大一些,當然是以長者的姿態說話,“大人,許儒風雖然面上和我李家和睦,可是早已有不臣之心!早些日子竟然把我李家的賬本寄來給我,堂而皇之的威脅於我,還請大人明察!”
許儒風聽了卻不幹了!紅着臉辯駁道,“分明是你先把我家的賬本寄給我的!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不分青紅皁白的誣陷於我!”
“什麼賬本!你滿口胡言亂語!我家三子瑞兒爲此還葬送了性命!一定是你!嫉恨我退了你女兒的婚事!所以才殺人滅口!”李元朗講到此處有些動容,眼眶也溼潤起來。
屎盆子就這麼被扣了下來,許儒風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將求助的眼神望向那個大人,“大人!還請大人明察!”
一陣靜謐,雲休以爲那位大人不會開口了,卻不料他卻開口了,“你們兩個這麼多年了,還是如此一言不合就吵鬧不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大人!”
“大人!”
兩人異口同聲的開口,互相瞪了對方一眼,李元朗更爲堅定,“喪子之痛猶如割肉,我李家不會就此罷休的!”
許儒風指着李元朗大罵,“你這個老匹夫!不可理喻!”
“行了!”老者終於起身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張童顏鶴髮的面容,雲休略微吃驚,看來此人的年齡已經很大的了,肌膚卻保持的很好。
“你們那點爛事我不想知道,幾年來,你們明爭暗鬥,那些擺不上臺面的事情我不過問,可是如今你們拿賬本來做兒戲,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童顏鶴髮的老者怒目而視,李元朗和許儒風竟然膽怯的低下頭來。
“大人!這!”李元朗和許儒風互相看看,也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童顏鶴髮又再度開口,“按照時間來看,事情是先從你李家開始的,既然你兒子死了,我也就不追究了。”
李元朗面上說是,心裡卻咽不下這口氣,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還賠上了一個兒子!
許儒風卻是痛快了,嘴上又加了一把火,“大人,您是不知道,李元朗還親手毀了您給我們兩家做主的婚事!我女兒霜兒如今成了被退婚的小姐,當真是讓我顏面掃地!”
“你!”李元朗不想再談此事,李瑞之已經死了,再談這件事不是揭他的傷疤麼!
童顏鶴髮冷笑,“這倒是好辦。”他走到平臺中間,淡淡的說道,“既然你女兒缺一個丈夫,他兒子又死了,不如將你女兒配給他兒子做冥婚吧。”
“什麼?!”許儒風震驚的望着老者。把自己活着的女兒配給李家死去的兒子做冥婚?
李元朗也是一驚,隨即又覺得老者這個決定再好不過了!
“多謝大人!小兒地下有知,也會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