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玏終於控制不住胃裡的翻動，不斷的乾嘔。他的聲音驚醒了身邊的人，他們發現身邊竟然還存在着這麼軟弱的人，一時間，好幾雙的眼睛都盯着他，如同看着盤中的午餐。楊玏意識到不好，拔腿就跑，可是顫抖的小腿，讓他剛一站起來就又摔在了地上。
兩個孩子猩紅的眼睛瞪着他，衝了上來，撲在他身上，拳頭像雨點一樣密集落在身上、背上。蜷成一團的楊玏忍着疼痛，無聲地留下來了眼淚，疼痛感越來小，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寧穎，那個小小的影子，溫柔地看着他，對了，他還沒找到她呢。
楊玏抹掉了臉上的眼淚，就地一滾，脫離了兩個男孩的包圍。兩個男孩顯然沒想到他還會反抗，餓狼一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楊玏緩緩的站了起來，瘦弱的身體還在打擺子。可眼睛裡的寒意和殺氣，比起四當家帶他回去時更加懾人，兩個孩子被他的眼神嚇到，定在原地。
趁着兩個男孩愣住的空隙，楊玏衝到了兩個人面前，放到一個，鉗住另一個，狠狠的向牆上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大的力氣。
一下，兩下楊玏瘋了一樣，目光呆滯，動作機械，那男孩的腦袋已經爛了，花白的腦漿和着黃色的膿水流了他一身。
“啊！”
被他放到的男孩，嚇得暈了過去，絕望而恐懼的喊叫聲聲迴盪在石洞裡。孩子們停下戰鬥，看着楊玏，他把死透了的孩子扔在了地上，一一地瞪了回去。
天昏地暗的廝殺，五天的時間裡，楊玏覺得好像過了五年那樣久，又好像片刻那樣快，一地的死屍，最大不過十一二歲，最小的只有五歲。
回憶到了這裡，黑白中終於有了顏色，鋪天蓋地的紅，蜿蜒的血水染紅了石頭，像是盛開的大朵大朵的薔薇，紮根在黑暗。
一步一步，楊玏走出了並不長的石洞，陽光有些刺眼，他擡起頭，看着陽光，輕聲喃喃。
“小陌。”
寧穎想到過，楊玏從小進入青衣樓不會好過，但是她從沒想到，會有這樣殘忍。她輕蹙着眉頭，看着楊玏，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大的胸懷，纔可以活成現在這個樣子，虛懷若谷，開朗憨厚。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幸運，只不過在花船上遭了幾個月的罪，就被帶回到仇冰山上。之後的這些年，雖然有過煎熬，有過痛苦，可是跟他相比，實在不值一提。寧穎此時想，自己真矯情。
想想這些年，總是把報仇掛在嘴邊，可是真邁出了一步，得到了一些線索，她就開始惶恐。這段時間以來，當她發現滅門之案牽連甚廣，巨大的謎團隱藏在後，她愈發的害怕。她早已經不是紅蓮山莊被人捧在手上的小小姐，姐姐沒有武功都在爲真相忙碌着，可她卻因爲一些不確定的東西就退縮，她看不起自己。
“其實，不用那麼堅強也可以的。小鳥兒，也許你發現了，我並沒有把報仇看得太重，比起報仇，我更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如果這件事真的牽扯的太多，是武林多年來的積弊沉珂，那麼我想你能
把整件事情翻出來，肅清武林的問題，比起報仇，你父親應該更開心你完成了前者。你說呢？”
“我不知道。對我來說，報仇和事情的真相是一樣的，只有我先把真相找到，才能知道誰是仇人。我總覺得，殷奇正當年沒有那麼大的實力，可以下這麼大盤棋。而且，還有好多的疑點沒有解開。”
楊玏微笑，“其實你是懂得的，否則，你現在在想的會是如何殺了殷奇正。”
寧穎從牀上下來，伸了個懶腰，“我不懂，我只會隨我心意去做。”
“小陌！”寧情鮮有這樣着急的語氣，還沒推開房門，就聽見了她的聲音，“韓木飛，叫你去議事廳，有發現！”
“姐，你彆着急，我們先走，你在後面慢慢來。”寧穎和楊玏對視一眼，朝着議事廳飛奔。
大門砰的一聲，被寧穎踢開，“出什麼事了？”
韓木飛看着寧穎急急的樣子，一邊開心她終於出門說話，恢復正常了，一邊又吃味，爲什麼楊玏去勸就好使，他去就不行呢。他絲毫忘了，明明是他讓寧情快去叫寧穎過來。
“藥王吐口之後，我着人去豫州查探，來人回報，殷奇正沒有回蛟霖山莊，只是和凌墨風通信之後，帶了一隊人去了涼州。”韓木飛敲着桌上的地圖說道。
“他去涼州幹什麼？借道去草原嗎？”寧穎覺得奇怪，涼州那地方實在沒有什麼價值。
韓木飛搖頭，也是一頭霧水，“我們在這裡研究好一會兒了，實在沒有什麼進展。涼州那邊也派人去了，現在還沒收到回信。”
寧穎思索了一會兒，“剛剛聽琰星說，伊戈爾掌握朗月精銳，準備和巨鷹開戰了。殷奇正會不會是去攙和一腳，幫少陽在草原站穩腳跟的？”
“不會。我去的時候少陽就以及把人撤回來了，現在草原沒了七色雪蓮和玄武印，在把人力投進去沒有意義。他會不會在涼州發現了什麼？”楊玏否定了寧穎的想法，分析道。
“既然得不到準確的消息，咱們就跟去看看。不管他打的什麼算盤，咱們把藥王抓回來，就算跟他撕破臉了，去會會他。”
韓木飛當下決定，去涼州一探究竟。
“小哥，跟您打聽下，韋陀山怎麼走啊？”
寧穎盈盈水目顧盼生姿，添水小哥看得的呆了，半天才回一句，“啊？啊！您一直笨北邊去就是了。”
“小哥，您唬我，再往北那就是草原了。”寧穎嬌嗔道。
小哥好不容易見到位美女，還如此的嬌俏可愛，連忙賠笑，“哪能呢，離着近着呢。您出了東城門往北走個八九十里地，就能看見座山，那就是了。”
寧穎含笑，把茶錢放到小哥手裡，“謝謝您了。”
寧穎、韓木飛喝了杯子裡的茶，離開了茶館。離得不遠的一桌客人，也匆匆結了賬，和他們一前一後出了門。
韋陀山不算高，也不陡峭，似乎感染了山上寺廟的佛性，山峰圓潤，處處景色宜人。韋陀寺在當地很有名，很多人都來這裡求拜。以至於，在當地有
這麼一句順口溜：韋陀山上韋陀寺，韋陀寺中韋陀佛，山上老虎不吃人，寺中和尚頭最圓。
據說，山上的野獸每天聽寺裡的僧人唸經，都不出來傷害人。而寺裡的和尚，十分好脾氣，有小孩子要摸他們的頭，都配合的彎下腰給小孩子摸。
寧穎和韓木飛在到達涼州之前，有書舍的暗樁遞出消息，殷奇正將帶來的一半人馬四散在涼州城裡，剩下一半由齊默涵帶着出涼州，進了草原。殷奇正一直住在涼州少陽派的金輪酒館，每隔幾天就要取韋陀寺參拜一次。
殷奇正會拜佛？殺人如麻的兇手去拜佛，難不能有心放心屠刀，不在爲惡？真是個笑話！
此時，寧穎和韓木飛正欣賞着面前的韋陀山，的確如剛纔茶館裡的小哥說的，風景甚好，但裡面的和尚是不是這麼好就不知道了。至於殷奇正到底是拜佛，還是另有所圖，也值得深思。
“各位跟了一道了，真是辛苦，出來吧。”兩人依舊保持着欣賞美景的姿勢，韓木飛竟然還從腰間取下摺扇，扇了起來。
周圍灌木叢裡，走出來了六個人，正是在茶館尾隨的那幾個。
兩人轉身，對上這六個人，寧穎突然笑了起來，“喂，你們是不是也想說，我們的頭有人買了？”
對面的人十分尷尬，自己的詞被敵人搶着說了，而且還說的這麼嘲諷，“有你哭的時候！”
韓木飛後撤了一步，接着扇扇子，寧穎一馬當先，鐵鞭出手，橫掃千軍。經過書舍的歷練，寧穎的鞭法已經連貫自如，沒了長兵器、軟兵器的一些硬傷。六個人顯然不是她的對手，眼看打不過，趕緊抽出一人報信。
韓木飛站在局外看得分明，手底棋子打出，那人趴在地上抱着肚子，就起不來了。
寧穎解決了剩下的五個，兩人一前一後，把那個報信的圍上了，韓木飛搖着扇子，溫潤笑道：“小哥，準備往哪啊？要不要在下送送您？”
寧穎打了個寒戰，韓木飛這語氣，明顯是在學她。
地上那人，疼的打滾，卻還不忘狠狠瞪了韓木飛一眼，“哎呦！”
“再不說話，就點了你穴道，把你扔在這兒了！”寧穎搶着開口，她不想聽韓木飛學自己，怪怪的。
那人看這兩人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心知沒好，跑不了了，索性頭一歪，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喂。喂！”寧穎推了一下地上的人，發覺他嘴脣發紫。
“死了，服毒了。”韓木飛收起笑臉，也收起了摺扇。
寧穎走到他身邊，挽着他的胳膊，“走吧，咱們也去看看，這韋陀寺裡的佛，佑不佑雙手血腥，身上揹着無數人命的狂徒。”
兩人一路向上，再沒遇到阻攔的人。到了山頂，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十分古樸的寺院，雖然古樸，卻也宏大莊嚴。巨大的牌坊上面書這刻板的四個大字——古剎天佑。
讓人奇怪的是，偌大的寺院竟然沒有人。沒有人迎客，也沒有守衛，就連香客也沒看到。寧穎和韓木飛對視一眼，接着往裡走。
（本章完）